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声好像真的被伍班吓住了,他默默的去派出所销了案,也没跟伍班谈赔偿的事情,连电话都没再骚扰一个,他就这样静悄悄地退出了张小好的生活里。
可是伍班还是不放心,平时的他没那么多疑,他说林声的为人没那么容易放弃,张小好仰起脸来问他:“那你觉得我就容易再被骗吗?”
“就怕你不认为那是欺骗。”
张小好叹气,她在别人的眼里永远是这么萌蠢。
于是,张小好开始带着伍班在成都疯玩,从上班就开始盼着下班,连中午的时间也不放过,剩饭奇怪地瞅她:“你觉得你像不像失恋的样子?”
“什么失恋?”
“林声啊!”
“谁是林声?”
剩饭彻底服了,她也搞懂了林声和伍班在张小好心中的地位永远不一样,伍班对于张小好来说一直是镜花水月,一旦他能摸得着看得见,张小好一定会紧紧攥着不放手。
她带伍班去杜甫草堂,沾染诗圣气息,站在占地三百亩的草堂里,张小好发挥导游潜力,跟伍班细细讲解杜甫草堂的由来,其实她也是昨夜开了夜车百度了一下,正儿八百的成都人也没来过几次,通篇几千个字演讲下来,张小好连个盹都没打,真是不容易,末了,还用杜甫的诗来做结案陈词:“万里桥西一草堂,百花潭水即沧浪。”
伍班听得认真,张小好也颇有成就感,伍班问她:“张小好,你知道吗,其实这个杜甫草堂是后来修建的,杜甫搬走之后这里就被毁掉了,你看到的这些只是按照原貌重新建的,这里只能说是原址。”
逛了一个晚上的百度,也没注意这一点,张小好只顾着背演讲稿了,露怯,张小好又露怯了。
他们走在草堂里的红墙夹道中,感觉好像穿越了,因为是冬天游客不多,只有张小好和伍班在两边是红墙的石板路上慢慢地走着,张小好没头没脑地问:“如果突然一道闪电劈过来,把我们带到古代,你想做什么人?”
“那得看是哪个朝代了。”
“呃,那就唐朝呢?想做一个诗人吗?像杜甫这样的,到时候我们也建一个宅子,也能保留到今天。”
“张小好喜欢名垂千古啊!”
“我只是希望我能给这个世界留下点痕迹。”
“我却想,以后的我不要给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的痕迹。”
“为什么?”
“那这个世界该多累?他的身上有那么多的印迹,太苍老。”
他们的话题不知不觉得沉重,伍班对着张小好笑,他拨弄她被风吹乱了的发丝:“明天我要回去了。”
“啊?”
“回北京。”
“为什么?”
“我要工作啊,请的假用完了。”
“可是我爸的官司还没打呢!”张小好无耻地只能以他爸做借口多挽留伍班,但是这是个很烂的藉口。
“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你放心吧,张小好,我们找律师分析过,胜算的可能性很大。”
张小好还没怎么咂摸伍班到来的喜悦,就要感受分离的滋味,如果伍班没有到成都来,她也就这么过下去了,偶尔想到伍班的时候会心里一疼,但是伍班现在来了,站在她的身边,帮她家这个天大的忙,还教训了林声,他做了一个男朋友应该做的所有的事情,张小好开始幻想,向往甚至依赖,她想让这种安全感一直在她的身边,欲望这种东西总是像条小蛇,盘旋着越长越大。
“伍班,等我爸的官司打完了,我就去北京。”张小好看着伍班,脸仰地高高地,说出她的承诺,她要呆在他的身边。
张小好是勇敢的,她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从得知张小好的处境到伍班决定到成都来的那一刻,他都是混乱的慌张的焦急的,他有一股冲动一定要立刻来到张小好的身边来保护她,但是,超级英雄做完了,他却不知道冷静下来该怎么办,因为他和张小好之间好像除了沈渝和吴昕然,还有很多这种那种的障碍,比如地域,比如距离。
相比之下,张小好就勇敢多了,她坚定的小脸,被风吹得冰凉,伍班把她的大围脖给她围围好,有了张小好的坚定和勇敢,地域算什么,距离算什么?22岁的张小好可以勇敢,32岁的伍班为什么不呢?
他们迈出的第一步,当天晚上就被张小南生生地砍断。
张小南盛宴招待伍班,算是践行也是感谢,在张小好和王文正去点菜的时候,张小南拉开谈判的架势。
“为什么要到成都来?”
“发生的事情你看到了。”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伍班,你应该知道你拿出的是多大一笔钱吧,你也应该知道我爸的公司现在你投入这么大一笔钱报酬率不但不高还有风险,你投资这么精准不可能不知道,别说是我们之间的同学情谊。”
“不是,是因为张小好。”
伍班如此直接,反倒把张小南吓了一跳,她抛砖引玉一大堆,想引出伍班的真话,谁知道伍班根本没打算隐藏,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还能怎么隐藏。
“沈渝呢,沈渝怎么办?”
“我和沈渝分开了。”
“你和沈渝十年了,就这么分开了?”
“感情和时间不能成正比的时候,我们就分开了。”
张小南瞪着他,试图了解他话里的意思,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你和小好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年龄不合适,脾气不合适,生长环境不合适,哪哪都不合适。”张小南坐在靠背椅上,大大的肚子腆着,双脚分开,谈判专家气质浓郁,气定神闲地棒打鸳鸯。
“我觉得挺合适。”
“伍班,我不能因为你救了我爸的公司,就把妹妹卖给你。”张小南说得难听,伍班并不动气,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
“张小南,你为什么不听听张小好的意见。”
“不用听,我们家儿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张小南说起假话来连眼睛都不眨。
“你也是吗?”
“当然是,那时候我有一个生死相依的男朋友,我妈给我介绍了王文正,我立刻跟男朋友断了,立马嫁给王文正。”
“王文正是我们同届的同学。”伍班提醒她,谎别扯得太离谱,自己都圆不回来。
张小南撒谎连脸都不红一下:“我就是表达这个意思。”她扭头看见王文正和张小好点好菜正向他们这边走过来,张小南得尽快地结束他们的谈话:“总之,谢谢你,你给我爸投的那大笔钱一定会有回报的,但是,请你回北京去!”
她这边做完恶人,那边向王文正和张小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姐跟你说什么了?”张小好问伍班。
“她谢谢了我。”
“哦,我姐的层次突然上升了,还懂得礼貌了。”
张小南不但懂礼貌,还给伍班夹菜,张小好边上看着,总觉得张小南对伍班的态度不太自然。
当着王文正的面,张小好不好打听,她打算等到她们单独两个人的时候,要好好拷问张小南。
饭桌上张小南表现的也很怪异,张小好刚夹了一筷子菜准备夹给伍班,张小南的碗就已经伸过来了。
“你自己夹嘛!”张小好不情不愿地把菜放进张小南的碗里。
“没见我大肚子啊,够不着!”
“那你转一转啊!”
“伍班不能转吗,现在他的身体方便还是我的身体方便?”
张小南无理取闹的时候,张小好真想抽她,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王文正奇怪地问:“你要吃什么菜我夹给你就行了,干嘛为难小好?”
“你知道个屁!”张小南居然骂街,泼妇气质什么时候能够丢掉,张小南把本来应该温馨的晚餐弄得古古怪怪,践行宴草草结束。
“我们送小好,伍班自己回酒店。”张小南规划好了行程,王文正拉着她:“你别多事了,我们自己先走!”
她被王文正拉着上了车,张小好和伍班看着张小南的背影,张小好对伍班说:“我姐晚上肯定跟你说了什么吧!”
“嗯。”
“她肯定说我们不合适吧!”
“嗯。”
“张小南不太赞成我们。不过,小好,她是你姐,她的意见你要不要听?”
“她又不是上帝,她说的每一句都正确吗?去其糟泊取其精华,再说大肚子的张小南没有精华,怀孕的女人最笨,不用理她!”再温顺的小孩,一旦提及了恋爱的问题,这方面都是执着而又有主见的,张小好背过身去,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过头顶:“走吧!”伍班在成都的最后一夜,不必为了任何人烦恼。
但是不受祝福的恋爱,难免会让人心灰意冷,伍班本来想执起张小好的手,把她冻的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但是现在,他只能给张小好买了一副温暖的手套,给她戴上,张小好还这么年轻,她懂不懂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在阻力面前,伍班踌躇了,不是他不勇敢,他能豁得出去,但是他不能把张小好也给豁出去。
他有意无意和张小好隔了一点距离,其实也就一个肩膀的距离而已,他们慢慢地往张小好家的方向走去,张小好想,就这么走下去算了,走到地老天荒。
地老天荒这个词专门是为了爱情而准备的,因为爱情,这个恐怖的画面变得浪漫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