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南脱下了她的裙子,从此以后她不再穿大红色,因为再看着这个颜色,就能想起沈渝手上喷射的红色。
她穿着印着黄色小花的睡衣,呆呆地坐在她们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坐了整整一天都没回过神,她的手机在楼上的包里跳跃个不停,最后没电。
后来,傍晚的时候,伍班来了,他站在张小南家的院子外面,透过黑色的镂花铁栅栏,正好能看见张小南失魂落魄地坐在躺椅上发呆,他看了她很久,直到他敲响栅栏,张小南才看到他。
伍班的额上全是汗珠,脸上有气急败坏的恼怒,想必他是等了张小南一天,又打了一天的电话,张小南没接,他被狠狠地放了一天的鸽子,从伍班的表情来看,他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后来张小南才知道,沈渝就是来找她的,她割了腕之后就直接坐火车回北京,压根没去找伍班,而伍班当时就在离她不过几百米的巷子外面,这段往事,张小南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起,所以,连伍班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所以在某些方面,伍班可能还没有张小南了解沈渝。
“今天为什么不来?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天?”伍班敲着栏杆对她说,张小南连站都没站起来,伍班不知道,张小南是根本站不起来,她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浑身打颤。
“没人让你等。”张小南低低地说。
伍班的脸气得发白,他用力地用袖子擦了一下汗水:“如果你今天不想来,为什么不早说?我一个人在宿舍里住了两个礼拜?”
“早说怎么能看出是你迫切,还是我迫切?”受了惊吓的张小南,刻薄地也很有智慧,这样的话能气跑任何一个人,伍班才意识到被张小南狠狠地耍了,他的拳头重重地敲在尖尖的铁栅栏的尖角上,顿时就擦破了皮,眼看殷红色的血要从皮肤里渗出来了,张小南倒吸一口凉气,今天的她再也不能看到这种颜色了,她站起来,飞快地往屋里走去,并且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那记沉重的关门声,把伍班心里的门也紧紧地关上了,他看着张小南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她的房间的窗边,却又很快地也把窗户关上,窗帘拉上了,伍班带着手上的伤口,颓然地往学校走去。
第二天,他就回到了北京。
后来,实习结束,在学校里张小南和伍班又见了几次面,但是他们彼此回避地更加厉害,张小南是惧怕,伍班是受伤。
那个青春的爱,被沈渝的决绝画上了句点,张小南还记得伍班站在她家的院子外面,他身后的鲜艳的夕阳投射在他身上的样子,应该是无比让人心动的画面,但是那时候她眼里的夕阳,像沈渝手上的血那么红。
张小南的往事讲完了,张小好也被完完全全地吓傻了,她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盖起来,张小南看着她笑:“怎么,像我那个时候一样,浑身冰冷?”
张小好接触到的沈渝,或许有点冷淡,但是绝对看不出她是如此偏激,她瞪着张小南,一时间找不到理据来反驳。
“可是,现在她已经和伍班分手了。”她弱弱地说。
“她没有。”
“她已经对伍班放手了,她也是很骄傲的,她知道伍班并不喜欢她了,她不会执着的。”
“她会。”
张小南这么绝对,她经历的张小好没有经历过,她知道能把张小南给折服的,一定有它的道理,但是毕竟张小好没有亲身体验过,她只能想象,再想象也没有张小南那天的感受。
“耗子,我反对你和伍班,跟我和伍班的那一段没有任何的关系,何况我们还没有开始,但是沈渝这个人,真是太极端太难以捉摸了,你想,她和伍班的性格这么不搭,却能让他和她在一起十年,这样的人,张小好你不会是她的对手的。”张小南伸进被窝里,握住了张小南冰凉的手,同样的惊悚,她不能让那一切再发生在张小好的身上,这种心理阴影是真的存在的。
而且那个时候,沈渝和伍班真正在一起也不算太久,甚至也不算真的谈恋爱,但是现在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十年,谁知道沈渝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张小好还想辩驳,还想争取:“可是,也许,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变成熟了,沈渝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小女孩了,他们已经和平分手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
“张小好,这种事情别太固执,趁你还没有完全陷进去之前,赶紧抽身吧,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撞得头破血流地回来,我不能明知道会发生什么还不阻止你!”
张小好不能再生张小南的气了,因为她的反对不是出自她的自私,而是对张小好的爱,但是张小好总觉得张小南是一朝被蛇咬,她不再和张小南争辩,但是她心里仍然有她的主意,她靠着张小南睡下,两个人挤在一米五的床上,像过去的很多个夜晚一样,紧紧地挨着。
“耗子,对不起。”黑暗中,张小南对张小好说:“我承认因为伍班,我对林声看走了眼,其实像他那样的,凭我张小南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什么货色,但是我太害怕沈渝了,以至于,我瞎了眼睛。”
“那你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去北京你没有阻止?”
“谁知道你是说真的?我以为你就是去老舅家玩一玩,因为你和伍班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我也没有想到伍班会喜欢你。自从那天晚上,他帮你接电话开始,他跟我说话的态度,我开始觉得不安,然后就是他到成都来,给咱爸公司投了那么大一笔钱,这笔钱足以让他倾家荡产,我就知道,我阻止地太不彻底了。的确,伍班对待你是出自真心,但是,他身后的沈渝,不可能放手,在受伤之前,耗子,呆在我的身边,让我保护你吧!”
张小好搂着张小南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大肚子,张小南的惴惴不安让张小好感动,但是因为爱,太炙热了,一定要这把火烧到她的身上,她才能感到滚烫。
张小好决定阳奉阴违。
不过,张小南的往事太过震撼,她忍不住告诉了剩饭,剩饭在吃蒸饭喝豆浆,手一抖,豆浆泼了张小好一身,张小好跳着脚擦羽绒服,剩饭还是眼睛发直。
半晌,剩饭回过神来:“那个沈渝怎么有点像恐怖片里的人物?”
“怎么说?”
“太极端,太残酷了,她是性格有问题,我被李敬安甩的那次,也没自杀割手腕啊,再说,我觉得沈渝不是自杀,是威吓,你看你姐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张小好再也不想和剩饭继续讨论了,张小好觉得张小南很可怜,有这么一段残酷的青春记忆,难怪她听到伍班和沈渝的名字会那样敏感。
但是这些全都阻止不了张小好蠢蠢欲动的心,老爸的官司一审二审,短时间内结束不了。
剩饭告诉她:“有的官司一打就是好几年呢!”
张小好被剩饭吓得浑身打颤,几年是什么概念,伍班的投资不仅打了水漂,而他们也必须得天水相隔,你在北我在南,不得相见。
张小好现在就想卷铺盖跑路,但是也觉得太不孝了,她摇头叹息着:“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也不知道她要对谁忠,但是恋爱这回事好像真的和忠不忠心有点关系,恋爱双方如果其中有一人不能够继续爱对方,就会有背叛一说,那么,如果爱就得一直爱,如果不爱了还得继续装作爱,这才真正忠诚的爱吗?
太深奥,不过不管忠诚不忠诚,一开始恋爱的目的就不纯净,这种爱一定不是真的爱。
林声给张小好打来了电话,请她出来吃饭,从伍班到医院找他已经有十来天了,林声一点消息也没有,忽然他就来了电话,张小好接完电话,莫名其妙地就答应了,剩饭骂她:“他找你你还出去干什么,你脑子短路了!”
剩饭骂的对,一跟林声接触张小好的脑子就有点短路,对着林声好像就不知道该怎样拒绝。
林声在狮子楼火锅店等张小好,这算是成都最高档的火锅店,林声开了个包厢,两个人坐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包厢。
林声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吊灯的下面,穿着蓝色衬衫和臧色西装,青色的大衣挂在衣架上,林声的脸完全好了,皮肤愈合的能力还不错,看不出曾经破破烂烂的样子,又恢复了神采奕奕。
看见张小好进来,林声立刻热情地迎上来,帮张小好脱外套挂上衣架,然后就伸手去握张小好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外面冷吧,我应该去接你的,但是这个时候堵得很厉害。”
张小好抽出自己的手,跟林声讪笑,临来的时候,剩饭教了她一堆的话,林声怎么说她就怎么说,但是一见他,张小好就什么都不会说了。
因为林声的气场太强大,张小好只有唯唯诺诺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