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是这样,不见了倒还好了,这样反而心里会添堵。
丁一一俯在张小好的耳边问:“他是谁?”
“章立早,新男友。”
这个新字,完全诠释了一代新人换旧人,丁一一只能对张小好的桃花抱以羡慕嫉妒恨的情感,从林声到伍班到章立早,哪个不是招人羡慕惹人恨?
他们一行人慢慢地往不远的墓地走去,丁一一很小声地对李诚铭说:“这个章立早完全是伍总的升级版嘛!”
李诚铭瞪他,护主之心日月可鉴:“你又说什么鬼话,他哪里比得上伍总?”
“至少人家比伍总年轻啊,和张小好登对。”
李诚铭气得掐她,怕让伍班听见,但是越不想让那个人听到的话,偏偏被伍班听在了耳里,没错,那个帅小伙是比他年轻,和张小好更为般配。
章立早推着张小好走在前面,看着他的背影,就连齁着腰推轮椅的姿势都帅的无边无际,年龄是无法逾越的障碍,本来伍班33岁也不算老,但是在章立早的面前,伍班觉得自己老了。
沈渝请了两个法师诵经,冬至这天墓地里异常热闹,伍班给吴昕然选了一块好墓地,李诚铭去办的手续,他告诉丁一一吴昕然的墓地价格高达22万,听得丁一一直咂舌:“看来以后我们都死不起了,住的房子还没解决,还得考虑死了以后的事情。”
墓园里的热闹景象缓解了悲痛,吴昕然的墓在墓园的最上面,站在上面都可以用鸟瞰来形容,放眼整个墓园,倒是像花园一般美丽,树木郁郁葱葱,都是冬天也不落叶的松树和常青树,还有一种花,开在冬日的骄阳里也鲜艳无比,在这本应悲伤的墓园里,倒也不显的突兀。
法师诵了很久的经,然后在墓坑里垫上黄纸,把用红布包着的骨灰盒放在里面,法师说:“放一样她喜欢的东西在里面吧!”
张小好已经准备好了,她打开一个首饰盒子,里面有一颗硕大的钻石戒指,章立早扶着她,她把那枚戒指轻轻地放在吴昕然的骨灰盒上,她说:“你说有钻石就行了,不在乎是谁送的,对不对?”
她飞快地说完,就扭头俯在章立早的肩上,她的眼泪汹涌流下,她听到丁一一小声问李诚铭:“张小好给吴昕然的那枚戒指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假的是玻璃真的是石头,不过是钱的问题,再真的石头也唤不醒吴昕然。张小好刷了老爸的信用卡,用了六位数字买下这个钻戒,她是用钱买对吴昕然的歉意。
石头盖子慢慢合上,墓园的工作人员糊上水泥,在墓碑上用金漆描上吴昕然三个字,吴昕然真是富贵,连她的名字都闪闪发光,现在的她是不是知足了?
她有安身立命之所,有钻石戒指,还有以前她活着的时候总也得不到的来自别人对她最真切的挂念。
“别人活着能得到的东西,她死了才会有。”张小好趴在章立早的领窝里说了这么一句话,令章立早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
他搂在张小好腰上的那只手,像他的人一样修长白皙漂亮,而张小好搭在章立早肩上的两只手上都看不见她和伍班一起买的那只情侣戒指,只有伍班的手指上还固执地戴着。
张小好来北京之前下了下来,和伍班情人节送她的项链一起,藏到了她的抽屉里。
刷完了金字,吴昕然的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沈渝燃起纸钱,一匝一匝的大票,亿万的千万的,想怎么印就怎么印,还是死人任性,活着的时候再拮据的一个人,到了地底下都会有他的亲人几百万几百亿的烧给他,这可要怎么花才能花得完。
张小好也带了纸钱,在墓园前的摊子上买的,李诚铭还买了一个很大的纸房子,从里面开始点火,烧起来的时候火光冲天,这下吴昕然真的什么都齐全了。
好像真的结束了,吴昕然再也没有叨扰到大家的地方了,只剩下一年两次的扫墓了,而且不是至亲,可来可不来,想起来曾经还认识过这么一个人,就来看一看,想不起来就算了。
人就这么一回事。
走出墓园,张小好回头看了一眼,吴昕然的墓碑消失在那一排排的墓碑中,人的一生,都在不停地变化,但是最终都会变成那块冰冷的墓碑,这是她最后的符号。
中午,李诚铭订了一个饭店,至少他们得聚一下,总结一下对吴昕然的哀思。
张小好的手一直和章立早紧紧地握着,就连章立早去上厕所她都一遍一遍地问,去哪里马上就回来。连丁一一都看不下去了,她只能跟李诚铭吐槽:“张小好也太过了一点吧,就是秀恩爱也不能当着伍总的面吧,好歹收敛一点。”
张小好不是故意的,但是让她单独和伍班在一起,她就感到心慌,她不敢去看伍班只能不停地和章立早说话。
伍班仿佛彻底死了心,他坐在桌子的一角,低着头和沈渝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她和章立早坐在他们的对面,桌子上放了一盘瓜子。
章立早又开始变魔术了,他把瓜子放在手心里,然后握紧让张小好吹一口气,等他把手掌摊开,里面的瓜子真的一颗都没有了,张小好挺惊异,她以为章立早又会像上次那样搞怪,没想到他真的变了个魔术,张小好上上下下地找都没找到一颗瓜子。
“你藏到哪里去了?”张小好问他。
“变没了。”
“我才不信。”
章立早贴在她的耳朵上讲了一句,把张小好逗得笑眯了眼,他说:“你得努力笑得开心一点,不然怎么像热恋的样子?”
于是张小好合作地大笑,笑得口水都把自己呛住了,不住地咳嗽,章立早轻轻拍着张小好的后背,张小好一边咳着一边对他耳语:“你可真是一个好演员。”
其实张小好也是一个好演员,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就是,因为伍班他们根本看不出来他们是假装的,张小好笑得那么开心,她把脑袋靠在章立早的肩上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幸福地和那时跟伍班在一起一模一样。伍班和沈渝聊着天,聊着聊着,伍班就把目光投到他的对面,越是感到不舒服越是要看,沈渝冷眼看着他们,伍班的失落失意失望她都看在眼里,但是张小好和那个小帅哥是怎么回事,她真看不出来,他们像是真的情侣一样,头和头靠在一起说个没完。
这是尴尬的一餐饭,没有人喝酒所以场子更冷,默默地吃菜,只有丁一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着张小好的近况。
“你的号码怎么总是打不通?”
“现在能打通了。”
“以后也会通吗?”
“嗯。”张小好回答,今天的情景变成这样,伍班一定不会再去找她,也就是说她把自己藏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今天算是她和伍班的完结篇。
饭吃完了,张小好和章立早要搭下午的飞机回家,临出饭店的前一刻,伍班对张小好说:“能跟我单独说一会话吗?”
其他人都去外面的车上等伍班,张小好看着章立早,不太想让他走,她拽着章立早的衣角,她怕和伍班单独呆在一起,她怕她会从轮椅上跳起来,紧紧抱住他再也不离开北京,张小好后悔了,她如果不带章立早过来可能她真能这样任性一次,但是事情被她搞的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糟糕,她只能把戏这样演下去。
章立早本来想尽男朋友的职责一刻不离张小好的身边,但是他看到伍班的眼神,没有一刻能离开张小好,让他觉得再演戏就很多余,他只有轻轻掰开张小好的手,对她说:“我在门口等你。”
张小好坐在轮椅上,眼睛望着窗外,伍班坐在她的对面,她也当作没看见。张小好演得有点过了,这件事里伍班自始自终也没做错什么,得到惩罚的不应该是他,但是张小好怎么能面对伍班的眼睛?
“小好。”伍班说话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走吗?”
过去了那么久,伍班还是想要一个答案,张小好来之前在心里盘算好了所有问题的答案,所以她回答地并不费劲:“因为害怕,因为吴昕然死了,呆在你身边她只会没完没了地出现在我们的中间,所以我跑掉了。”
“那个男孩子呢,真的是你的新男友吗?”
“是。”
“你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
“那我呢?”
“你是前男友,他是现男友。”张小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连嘴唇都不哆嗦了,窗户玻璃反射出伍班的样子,他的脸色晦暗,目光痛楚,这还是以前的张小好吗,还是他的张小好吗?
她变得这么快,这么冷静,这么成熟,还是原来的张小好根本就是这个样子的?总之,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总是腻在他身边的那个了,沈渝,妈妈,所有人说的都不错,你们差的十岁,不仅是年纪,是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世界对你们的看法。
他们因为爱而爱,但是觉得不爱的时候就能立刻戛然而止,张小好连看他一眼都懒得再看,她坐在阳光照射到她的地方,笼罩在那一片和煦之下,只是她只把自己变得温暖,却让伍班浑身冰冷。
其实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在改变的,就连看起来太阳每天都在升起落下,似乎循规蹈矩,但是每天升起和落日的时间都会有偏差,连宇宙苍穹这些都停止不了变化,何况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