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觉得无比窘迫，打量了下医务室的四周，虽然角落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不远处还可以看见医师们来回走动的身影，还有走廊上一些来来往往的同学们。
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别说责怪她将他砸晕这事，说不好的还以为是他先对她做了些什么。
“哎我说……你能别哭么……”
齐万云急的几乎是抓耳挠腮，头疼人中疼什么的都顾不上了，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偏偏她自顾自的在那里哭的叫一个酣畅淋漓。
年轻的不经世事的姑娘，在这样事情面前，强撑了许久的一根神经终于彻底崩溃，除了哭根本没有任何方式来宣泄这件事对自己的震撼。
“别哭了别哭了……”齐万云也没见识过这样的阵仗，向来都是埋头苦读的人生什么时候有姑娘在自己面前这般落泪。别说是哄，就是接话都有些吃力，“哎不要哭了……我求求你了……你能不要哭吗？”
本来默默垂泪的姑娘抬起自己一双通红的眼，扫了他一眼哭的更加厉害，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抽噎上了。
悲伤的情绪还没有彻底发泄完，整个人就被一股力气给拽着给带进了怀中。
哭泣的姑娘果然就此停止了所有的哭泣，整个人都傻掉了一般。
***
三十多年前的自由恋爱刚刚盛行，三十年前的自由恋爱也是这样的单纯美好。有时候爱情来的简单的甚至让人都找不到一个由头。也许只是一个回眸，也许只是一个误会，也许只是这样的一个拥抱。
年轻悸动的岁月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一份爱情的催化剂。而宋秋月和齐万云，竟然就这样的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恋爱。
很久之后宋秋月回想起来，才发现他们之间关于相遇相识的过程其实是那样的平淡甚至草率。
一个向来成绩优秀的姑娘，和一个逃课生走到了一起，即便是自由开放的大学校园里，在那个年代也显得这样的不登对。
她显然是有着大好前途的优秀的姑娘，而齐万云不过是一个在大学里混日子的并不出色的学生罢了。
齐万云并不是个拙笨的学生，只不过他的心思显然并不放在一般的学习等待分配到好的单位的状态上。他对所有的一切新鲜的事物都充满着兴趣，尤其是那些和大学学习生活有着极其不相符的甚至显得“出格”的事情。
譬如齐万云喜欢和校外的一些社会人员走在一起，譬如他很喜欢和一些看似闲散的人员一起摆地摊做当时他们这些大学生文人根本就不屑于甚至是看不起的事情。
而宋秋月，显然是一个按照当时所有的文人学生所走的路去走的姑娘，思想端正，学习认真，遵纪守法，成绩优秀。然后还有着被看好的大好的分配前途。
这样的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显然让所有的人都看似那样的不能够接受。
“秋月，我说句不该说的，齐万云那小子根本就配不上你，你跟他在一起，究竟是图什么啊？”
当时一起的小姐妹曾经这样直白地问过她。
情窦初开的心，总是执着美好到令人不解，“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图点什么？”
每个人都有一份曾经纯净到不掺有一点杂质的情感，觉得真正喜欢一个人一定是不会因为图谋些什么，甚至就应该为他付出些什么，这才是属于自己的真正的爱情。
“你不图些什么，就不怕他是因为想要图你什么吗？”
年轻气盛的小姐妹表示愤愤不平，直言不讳道，“你不想想你可是班长，又长得漂亮，多少人想追你都追不到呢！”
凭什么他一个普通不过还表现的不够优秀的人追上你啊！
好好的一份感情，被冠上身份图谋方面的的内容，顿时就显得没有那份单纯了。宋秋月看着自己小姐妹一脸不信的模样，无言以对的同时内心闪过一丝不悦。
可是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齐万云即便是个在学校里算不上是个优秀的学生，但是对她还是可以算得上真心实意的。
最起码从前那些他几乎不愿意到的课，因为她的缘故，他都是会一起来的。毕竟大学的校园里，一对恋人最名正言顺坐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在课堂上了。他准时到课了，哪怕整个课上都是低头在纸上写些有的没的的话，然后递给她逗她一笑，总比他总是逃课然后又让她来考勤左右为难的强。
因为他们在一起，齐万云的逃课率大大减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成了和班上的那些认真学习的同学们一样。这一点让宋秋月有一种难得的成就感。
也许有的姑娘们天生心中都存着一丝圣母的救赎的情愫。倘若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一个男人改变掉自己从前不羁的习性，起码是一些不好的习惯，都觉得自己在这份感情当中起到了一种难得的作用。
从前被老师看做是出名的逃课生的齐万云，自从和她恋爱之后，竟然成为了一个有着良好的上课出勤率的按部就班的学生，这足以证明他们在一起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相反还让他有了一定的进步。
重要的是，这已经足以证明，齐万云和她在一起，不是因为图她是个班长，可以帮助自己将到课情况给做假成百分百的出勤。他们两人在一起，是最纯粹的爱情，并不因为她图他些什么，更不是因为他图她些什么。
毕业的日子看似遥遥无期，可是对于一对情侣来说，来的却像是眨眼之间。幸福的日子转瞬即逝，毕业的到来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人生正式的开始，而对很多人来说也是一个惆怅的开始。
宋秋月看着手中分配单上的名额，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的人生的新的开始。
她是K城人，一向成绩优秀，表现优良，理所当然地分配到了K城的一处机关单位里工作。而齐万云则是被调度到远在千里之外的A城。
那个年代的A城还没有如今的富饶发达，甚至可以说还处在开发阶段。山区的地势让那个城市成为了那个年代待分配大学生们避之不及的地方。
毕业就分配工作的年代里，依旧面临着毕业就分手的悲伤。宋秋月面对这样的结局，觉得这几年来的所有温暖的岁月都成了泡影。
“没关系，等我在那里做出了自己的成绩之后，有了足够的条件，就将你接过去。说不定到时候这边还要求着我回来呢，我回来陪你就更好啊。到时候我们就结婚。”齐万云对这样的结果表现出了无畏的态度，甚至是十分期待去一趟传说中的A城去大展拳脚。
即便是他最后说的那句“到时候我们就结婚”无异于是一桩承诺甚至可以说是求婚，但是宋秋月还是表达了自己无限的伤心。
八十年代的初期，依旧等待着分配的大学生们，一部分的先进青年是和齐万云一般，等待着自己可以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施展拳脚。而大部分的按部就班苦读走到毕业的年轻人们，还是像宋秋月一样指望着大学给自己一纸体面的分配，进一个有着保障的单位里工作，然后安安稳稳过完自己的一生。
这两种人在面对自己的毕业分配的时候，会因为分配的城市与地点而有着不一样的情绪。
宋秋月的惆怅不是因为她和齐万云在面对分配时的态度不同，而是因为从此后一别千里远，倒是有情人最难过的岁月开始了。
“我去找班主任谈一谈，看能不能将你分配到K城。”宋秋月坚定道，“你不要去A城，那里那样的偏远艰苦。”
“伟人说过，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A城又怎样，我祖籍还是那里的呢。”齐万云显然根本无法体会到宋秋月的惶恐与担忧，甚至还安慰起了她来。
宋秋月一时间有些懵了。
齐万云是K城人，可是他的祖籍是A城。对于他来说，去A城根本就没有什么，如果说他对那个城市还有些什么感情，那么这次的分配无疑还是促成了他对那个城市的向往。去A城对他来说甚至可以算得上顺理成章心想事成。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想过关于他们之间的未来……
一句到时候我们就结婚，说起来这样的轻松，可是对于她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了。
再优秀的姑娘在感情当中或多或少都有着各种无助的情绪。那个时候的宋秋月就是这样。
她不为即将到来的让许多人都引以羡慕的毕业分配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忧心忡忡因为分配而造成的她即将与齐万云之间的别离。
“那么我去申请，和你一起去A城！”
男人的思维里，考虑问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利益前途，可是女人的思维里，显然是将感情放在第一位。
在齐万云对A城的向往里，宋秋月坚定无比地选择了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