佟伊歌没有想到这话不仅没有驳倒李生对她的感情,甚至还加深了许多,她记得李生听她说完,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她当时只当他了结一段感情所需要的一些时间,便也没有多管,百无聊赖之际她就着桌子趴在上面,迷迷糊糊的居然也睡着了。
是李生的抱她的动作弄醒了她。她微微睁开眼,就看见李生抱着她正要把她放在床上,并不担心自身,她深知李生的品行。李生见她醒了也是笑的无害,说道:“睡吧!”
他笑的很是好看,即使是在夜间,佟伊歌也发觉那笑竟似是能散发着光彩一般,就好似蒙尘的明珠一下子光芒四射一般。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只怕那话并未影响他分毫,不,恐怕是影响太深太切。她一字一句的听着李生说:“伊歌,你说的对,我也不想年老之时后悔我如今的所作所为,为你,也为这段情。”他为她掖好被子。转身离去。
他的步伐不似上次之时凌乱快速,走的是轻松愉悦,若不是他已经成年又是一国之将,此时他就会放声大叫,或者快步跳跃。只是他没有这么做。步伐坚定而愉悦,伊歌,你若是为那赫连焱啸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我就是为你佟伊歌不到黄河心不死。你有多绝决,他便有多坚定。只看我们谁的绝决坚定更长一些罢了。
可多年以后,李生心中万分后悔,当日那个夜晚他没有这般的决心,没有这般的天真,也就不会有后来那样的悲痛欲绝。只是此时他并不知道。
并不是多么高的罗峰山,在夜色的作用下竟有一种巍峨森严的错觉,山上林荫重重,黑漆漆的压着视野,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山顶走去。白日听闻伊歌说这罗峰山上的日出美得不可方物,他今日就要看看伊歌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看到的是怎样的风景。
山顶上靠近崖边有一株不高不矮的树,树下有着明显的一块人为移过来的石头,李生走过去,低身抚摸着那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的石头,石头上传来丝丝的冰冷感觉,他恍惚间好像看到那个温软的女子坐在这石头之上,两眼澄澈如月望着前方。他缓缓的坐了下去,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似有所觉,抬头望去,天色陡然发亮,天边的层云镶着金色的浅边,云彩流动翻滚,渐渐的染上为红色带着烁金的颜色,好像正片的云霞被烈火灼烧了一般。片刻,云间好似迸发出一条大缝,金色的阳光从缝隙之中溢出来,好似长剑劈开最后的夜幕,下一瞬,一轮红日就从沸腾翻滚的云海跳出来,李生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景色,屏息而立,他的心,也仿佛随着太阳跳出了云层,跳出了沉沉的黑幕。
“伊歌。”在这天光破晓之际,李生只觉心中迸发出这两个字,伊歌。他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跳动的不规律可狂热。伊歌,我与你不一样,我的心和我的脑袋是同步的,它们都是听话的。它们此时都在喊着,狂热的喊着,伊歌。伊歌!
也许是心中的那两个字太灼人了,李生按捺不住全身颤抖的激动与彻悟之后的躁动,对着破晓的天空与俱寂的晨日大喊一声,“伊歌。”无数休憩的倦鸟似是被他吵醒,腾空而起,啁啾的飞着一时之间这沉静的早晨便不再安宁。
这震彻山谷的两个字,不停的回响再回响。
疾风只觉这夏日的早晨竟比冬日里的雪夜还要寒上几分。他家主子坐在马车之中,他自是看不见主子的丝毫神情,只是这两个字的回声每传过来一次,他就觉得周围的空气便寒上一些。直到声音渐渐消弭之际,这整整三十五人的浩浩荡荡的队伍竟安静的好似没有一人一样,只有这咕噜咕噜滚着的车轮还感觉不到人事的可怖。
疾风按住自己的别在腰间的剑,生怕它因为不小心发出声响,招惹了某人。这份小心翼翼,并没有维持多久,到了佟伊歌的茅屋之前,也许是太早的原因,佟伊歌屋舍紧闭,不见人影。他对着马车中的人恭敬的说道,“王爷,到了。”
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子,赫连焱啸冷然的脸望着面前的茅屋,神色不知怎地又暗了几分,他雪色的长袍不染一丝纤尘,飘逸好似谪仙一般,当然若是除去他满脸的戾气。“她呢?”
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疾风是他近身侍卫,这回答的事自然是轮不上别人,可疾风压根儿就不想此时回答这些事,但他没有任何的选择,“大抵九夫人还在休息吧!”
哼!好响亮的一声轻哼。他一个人踏着重重的步伐完全不顾及那还在休憩的人的,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样大的动静竟还是没有人出来。他伸手一推门,们居然还是没有从里面拴着的。她竟如此胆大吗?四处一看没有看到人影,毫不犹疑的朝着里间走去。这门也是没有关山的,他只消在门边望一眼就能看清楚这小的可怜的居室里面所有的一切,自然也包括那个睡的安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