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好真的打算做一只鸵鸟,她也真的这么做了,这几天她都不看他们那个没心没肺的群了,不管闪动了多少次,张小好都当作没看见,因为她没能力去解决她偶然得知的这个大秘密。
她老老实实地呆着,但是,有时候即便你躲不了的时候,就是把自己全部埋在沙堆里,也能挖地三尺把你找出来。
张小好接到了林声的电话,林声电话里的声音很焦虑:“小好,我为什么打不通刘蕴的电话了?”
张小好无语,绞尽脑汁了半天,才跟他说:“会不会没电了?”
这是个很挫的理由,而且维持不了多久,因为林声在北京,来集团开一个月开一次的会议,张小好的善意的谎言迟早会被戳穿。
在某个夜晚,张小好已经沉沉地睡着了,林声的电话把她唤醒,她捧着手机跳到客厅,怕吵醒了伍班,小声问:“喂,林声?”
他没说话,张小好又问:“喂,林声?”
接着,张小好就在电话里听到了林声压抑的哭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他的哭声急促而又断断续续,好像电话信号不好时的声音,张小好惊愕地听着林声的哭声,想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感觉她的鼻子好像也塞了起来。
她听着林声在电话里哭了很久,然后才慌张地安抚他:“别别,哭,你在哪里?”
他在刘蕴住的的楼下,张小好急忙进房间换衣服,看见伍班站在卧室门口奇怪地看着她:“这么晚了去哪?”
“呃,一个朋友失恋了,我去看看他。”
“那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不远。”张小好随便套了件毛衣,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她听到伍班在后面喊:“再穿件外套啊,晚上外面凉!”
真的很凉,张小好跑了一身的汗,被凉风一吹,身上的汗变得冰冰凉凉地贴在身上,走近了看到刘蕴家楼梯口门口蹲着了一个人,浅米色的西装外套,在月光下很显眼。
张小好几步小跑过去,刚走近就闻到一股酒味,林声蜷缩成一团,脑袋垂在膝盖上,张小好站在他的身边能看见他脑袋顶上那个白白的璇,她伸出手轻轻在林声的肩上拍了拍。
“林声?”
他抬起头来,醉眼朦胧,看到张小好想笑,但是笑容又变成了嚎啕大哭,他搂住张小好的腿,哭了个稀里哗啦。
张小好从来没看过男人哭,林声哭成这样,张小好的心里也跟着搅动地乱七八糟,她蹲下来,用手抚摸着林声的后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是林声哭得凄惨,深更半夜,一个三十岁的男人的哭声,更显得凄楚万分。
张小好不由地心生很多悲凉,林声哭够了,用张小好递过去的纸巾擤鼻涕,然后抬起脸来问张小好:“我是不是报应?”
他不等张小好回答:“那时候,你父亲出事,我选择躲起来,现在呢,换到我的公司出事了,刘蕴也不见了。”他的嗓子都有些嘶哑,张小好扶他在楼梯上坐下来,对他刚才的问题,张小好不知做何回答,她只能沉默。
沉默了好一会,林声说:“这算不算老天对我的惩罚?把我打入了地狱,张小好,我再也做不了人了。”
“没那么严重。”
“我不怕下地狱,但是和我合作的好几个朋友,我不能把他们也拖下地狱,所以我才去借了高利贷,我资金运转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们的利息,一步错步步错。”他靠在墙上,笑得苦涩:“从我对你的态度开始,就错了,我躲着你,心里又痛苦又纠结,我也恨我没有多少资金,然后就拉着几个朋友开了这个公司,如果有一天公司挣了钱,我也可以帮助你父亲,结果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林声用光了张小好包里的餐巾纸,张小好怕他再哭只能用衣服给他擦眼泪了:“我们去哪里坐坐吧。”
林声摇摇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用了小好,深更半夜把你喊出来,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找谁。”他慢慢地往楼梯洞外面走,他的西装被压得皱巴巴的,等他走到楼梯外面,因为黑夜,他西装上的褶皱也看不见了,黑色能掩盖很多的不堪。
张小好跟在他的身后,他踉跄的脚步,和几个月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差别很大,他没留意脚下一个石头,一下子绊倒,跌坐在绿化带里,张小好没扶住,着急地伸手去拉他,拉了好几次,也没把林声从茂密的灌木丛里拽出来。
后来他干脆放弃了,躺在树丛里,树枝扎的他头皮都疼,张小好呆望着他,眼前的林声看起来无助,又可怜。
“我明天回上海,我在上海还有一套房子,卖掉了还高利贷,然后把投资款都还给我的朋友。”他像决定了什么,爬了半天才从树丛里爬出来,头上沾满了树叶,他努力地向张小好笑。
“再找个人帮助你,就不需要卖房子了。”
“会有谁帮我呢?那么一大笔钱?”林声摇着头,也懒得去抖他身上的杂草和树叶,张小好踮起脚尖帮他把头上的树叶拿掉,以前的林声最注重自己的外型,特别是头发,现在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我帮你。”张小好说,她说的这么坚定,让林声瞪大了眼看着她:“你说什么?”
“需要多少钱,我可以去找伍班,或者我老爸。”
林声听懂了张小好的话,慌乱地摇头又摇手:“不要张小好,我就是怕会麻烦你,才不让刘蕴告诉你的,都怪我,要不是我昏了头,也不能把这些说出来。”他懊恼地瞅着她:“小好,就当没听过好吗,我就不送你回家了,自己小心。”
他飞快地跑了,任张小好使劲在后面喊他也没停下来。
张小好回到家的时候,伍班正在客厅焦急地转着圈圈等着她,一见她就急忙去摸她的手凉不凉,张小好的手不凉,但是眼圈却是红红的。
“怎么了小好?”
伍班温柔地询问,让张小好绷着的心化成了滴滴答答化了的冰棍,她投进伍班的怀里,哽咽地问:“伍班,我需要一大笔钱,你会借给我吗?”
伍班轻抚着她的后背:“别说借,还是投资朋友的公司的事情吗?多少一笔钱,说说看。”
“可是没有计划书,也没有合同,可能只是借款。”张小好把脑袋藏在伍班的怀里,她能借助伍班的宠爱撒娇,可是林声能向谁撒娇去?
“没关系,多少钱?”
“我还不知道,你会借给我吗,如果会,我去了解一下具体的数字再告诉你。”小好把脑袋从伍班的怀里抬起来,触碰到伍班的眼神,她就知道伍班一定会帮她。
可是林声却失踪了,张小好怎么都找不到他,电话也不接,上班的时候,张小好去了好几次会议室都找不到林声,问李诚铭,李诚铭说集团的会议已经结束了。
张小好只好打刘蕴的电话,响了很多声,刘蕴还是接了。
“喂?”
“刘蕴,林声找过你吗?”
“找过。”
“什么时候?”
“昨晚。”
那一定是昨晚在见到张小好之前,所以问了也没用,张小好没在电话里说什么,她不是她,没资格指责别人在恋爱中的态度。
张小好蔫蔫地挂了电话,趴在办公室桌上,忽然灵光一现,他会不会在以前公司给他租的房子里,就是张小好老舅家的那个小区?
张小好决定以身犯险,她偷偷摸摸地摸进了老舅家的大楼,却三过家门而不入,溜到了林声的房子的门口,开始按门铃。
按到张小好都打算放弃了,门开了,林声胡子拉擦地站在门口,还穿着昨天那件西装,西装上还有昨天跌倒绿化带里沾到了的树叶,真的很有电视上失意总裁的味道。
“林声。”
还好,他没喝酒,看到张小好很诧异,但还是请她进来,他在收拾东西准备回上海,张小好看到桌上的机票,林声说:“刚刚才送来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昨晚,我借给你钱,需要多少?”
林声直愣愣地盯着她,盯得张小好浑身发毛。
“不用了,张小好,我谢谢你的好意。”他推搪,很努力地推搪,但是很牵强,张小好看的出他很需要,但是仍在为他的自尊心做反抗。
“林声,现在是客套的时候吗?”现在反过来还得要张小好来劝他,林声叹了口气:“张小好,这是很大一笔钱。”
“多大?”张小好问,也有点颤抖,她毕竟不是女企业家,她也得腆着脸问伍班去要。
“500万。”
张小好忍住没倒吸凉气,虽然她知道这和伍班当初投资她老爸公司的金额差了很多,但是也是一笔巨款,这笔钱,能让一个人生,活者一个人死。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看到了满地的烟头,也许是想起了林声昨晚的大哭,张小好咬着牙说:“给我一个账号,我尽量3天之内把钱打给你。”
林声的眼里闪烁着惊喜和感动的泪光,他慢慢蹲下来,蹲在张小好的脚边,张小好看他伸出两只手,想去抱张小好的腿,又不敢,然后抱住了自己的头。
张小好在林声的肩上用力地按了按,像是做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拉开门走了出去,她对林声说:“等着。”
那等着张小好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