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来就是道歉的话,南康意外的挑了挑眉,思虑了片刻,想来周母必是对她有所求,于是微笑道:“母亲言重了,一家子人过日子难免磕磕碰碰,我早已忘了。”
“那就好,我也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子桑他父亲也已经说了我。我倒没想到你竟愿意亲自给子桑纳妾,想来之前我们多有误会你。”
南康笑笑不说话,她来回在周母和云逸之间看了看,只见周母说话间握着云逸的手一直没松开,俨然一副慈爱母女的模样,竟不知什么时候云逸和周母的关系已经处的这样好了?这个被当做宠妃来培养的姑娘,竟能这么快接受自己侍妾的身份么?
“进来你身子可好些了?我听他们说这些日子你总还咳嗽,睡眠也浅的很,子桑在这里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不行的话……”
南康笑了。
果然,急性子的周母耐不住几句话就直奔主题,而云逸则坐在一旁,娇羞的满脸通红,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她微笑着回答周母:“近来我身子尚可,多谢母亲关心。至于子桑……我也曾劝过他,我说你近日政务繁忙,每天疲惫不堪,而我睡眠又浅,半夜有时候咳嗽,会打扰他休息,可他非不听,说妻子身子不好,作为丈夫该悉心照顾才是,怎能躲避在一旁袖手旁观?如果我真的把他撵出去,才是陷他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一番话说得我也不好意思再劝他。”
一番话说完,云逸脸上已经一片尴尬,周母也只好笑道:“子桑这个孩子自然是心厚老实,他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到了我们周家自然也不能受半点委屈,实在是应该的。天色也晚了,我们也打扰多时,公主还是洗漱洗漱就寝吧,我们这就去了。”
周母说完,拉着云逸就出去了。南康坐在那里一个人自顾自笑了一会儿,她当初也是无可奈何,为了断掉皇帝想收云逸的念头,她想来想去只有将云逸收做周子桑的侍妾皇帝才没有办法,可当时行事匆忙,也没料到若收了这个侍妾,周母会有怎样的反应。
正笑着,看见周子桑出去了,南康问画屏怎么回事,画屏说周母要和周子桑道个别。
南康坐在那里笑容更盛。道别?这离别不知几时才能道完。
周子桑出去有了片刻仍没回来,南康就吩咐银烛画屏说了外厅的东西,洗漱了之后关了外厅的门准备睡觉。
熄了灯后不知为何神思却越来越清醒,南康想着今日的事情,突然开始怀疑把云逸收做周子桑的侍妾到底是对是错,正翻来覆去,被子被掀起,南康感到一阵些微的凉意,稍微哆嗦了一下,“冷么?我在外面火盆子烤了一会儿才进来的,不然我再去烤烤。”
南康转身拉住了要下去的周子桑,问:“怎么回来了?”
周子桑疑惑:“不回来要去哪?难道床榻已经做好了?”
“唔?”南康愣神片刻,干咳了一声,道:“没有,你上来吧。”
于是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上来,顿时周身暖意浓浓,她转过身来钻进周子桑的怀里:“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我被母亲说服了要去云逸那里么?你想多了,我跟那个云逸可没什么关系,现下我们是没有办法才将她安置在这里,将来皇上觅得了称心的美人,自然是要将这个丫头送出去的,到时候自行婚嫁就是了。”
南康听周子桑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很感动。她自认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善人,可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恶之人,可预见周子桑她才明白什么是发自心底的仁慈和善良。她秉承先帝的性格,万事从利益出发,比如此次云逸之事,她只想到不要让皇帝因为云逸受到不测,却并不想把云逸收进丞相府之后要如何处置,按她想,不过是供云逸衣食无忧,最后老死周府。而周子桑,却还想着最后可以放了云逸让她寻找自己的幸福,她想,她选的人总是对的,无论这人会不会爱上她,对于她而言,爱上这样的人就是一种幸福。
周子桑见难看不说话,以为南康已经睡着了,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也抱着她沉沉睡去。
平平淡淡的过了几日后,一日南康正昏昏沉沉在院子中间的摇椅上躺着,听着云逸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就有人来报皇帝来访。
她皱着眉头坐起身子,内心顿感沉重。
云逸这丫头不知是谁教的,自从那日周母要求周子桑去云逸房中被拒绝后,她变每日厮混在南康这里,除去晨昏定省,经常下午自南康午休的时候便伺候在一旁,如果南康尚有精神,她便可有可无的说些家常,有时候说自己学舞的故事,倒把银烛和画屏听得津津有味。
来不及收拾皇帝就进了院子,见到云逸也在这里,不由得笑容更盛,于是直接教人摆了凳子,坐在一旁同南康一起话家常。
“朕听闻阿姐给姐夫寻得这个姑娘舞剑是一流的,那日朕只看了一半,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让这位小嫂子助助兴?”
南康听了皇帝露骨的要求,拉下脸来道:“都是小家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皇帝宫中舞姬众多,哪个不比她强?”
云逸见皇帝也冷下脸,于是说:“妾身今日穿的衣裳不适合跳舞,前些日子妾身又旧伤复发,恐怕……”
皇帝听了云逸的解释,才缓和了脸色笑道:“原来是小嫂子身子不适。”
南康听皇帝一口一个“小嫂子”的叫着,心中早已不耐烦,找个由头把云逸支走了以后,冷冷的问皇帝:“朝中最近清闲的很么?皇帝竟有雅兴来我这里。”
皇帝笑道:“政务虽然繁忙,可挂念着阿姐的身子,想来看看。”
南康冷笑:“真的是挂念我的身子么?不是挂念什么‘小嫂子’罢?”
皇帝见南康直接冷嘲热讽的说出来,也不接续同她拐弯抹角,道:“‘小嫂子’?阿姐当朕不知么?那日你收云逸,不过是临时起意吧。”
“是又如何?我临时瞧着这姑娘不错,想留给子桑做侍妾有何不妥?难道我连处理府中舞姬的资格都没有么?”
“有,自然有,”皇帝点点头:“可是阿姐莫忘了,朕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若想要哪个人,还没有谁敢拒绝,可是阿姐你明知我中意这个叫云逸的丫头,却直接当场收了她做丞相的侍妾,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阿姐又到底想做什么,连一个小小的舞姬都要百般阻挠朕同她接近?莫非阿姐有什么想法?”
“皇帝红宫佳丽三千,为何还是不满足?不过区区一个侍妾,值得皇帝三番五次亲自来丞相府么?皇帝可知自己刚才什么样子?当着侍女的面一口一个‘小嫂子’,叫的如此亲昵,教这些下人怎样揣度皇帝?做皇帝最基本的颜面都不要了么?!”
“放肆!”皇帝愤怒起身,对于南康的口无遮拦感到异常愤怒:“朕念你是长姐,这么多年对国对家劳苦功高,所以对你敬重有加,可朕毕竟是皇帝,你对朕是不是该有点最基本的尊重?!”
作为同父、同母的胞弟,皇帝从未对南康动过九五之尊的架子,南康虽然知道皇帝现在已经疑她,可总认为她与胞弟相依为命长大,她无论如何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今日皇帝对她说的这番话,让她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