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儿转身而去不留痕迹,虽看不到她正脸表情,但她微抖的双肩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悲愤、伤痛欲绝。伤人一分自受三分,何况厉南星曾经爱过她一年,但是他却不能追上去,长痛不如短痛,赫儿是一个内心坚强的女子,她会明白的。
躲在另一处隐蔽丛中的一双眸子射出亮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积压在心口的怨气终于得以出了。盟主特地找厉南星单独谈话令他心生不安,害怕他心里担忧的事情要发生了,所以他黄雀在后要看看他们到底谈什么,没想到事情又演变成另一番局面,虽然是他意想不到的,但是能让赫儿对厉南星彻底死心就是好事,以后何愁没有机会娶到赫儿?
“厉南星,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重情义的君子,没想到你竟如此薄情寡义!老夫真是瞎了眼错看了你!”从来没见过赫儿那么伤心难堪的样子,作为父亲他怎能不气愤伤心?
“盟主,难道您要我欺骗赫儿吗?那样我就真成了薄情之人!”
赫盟主正想提嗓子驳他,但到了嗓子眼上竟无语可驳,他心里可以谅解一个男子面对两个同样深爱自己的好姑娘,若是迟迟不作出选择只会互相伤害,三个人终究要有一个人受伤,只是不幸的那个人是他的宝贝女儿,所以他比较心疼难受。
“唉,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恩怨我这老头子不便插手,老夫只希望你多能体谅体谅赫儿的心情,不要再刺激她了。”
“我明白!”
赫儿跑到无人之地才敢放肆渲泄心里的锥心之痛,才敢让眼泪软弱地流下,狠狠地哭个够。仿佛经过的风都感染了她的悲伤难过,轻拂而过的叶子似乎都变得那么哀伤。赫盟主找到了赫儿,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却自责着什么都做不了,知女莫若父,他最明白女儿心里想什么,此时他也只能轻轻上前唤着她的名儿,让女儿靠在肩上尽情发泄出来。
“爹!我心里好难过……”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爹相信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相信明天过后你又会恢复成以前的赫儿了。”
“爹,我其实没那么坚强,我有点累……”
“爹知道,累了就靠在爹身上休息会儿,但千万不要忘了重新站起来。”
这个世上只有爹是对她最好的人了,有爹的肩膀给予依靠她才敢说累,受伤的时候爹会替她疗伤,除了爹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中原向来是番邦必争之地,曾经在澹台玉邪心中南宋是他下定决心要占领之地,然而当年与岳飞一役他不仅没夺得一隅之地还败得落荒而逃。后来他因为一个人而眷恋着这座城,这座城有他曾经最美好的记忆,可如今那些过往就像细细小小的刀子一样从四面八方刺伤他的心,他躲避那些回忆,厌恶那些回忆,恨不得立即逃离这座城。
他唤来心腹吩咐道:“尽快派人去找公主,找到她后立即带回金国,你吩咐下去收拾行装,我们明天一早就回金国。”
“属下遵命!”
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将宏图霸业抛诸脑后,澹台玉邪,你真是一个愚蠢又可笑的人!哼哼哼……
赵瑗和若灵在南宋都是已死之人,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打听枫山道长消息,只能托旧部下悄悄去探听,冯先一行人查出澹台玉邪正在船屋中停驻,他们得知澹台玉邪明日就要返回金国,机会难得,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南宋,否则将来又是一块难对付的绊脚石,于是他们谋划了暗杀行动。赵瑗在半途中知道了这个消息,原本暗杀行动不需要他出马,交给他们去做就行了,但是若灵知道这个消息后心有担忧,澹台玉邪虽是南宋敌人,又是杀害朱仙镇百姓的仇人,但他毕竟几次救她,在金国王朝养伤那段时间他处处呵护、迁就她,甚至还愿意陪她回南宋,她伤了他的心,但也不希望他丧命于此,思虑几番后她向赵瑗求情,但赵瑗是皇室子孙,金国与南宋本来就是对立,他不可能让他安然无恙回到金国。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若灵有些坐立不安,但仔细回想澹台玉邪是皇帝,身边必定有重重侍卫保护,而且他武功那么高,泛泛之辈一般都伤不了他,想到这她的心也舒展了些。赵瑗心中爱慕若灵,他不愿让她不高兴,但白天那份坚持又让他无法开口。晚上之后他一个人悄悄出了门,若灵在暗中跟踪着他,赵瑗并非庸才之辈自然是察觉得出的,更何况他是故意透露行踪让她知道。
澹台玉邪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竟然还有另一批人马的存在,他防了南宋朝廷那边又防了金国这边,连对中原武林也时时小心谨慎提防着,自认为防护安排已经做得滴水不漏,但他不知道这批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位处海中,离海岸有一大段距离,四周已经全部被包围,形势对他极为不利,他的人全部被杀光仅剩他一人浴血奋战。赵瑗的部下都曾是训练有素的能兵巧将,有的是战场干练的老将,有的是跟随名将出生入死的军师,这次的行动他们早已经做了最周详的作战计划,对澹台玉邪的兵力和位置也早已经做了最透彻的分析,所以澹台玉邪这次是插翅难飞了。八条小船在他的船屋下包围着,船上各五人,有人高举火把,有人身藏铁钩,澹台玉邪武功不弱,单凭一已之力就杀了将近一百人。他预测得出敌人下一步的举动应该就是烧船了,船一着火他必定跳下水,而船上的人早就准备好铁钩,他在水中反而更加难以脱身。该死的,南宋还潜藏着一支如此有组织、训练有素的人马,这么久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从船的四周飞来了数只燃烧着烈火的火把,一触到船上立即燃烧一片,他踩着尸体奋身向小船飞去,夺得小船便以内力推动使船只迅速向岸上而去,数只小船正如赛龙舟般快速追上,澹台玉邪船还没靠岸就借着船身飞到了岸上,本以为顺利逃过没想到岸上早早埋伏了弓箭手。
赵瑗赶到时就听到了一个接一个的惨叫声,澹台玉邪以一敌百毫无惧色,一批又一批的箭雨齐发,他用内力抵住咄咄逼来的利箭,又将箭返射回去。若灵在近处也目睹了他的形势,虽然他应付得绰绰有余,但敌人在暗他在明,还是处于下风,若灵想帮他尽快脱身。澹台玉邪看出到她出现时眼里闪过异样情绪,她一眼都没有瞧他却在拼命救他,箭从她衣袂边飞过,他顾不过自己的危险便上前护着她。
“怎么是你?”既然选择了厉南星又为何来找他?
“别问这么多,我先帮你脱身。”
赵瑗也没想到若灵竟会跳进这险境中,他担心若灵会被误伤但又不能乱了这次大计,犹豫之后蒙上脸面也跳了出去强力将若灵拉走,暗中的人不知赵瑗身份以为又多出一个帮手,这对他们计划是不利的。赵瑗要拉她走但她一直要劝澹台玉邪走,澹台玉邪被盯上了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三人在险境中又纠缠不休。冯先等人很快就看出了端倪,若灵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赵瑗不参与这次混战只想把她带走,而澹台玉邪又时不时保护着她。一个弓搭上三支毒箭描准了若灵,射箭的是以前军队中箭术最强的将军,他的箭术快、狠、准,鲜有人能躲过。三箭齐发从黑暗中势如破竹向若灵射来,赵瑗和澹台玉邪脸色突然大变,若灵甩出长绫裹住,但那三箭来得太过汹猛,硬是穿破长绫向若灵袭来,若灵怔得脸色铁青,脑袋顿时卡住了,赵瑗和澹台玉邪奋身冲来握住了左右两支箭身,可是中间那支箭来势汹汹,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体挡在了若灵面前,吃痛的闷哼声随即滴落的血珠使若灵立即清醒了过来,澹台玉邪身体被毒箭射穿,他用手握住穿过身体的箭头。
“澹台,澹台……?”若灵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眼看着澹台玉邪身体向她倒去,他担心箭头会伤到她所以一直用手握住,越这样毒漫延得更快,他吐出的血都是黑色的。
赵瑗喊了声住手便露出了脸面,暗中的人立即停了举动,冯先跳出来惊讶又有些心悸,若灵趁着他们谈话的空档将澹台玉邪带离这里。
箭上有毒,澹台玉邪已经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若灵设法救他但没有起效果,她想着让厉南星救他但让澹台玉邪拒绝了,他此生爱上一个女人,此生也败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厉南星,他就算是毒发身亡也不会让厉南星救他。
“胭脂,我快要死了,有些话我想告诉你。我以为那天之后我们永远也不会再见面,可是没想到此时此刻我竟然还能见你一面,就算是一会儿死去我也瞑目了……”他暗淡的脸色中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不会死的……”
“你听我说……以前的我总活在阴谋和诡计中,我策划了一盘又一盘的棋局,事事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可我从来没料到你会出现,打乱了我的棋局,我甚至还爱上了你,人算不如天算,我认输了,可我不后悔输给你。胭脂,或许在你眼里我说的话做的事都是虚情假义含着目的,但是……我对你从来没有虚情假义,即便做的事确实有目的,但我也是因为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像我爱着你一样也这么爱我,你……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你对我的好我感受得到……”
“到死这一刻我才发觉以前追求的地位、武功、名誉都变得不重要了,只有你……我能带走的只有你的回忆,这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不至于让我这么孤零零死去……”
“澹台玉邪,你不能死,你忘了你还有个妹妹吗?你不是孤单的,你要活着!”
“答应我一件事,以后玉茗做了什么任性的事请你不要介意。”依玉茗的性子知道哥哥死的消息一定会报仇的。
“我答应你……”
澹台玉邪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到这最后一刻他什么都不计较了,只要这个时刻她在他身边,她的眼里有他,他能死在她怀里已经足够了。
胭脂,我这一生杀了很多人,罪孽太重,我怕我会堕入阿鼻地狱生生世世出不来,这样我下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样的惩罚太重,我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