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节 那么多年的时光(下)
石三海棠2015-10-27 11:433,277

  他们吵架的次数不算多,算起来这是两年多恋爱的第一次吵架,其实不吵架也不代表亲密无间,沈渝的处理方式总是冷处理,这次伍班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她,而沈渝也自然不会打给伍班。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伍班都以为他们已经无疾而终了,但是,沈渝永远会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突然出现。

  这天下班之后,伍班累得像条狗一样,他想回家换套衣服洗把澡,然后出去随便找个大排档吃点烧烤喝点啤酒,这样的日子才痛快。

  然而,他回家开门,看见沈渝坐在他们家客厅的沙发里,正在和他妈一起摘豆角,有说有笑,这个时候,沈渝的烟火气息又回来了,跟平常人家的姑娘一样,满面笑容地陪着准婆婆说话。

  伍班有点呆,站在门口发愣,伍班妈妈很高兴地招呼他:“沈渝来了一下午呢,还陪我去买菜,你傻站着干嘛,去洗洗澡出来帮忙!”

  伍班洗好澡出来的时候,他觉得他有点躲闪沈渝的眼神,但沈渝看他还是很淡定,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像他们这段时间天天在一起。

  晚餐的时候,沈渝吃了不少,伍班妈妈的手艺很好,烧的酱板黄鱼又香又入味,红烧鸡爪沈渝啃了好几个,大猪蹄也吃了一大块,看得伍班妈妈眉开眼笑,基本上婆婆看儿媳是怎么看怎么挑剔,但是沈渝却让伍班的父母赞不绝口。

  吃完晚饭,伍班送沈渝回家,他们什么也没提,没提这段时间彼此都没见面的生活,没提上次没看成的薰衣草,在车上沈渝一声不吭,直到下了车,沈渝打量了一下伍班的新车,才淡淡地说:“车不错,很贵吧?”

  “不算贵,又不是名车。”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话题了,沈渝客气地邀请伍班进去坐,伍班问她:“晚上还要干活吗?”

  “今晚不,吃得太多,要打坐,负罪感太重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都说夫妻相处的最高境界是相敬如宾,但是伍班和沈渝之间太如宾了,他们客套地像刚刚认识,根本不像快要谈恋爱三年的样子。

  不过好歹吵架的那件事情算过去了,谁也没再提它,沈渝还是那个沈渝,伍班还继续为了他的事业的目标努力着。

  其实也不算是第一次分手,严格来说,没人提分手这件事,也没人提和好这件事,他们就这么寡淡地过了下来。

  在第四年,伍班又有一次提升的机会,他们集团很有意思,每次提拔人才总要把人调到外地的公司去适应一段时间,才能委以重任。

  这一次,伍班还是去跟沈渝商量了一下,因为这次他要去两年。沈渝依然拒绝了一起陪同,理由是她的灵感不能换地方。

  伍班越来越不理解沈渝了:“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愿意和男朋友在一起的吗?”

  “你是去玩吗?”

  “不是。”

  “那就是了,你是去工作,我跟着去干什么?”

  “两年的时间,你不怕会有什么变数吗?”

  “除非你的心不定,如果够坚定,你在哪里,多远,多久,都不是问题,如果你的心走了,我就是在身边也没有用。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沈渝认真地说,真诚地看着她,如果是纸上谈兵的话可以说沈渝这段话说的太漂亮太深刻了,但是,其实爱情是所有的感情中最脆弱的,可以说绝大多数的情侣如果长期分开最终会劳燕分飞,沈渝未免太过理想主义。

  所以,伍班上飞机的时候,下定了决心要和沈渝分手,因为在同一场恋爱中他们要的都不一样,伍班要热烈,要狂热,要心慌意乱,要山呼海啸一般的爱情,但是沈渝要的是安静,平淡,可有可无,忙碌的时候会把对方忘掉,等到闲暇的时候再把那个人想起来的爱情,就是那种即使恋爱了结婚了,也是独立的冷静的两个人的爱情。

  伍班这次去的是海南,他们集团下的分公司遍地祖国天南海北。他下了飞机到达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沈渝写了一封长信,怕她不看,又给她发了邮件,双管齐下,然后他就静静地等沈渝给他回应,再怎么淡然的女孩子在收到男友的分手信之后也不会这么冷静。

  但是,伍班等了一个月,没等到,两个月也没等到,等到最后,他自己都忘了。

  在一个深夜,沈渝打电话来,问他:“最近好吗?”

  这么问真可笑,这像在谈恋爱的人问出来的话吗,好像他们是很久没见的大学同学,普通朋友一般。

  “很忙,还好,你呢,还是晚上干活吗?”

  “嗯,最近才接了一个大型的展览,我还招了两个大学生,很忙。”难得沈渝会跟他说她的近况,这让伍班想问的话一直没有问出口。

  他们在电话里哼哈了半天,彼此把彼此认识的人都问候了一遍,终于挂断了电话。

  后来伍班妈妈打电话来问他春节回不回家,说沈渝这段时间经常来陪他们,还带他们去看她的陶艺展,最后他妈说,多亏了沈渝,要不然他们就要想死他了。

  伍班的心,突然变得柔软,他跟他的同事喝酒时候提起他和沈渝的事情,他的同事已经结婚了,比他大个几岁,静静地听完,对他说:“那她还是很爱你的,不过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一样。”

  伍班又妥协了,他彻底忘掉了自己,在这场恋爱中,他只考虑到沈渝爱不爱他,根本忘掉了他也需要去热烈地回应沈渝的,他现在的爱不是热爱,只是不忍心放手。

  就这样,伍班偶尔会回去,两三个月回北京一次,沈渝永远都在家里,他就静静地看着她做陶艺,做完之后随便聊两句什么。

  后来,伍班就想,沈渝这样也挺好,至少很安稳,至少不管伍班天南海北逛了多少圈,沈渝永远会在这里等着他,不变化,不改变,这年头,风云瞬息万变,人也瞬息万变,能有一个一成不变的人也觉得稀罕。

  所以,伍班从抗拒,变成了渐渐习惯。

  到了第六年,伍班从海南回来,正式从经理变成了副总,他大摆筵席,朋友同学同事,能请的该请的他都请了,他春风得意。

  但是在沈渝那儿,他被浇了一盆冰水,沈渝应邀来吃饭,看到他包了一整个厅,宴席上鲍参翅肚,简直就是饕餮盛宴。

  沈渝的脸色越吃越难看,本来她只吃一点青菜,上来什么大菜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当她发现最后居然还有天九翅和熊掌,沈渝就大大地愤怒了。

  在满是宾客的大堂里,她就跟他发火,骂他造孽,说他小人得志,她指着熊掌对伍班说:“下辈子,你就是这只熊,这辈子你吃了什么,下辈子就得加倍的奉还!”

  伍班的脸色变得铁青晦暗,在这些方面,沈渝的情商很低,她不懂得照顾伍班的面子,其实过了很久,伍班知道她说的都对,某些方面,沈渝还是点醒了伍班,让他在这个喧嚣的尘世中没那么浮躁。

  但是,那个场面很难堪,几乎伍班所有的领导,上级,同事,下级,同学,朋友,总之和他有联系的人都在,比婚宴人都齐,后来伍班才发觉那个时候他有多得意忘形。

  宴会的最后是沈渝愤怒地拂袖而去,伍班面色尴尬地招呼完下半场,然后就是漫长的冷战。

  长达几个月,他们都没再联系。有一个晚上,伍班和他最亲近的朋友一起喝酒聊天推心置腹,最后聊到了沈渝,伍班跟他说了对沈渝的种种不满,冷淡冷漠不像人间的女人,而且没有人味没有人气。

  他的朋友说,沈渝有她的缺点,但是沈渝的优点也许其他任何女人都不具备,她安稳从容,你在西安的时候,她在原地等你,你在海南的时候她在原地等你,你是大学毕业生的时候,她在原地等你,现在你是副总了,你骄傲轻狂不可一世,沈渝还在原地,一点都没变,她及时地把你从轻飘飘中拉了回来,伍班,在这个社会里,你的身边需要这样的女人来提点你,惊醒你。

  朋友的话字字珠玑,在那个晚上,伍班喝多了,又哭又笑,他喝醉了之后跌跌撞撞地找到沈渝的家里,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第二天早晨醒来他睡在沈渝的床上,衣服干净清洁还有清香,身上一点吐过的痕迹都没有,床头柜上是一杯清爽的柠檬水,伍班把那杯柠檬水灌下去的时候,觉得清淡一点也很好。

  沈渝还在做她的陶器,伍班醒来后站在她身后直直地看着她,沈渝淡淡地对他说:“桌子上有白粥,没有菜,你凑合着吃吧!”

  沈渝吃白粥的时候从来不佐菜,就这么白着吃下去,在酒醉的清晨,伍班吃着白粥觉得很舒服,在那一刻,他和沈渝分开的心,变得不那么坚定了。

  但是,始终还是伍班错了,白粥固然是好,不佐菜的吃法也很清爽,问题是偶尔吃一次还可以,不喜欢这种吃法的人,怎么能吃一辈子,后来,伍班几乎不吃白粥,所有粥都不爱吃,因为沈渝只吃白粥,每天早上都是,伍班看着看着,都腻了。

继续阅读:第八十八节 只有一粒橙粒的白水不是橙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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