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情圣不代表下流,多情不代表滥交,当张小好战战兢兢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章立早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饭菜放在茶几桌上,自己则席地而坐,扭头看到张小好鼓着腮帮子喊她:“快来吃,猪膘肉爆香。”他含含糊糊地嘴里塞满了肉,张小好走过去同他一起大吃。
晚上还是同榻而眠,张小好为了自律,一夜都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早上她仍旧睡在床框左边,而章立早睡在右边,中间有一臂的距离,他背对着她,弓着腰像只被烫熟的虾紧紧地蜷缩着,他身上的被子都在张小好的身上。
张小好有点不好意思地坐起来,把被子轻轻盖在章立早的身上,却不曾想,被他一手拉下来,拉到在他的身上,章立早抬起头在她的唇上飞快地一吻:“早安吻,我去刷牙!”
张小好还在发愣,洗手间里已经传出了哗啦啦的流水声,他一边刷一边还唱着歌,伴随着他嘴里的泡沫,张小好依稀能听懂几句:“幻想依旧伟大,我已不再是什么英雄,我已成熟的像个老者,和生活完全讲和。”
张小好被偷吻的错愕换成被这个歌词深深触动了,她居然静静地听完了整首歌,章立早的声音悠扬好听,他仰着脖子呼噜呼噜地漱口,歌词在他的嘴里支离破碎,他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张小好还在直勾勾地看着他,他打开他的手机,放出他刚才唱的那首歌,是一个不出名的民谣歌手唱的《青春》,一个年轻人轻轻唱道:“在这个夜晚,我突然间长大了,真正感到了害怕,感觉正慢慢丢失着青春,都无法追回,那流走的岁月,这刀一样的时光,正催我老去,让我变的丑陋。”
本应该香艳无比的早晨,变成了张小好对生命的感悟的早晨,这首带着些许感伤的歌曲,给张小好带来莫名的伤感,很应景的,今天下起了雨,窗外的朦胧的世界,泸沽湖上一片迷蒙,有几只不知名的水鸟从湖上低低地飞过,远处的青山变得迷幻。
还在年轻着的张小好,突然像歌中人一样害怕失去流水一般的岁月,日子就像从火车上的小窗户往外看的风景,以不可逆转的方式向后倒退着,只是生活是没有回程车票的列车,过去的站点就是过去了,错过的风景已经错过了,哪怕缅怀,哪怕后悔,但是再往回看,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迟早有一天,连记忆里的场景都会慢慢淡去。
时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也是最仁慈的东西,爱恋会淡化,伤痛也会无痕,我们不知道该感激它还是痛恨它。
阴雨天会带给人低落的心情,今天章立早带她去看鼎鼎大名的走婚桥,很多爱情就是从走婚桥上开始的。
他们撑着伞,桥是木板做的,有点湿滑,桥比在网上看到的图片要长,扶着桥的栏杆,他们看到在不远处的湖边,有一个女孩捧着一个很大的纸盒,从纸盒里拿出很多东西,每一样都慢慢地认真地看着,看完一件就打着打火机烧掉,小雨已经停了,但是在风颇大的湖边,点着打火机还是有点困难。张小好默默地看着那个女孩一个人烧掉了所有的东西,章立早站在她的身边,等那个女孩烧完了东西,把那些灰用手捧进纸盒里,又抱着纸盒走远了。
张小好不知道她烧的是什么,章立早告诉她:“她一定烧的是前男友送给她的礼物。”
“那她烧掉了回忆。”张小好记得她见过这个女孩,前天她一个人乱逛的时候,看到过她,因为基本上游客都是成双成对,或者组团,很少有像她和张小好一样,当是张小好就在想,一个人的旅行,必定是来祭奠什么,忘却什么,或者打算忘却却忍不住回忆,烧掉了礼物是不是烧掉了过往,张小好也有过往,藏在了她的柜子里。
“你也是来忘掉某些东西的吧!”章立早问,他把雨伞收起来,泸沽湖的天气变幻很快,雨停了之后,出现了明亮的太阳,阳光的光线让张小好眯起了眼睛。
“也许吧,就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以为这很凄美,很有个性,看电影上很多女主角都是一个人旅行,但是没想到,不是所有人都习惯孤独,看来我不合适。”张小好解嘲地笑。
“何必硬逼着自己不快乐,一场恋爱结束了而已,难道以后都不敢再快乐?那要是我,每一场恋爱结束都来旅行祭奠一下,我一年岂不是要天天在外面闲逛?”
张小好笑了,情圣和凡人之间总归是有区别的:“那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出来旅行?”
“我说暂时找不到女伴,你信不信?”
每个人都有空窗期,皇帝也有不想翻牌子的夜晚,张小好表示理解,他们俯在栏杆上,身边来来回回很多游客,有个导游带着耳麦,大声地跟她的团员介绍走婚桥,张小好和章立早没有花一分钱,听到了一个美丽的传说。
“一对相爱的男女分别住在草海的两端,每天晚上男子就划着猪槽船到对岸和心爱的女子相会,第二天早上再返回,天天如此,风雨无阻,后来心爱的女子心疼他这样劳累,于是两人一起在草海上建造了这座用木头做的这座桥,连起了两个村庄。以后很多情侣来到这座桥上走一走,希望自己的爱情地久天长。”
听完了故事,张小好看着脚底下还未长出草来的水面,4月份的天气还很冷,还看不到一望无际的草海,在她的眼里只有水而已:“这是一个私会的故事而已,他们为什么不结婚,这样就不用每天这样奔走,就可以长相厮守。”
“如果天天在一起,柴米油盐,反而无法长久,不知道距离产生美吗?摩梭人是最懂爱情的,他们知道爱情会在岁月和平淡的生活里慢慢变味,他们只保留了爱情最浪漫的一部分,夜幕来临的晚上,伴随着天空的星星,阿注敲开了阿夏的门,浪不浪漫,张小好?”风把章立早的头发吹得倒立,但不影响他的玉树临风,任何一个帅哥都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在章立早的身上表现地格外明显,他迎着风夸张地张开手,像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
“真实的生活不是这样,健全的恋爱是有责任,有苦痛,有温暖,有快乐,有悲伤,有分离,有相聚,爱是完整的,不能只取它最浪漫的地方。”
他们相视无奈的笑,没办法说服彼此,章立早向张小好伸出手,“我们跑到那一头,快!”他不与张小好继续争辩,就是他讨人喜爱的地方,也对,他们本来就是短暂情侣,在这个浪漫的泸沽湖相遇的旅伴,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生伴侣,不需要这么计较,张小好把手递给他,他们一路狂奔,迎着太阳迎着风。
章立早还是给了她十分浪漫和不一样的旅行,他是一个很好的伴侣,他会说很多优美的故事,泸沽湖很多景点都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每一个地方都美得如诗如画,在这样的地方,容易让人忘掉忧愁,也容易让人瞬间想起忧愁。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几乎把泸沽湖给跑遍了,每到一个岛就住在那个旅店里,不管还有没有空房他们都住在一间,睡在一个床上喝着同一杯茶吃着同一碗饭,他们知道他们只有互相依偎的需要没有爱情,所有需要付出爱情的事情他们都没做,他们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他们一起在泸沽湖住了很多天,张小好没有问章立早共有多少假期,反正她自己可以无限止地住下去。
人一旦知道这个地方不属于自己,终究有一天还是要回去的,就格外地留恋,张小好想留在这个已经被现代文明渐渐侵蚀的地方,但是好在还有它淳朴原始的一面,但是章立早却对她说:“如果一个尝过了文明滋味的城市人,让你永远留在这里,天堂就会变成地狱。”
“为什么?”
“因为自由,丧失了自由会让你失去欣赏美丽的能力。爱情也是一样,如果要让爱保留一个长久的期限,就是给它上了枷锁,没有了自由的爱情,一样是地狱。”章立早说的对不对,张小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会给他套上枷锁,就像现在,他们像对真正的情侣,但又不是,这种不需要负责任没有枷锁的感情,让他们感到舒畅。
离开泸沽湖的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坐在一个叫做情人滩的地方,看着那十里沙滩,两岸的柳树已经抽芽,章立早给张小好买了很有当地特色的大披肩,因为很冷,她用大披肩将他们两个人紧紧围了起来,他们互相取暖,互相依偎,不谈远方,不聊未来,只爱现在。
这就是章立早的爱情观,只争朝夕。泸沽湖的日落带着心碎的美丽,河岸那头的天空一片火红,火红中又透着天空的蔚蓝,白云被落日印成血红,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成一条条的,这时候有风,云朵的形状在极速变幻着,一会变成女人,一会变成男人,他们一会拥抱一会接吻,但是到了最后,两朵云渐渐分开,躲不过的分离。
“不是长相厮守才是真爱。”章立早这样对张小好说。
但是张小好想说,真的爱才想一直在一起,就像,对伍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