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邑回府(2)
清慕2015-10-27 11:413,256

  她已经调查过,章绍边疆征战这些年,至今仍然未娶,这个事实让平邑在心中暗暗欢喜了很久。

  从此之后,她每日都到湖边去静坐,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再遇见他,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连续等了七天之后,那个人果然再次出现了!

  这次她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想着要好好地将这块玉重新还回那个人的手中,却在那人远远出现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

  平邑愣愣的盯着手中的翠玉看了半晌,突然将它摔在了石头上,瞬间,翠玉碎成了三块。

  竹枝零散,镂空不在,只剩残躯。

  若她贸然将这块玉还给他,那么、那么以后他们是不是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平邑心中升起一股恐惧,这恐惧让她慌乱起来,只想找一个法子留住这个她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慌乱的将碎玉捡起,拢在袖中。

  那人远远地走过来,走近,走近,可眼中似乎却没有看见她,平邑紧张的平复了几次呼吸,才装作镇定的走上前去叫住了快要走过去的那人。

  而章绍惊讶回头的时候,眼里是迷茫和陌生。

  平邑拢在袖中的手紧紧地握着碎玉,握到指节发白,握到袖中隐约有了血腥的味道,果然,那个人早已不记得自己。

  然而没有关系。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说:“公子……不记得我了么?那日在和湖边,我正……”

  “哦,原来是那位想要寻短见的姑娘。”章绍挑了挑眉,问:“怎么,姑娘你……还是想不开么?”

  章绍脸色不悦,竟然又误会她想要自寻短见,平邑愣了一下解释:“我……我并不是……”

  话未说完,就被章绍的冷笑打断:“姑娘不必解释了,我与你萍水相逢,能救你第一次却不能次次都救你,人要想好好地活着,只有靠自己。”

  平邑见他皱着眉头,虽然嘴上说着冰冷而刻薄的话,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若她再一次在他面前寻了短见,想必他还是要救她的吧?平邑微微笑了笑,这个男人的心底,其实应该是很柔软的吧,于是她说:“公子误会了,我这次来,只是想还公子一样东西。那日公子走的匆忙,我不经意间扯到了公子腰间的玉佩,听说公子到处在找?如今我……啊!”平邑往自己的身上探了探,惊讶的叫了一声,继而满面通红的羞怯道:“请公子恕罪,因那日我不慎扯下了公子的玉佩,那玉佩撞到了旁边的石头,碎成了几块——”说到这里,眼见着章绍的眼里笼上了一层怒气,平邑赶紧道:“公子请息怒!我自知自己大错特错,因而这几日找遍了能工巧匠将这几块玉重新粘合在一起,如今……如今虽有裂痕,可好歹还是重新合在了一起,只是我今日出来的匆忙,竟忘了带来,这可如何是好?”

  章绍紧紧地皱紧眉头,看着眼前这个摔碎了自己的玉佩满脸自责羞怯的女子,却又不能确定这女子的身份,想了片刻问:“姑娘如何知道这玉佩是我的?你认识我么?”

  平邑见章绍反应过来她已知他身份是事实,笑了:“深宫之中没有秘密,大人如此显赫的身份,一问便知。”

  “原来如此,”章绍心中对眼前的姑娘产生了一丝的好奇,然而一贯冷漠的他对任何事都不会太过好奇,于是他说;“既然这样,那还要麻烦姑娘将那玉佩还我,那是我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对我至关重要。”

  听闻是章绍母亲的遗物,平邑心中一阵,愧疚感如波涛汹涌般袭来,竟没想到无意间毁了章绍与母亲如此重要的信物。

  她想了想,问:“那么,我们定在后日,如何?”

  “一言为定。”

  回去后的平邑便找遍了内务府的能工巧匠,与工匠师傅整整熬了一夜,熬到双眼通红,眼泪模糊了双眼,才终于在工匠的帮助下,亲自将她自己摔碎的玉佩几乎完美的粘合在一起。

  平邑把玉佩挂在自己寝宫的帐子前,望着那玉佩整整发了一日的呆。

  对于她来说,章绍或许是一个转机。是她离开这沉闷死寂的深宫获得自由的最好契机。

  她回想起自己母亲的一生,她永远都是被动地承受父皇的宠爱和冷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把握自己命运,最终获得那样的下场……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若换作是她,她必定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今,不就是机会么?

  章绍这样剔透的人才,只一面就能直直撞击到她的心底,她想,这辈子她的归宿应该就是这个男人了吧。

  那么剩下的,就由她来争取吧!

  第二日再见面,平邑将还原的玉佩交给章绍时,章昭的眉头仍然是紧皱的。

  这枚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的遗物,他自小佩在身边从未离身,这次不知怎的竟然粗心大意被别人扯了去,加之最近事情繁多,沈晏之死扑朔迷离,他的心中千头万绪,感到一阵烦躁。

  平邑见章绍仍旧只是冷着一张脸轻轻抚摸着那块玉,心下更是愧疚不已,若早知道这块玉如此重要,当初无论如何不能摔了它。

  但与上次见面不同的是,这次的章绍,脸上的悲愤几乎要盖过他平日的冷漠。她知道,沈晏之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的身形都不似往日挺拔,衣襟褶皱,胡渣长满了下巴,整个人显得憔悴疲惫。

  平邑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心疼,她瞧着章绍抿紧的薄唇,道:“妾身承蒙大人相救,还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人面相憔悴至斯,家中竟无人照顾么?”

  “边疆战事未定,何以为家?况且我对于这些事情向来不甚感兴趣——就不劳你费心了。”

  “唔,我是挺想费心的,”平邑听章绍对于婚姻一事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便试探道:“自从那日被大人救上来之后,妾身就在想着该如何报答大人,然而妾身身无长物,唯一能够拿来报答大人的就只有妾身本人了,若大人并不反对的话,妾身愿以身相许,报答大人!”

  章绍没料到平邑敢大胆到提出这样的要求,皱紧了眉头道:“我与姑娘实为陌生人,姑娘不必如此——”说到这里,章绍见平邑一脸坚定地表情,想必是这姑娘打定了主意,章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啼笑皆非,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姑娘一时冲动的闹剧,因此他决定并不放在心上,皇帝还在勤政殿等着他,他何故要因为这么一个陌生的姑娘浪费自己如此宝贵的时间?想到这里,章绍敷衍道:“若姑娘能够说服家中人,或者——或者能给自己做主的人,那时,章绍再迎娶姑娘也不迟。”

  平邑见章绍松了口,心中一阵狂喜,她小心翼翼的问:“那么,那么大人是答应了么?!大人不问妾身身份、年龄几何,这样就能答应了么?!”

  “唔,姑娘莫要开心的太早,想来,这也不算是一件容易实现的事情。”

  说罢,章绍不再多说什么,留给平邑一个远去的背影,最后渐渐消失不见。

  后来,她鼓足了平生所有的勇气,找到了南康,要她允许自己可以不去和亲,而是嫁给章绍,她原本是带着必死的心去的,若南康不答应她,她也并不打算继续活下去。可谁曾想到,一向心性冷硬的阿姐不知为何竟然答应了她看似荒唐的请求,还给她指了一条疯狂却可以实现她梦想的路。

  那日,她偷偷地潜进章府时,章绍正在书房中研习兵法。

  她没有说明自己真正的来意,对章绍说了谎。她说,自己出宫采买,不慎回去晚了,错过了宫门落锁的时间,所以无处可去,才想到了这里,来看看章绍。

  而章绍也没有多问,只是让侍女给她递了一杯热热的茶,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在书房中,相伴至天明。

  临走的时候,平邑笑着望了章绍很久,因她发现,夜里她不小心睡着了以后,身上盖的,竟然是章绍的披风。

  回去之后的日子……便是黎明前的黑暗吧,那段日子里平邑受尽宫中的冷嘲热讽,好在她自小便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否则,她不敢想象自己该怎么办。

  鼻尖浓浓的地瓜香味将平邑从回忆里拉回来,她笑着过去捏了捏,正好已经熟透了。

  她应该感谢章绍虽然为人冷酷,却对她未曾过分苛刻,章府中的下人们也很友善……不,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他们就像是自己的亲人,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谁能像他们一样对自己关怀备至……

  “九公主,烫手么?”

  银烛的话让她大梦初醒,她连忙放开手中滚热的地瓜,摸着自己的耳垂笑道:“真是被这个香味魔怔了,拿在手里都忘了吃呢!”

  一群人咯咯笑了起来。

  画屏在一旁边给平邑剥地瓜,边问:“九公主在章府过的可还好?奴婢们瞧着公主的手今年竟然生了冻疮,”说着银烛已经拿了豆蔻霜来,给平邑仔细的抹着,画屏又接着问:“怎么会这样呢?”

  银烛给她抹药的动作轻柔的像是羽毛拂过,平邑忍不住笑了两声,回答:“这原是我淘气,跟着府里的小厮们去河里捉鱼,才被冻到的,不妨事,你看,”说着平邑从身上也拿出一瓶霜来:“我走之前他们还嘱咐我带上了,务必要每日抹的。”

  画屏见平邑在章府确实受人关怀,也就没再细想,又叹气道:“九公主好福气呢,嫁了这样的丈夫,还有这样和睦的家庭,可怜我们……唉,不说了不说了,来,吃地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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