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渝在病房里坐了一会，跟边江的妈妈聊了一会，对边江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态度做出了肯定，本来沈渝也不擅长拉家常，过了一会她就起身告辞，边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茶叶刚泡好一杯热茶端到沈渝的面前，看着在开着很足的空调房里冒着热气的杯子，沈渝说：“不用了，我不喝茶，我要走了。”
她从皮包里掏出那个份量很重的红包，递给边江：“拿着。”
红包的厚度让边江的手往后缩了缩，脸色有点窘，沈渝把他的手从背后拽出来，把红包放在他的手心里：“别推，别多想。”
她说完，跟边江的妈妈点点头，就走出了病房。
边江低头看着手上的红包，这个重量好像提醒了他一直没有关注的问题，他和沈渝之间的关系并不对等，比如在金钱方面。他发着愣，他妈妈提醒他：“你不去送送你们老总？”
他才如梦初醒，把红包递给边晴，就追了出去。
沈渝刚走到楼梯口，边江追过去：“沈总，怎么不坐电梯？”
沈渝注意到，从在公司里到现在他一直叫她沈总，而不是沈渝，看来沈渝这个名字已经被她一个耳光给打死了。
“现在正值高峰期，我又没什么事情，何必跟他们一起挤？”沈渝推开厚重的后楼梯大门：“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走。”
“不要，后楼梯这里很黑，我送你下去。”
后楼梯真的很黑，而且很安静，灯光非常微弱，边江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给沈渝照着亮，然后他们默默地下楼，没说一句话，气氛有点奇怪，他们一直下到最后一层，即将推开楼梯大门的时候，沈渝说：“到了，我走了。”
“沈总，谢谢你。”边江说，声音低沉，沈渝回过头，楼梯间黑得看不清他的脸，他的眼睛也不再发光，漆黑的环境让他们有了勇气彼此凝视，对于边江的感谢，沈渝想起了什么。
“你请一个女护工吧，晚上照顾你妈妈，你一个男孩子也不方便，再说白天我没有刁难你，你的图纸水准低了很多，工作还是要正常进行的，请护工的钱公司出。”
“哦不，不，沈总，不必了，我自己有钱。”边江慌忙拒绝，这么直接和沈渝谈论钱他觉得十分难受。
“还有，你妈妈住院的费用公司可以报销50％，如果现在钱不够你可以提前预支。”
“小郭不是跟我说的25％吗？”
“呃，公司根据个别员工调整的新福利制度，比如老员工和表现优异的。”
“我才来了6个月，算是老员工吗？”
“制度是我制定的，要不要我跟你解释？”沈渝拉住门把手，准备拉开，边江握住她的胳膊，他的手心有点潮湿，因为黑暗，所以沈渝看不到他的表情是不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要这样，沈渝。”
沈总又变成了沈渝，沈渝不解地看着他。
“你这样，我会很难受，我挣的钱不多，但是可以给我妈妈治病。”
原来沈渝伤了他的自尊心，一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在他的世界里是个很尊贵的东西。
“我不想让你误会我说喜欢你是因为我能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沈总，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别用这种方式同情我，谢谢你来看我妈妈，那个红包我收下，但是其他的，不要。”
他说完，潮湿的手心离开了沈渝，他转过身直接走楼梯上了楼，他忘记了出门左拐就是电梯，沈渝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身影拐了个弯就看不见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渝在黑暗里笑，他这么说感觉好像一个女富婆即将要包养一个年轻帅哥，而年轻帅哥用尊严拒绝了她。喜欢你，怎么喜欢你？去西安打倒你的女友，击败她？或者给她钱让她离开？
推开门就是光明的走廊，一扇门好像隔开了一个世界，喧闹一瞬间就回来了，现实的世界也瞬间就回来了，沈渝穿过人群，走出了住院部的大楼。
边江躲在楼上某一层的窗口，看着沈渝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最怕的就是她用钱来拉开他们的距离，她做的很成功，他不知道，沈渝不是故意的。
夏天很难把自己喂胖，但是长时间不出门，可以把自己养的白白嫩嫩，剩饭捡了一个星期天过来观赏张小好，张小好穿着粉色的长裙坐在她家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的花园里，长发顺直眼波流转，剩饭十分满意：“不错，像个人样了。”
她如此高的评价张小好简直感激涕零：“可以卖个高价了吗？”
“简单包装一下，应该可以。”剩饭掏出电话，啪啪啪地按键，然后打电话：“喂，顾总，您的朋友还需要女友吗？我这里有个成品，货色不错，年方二十四，根正苗红唇红齿白，什么时候有时间验个货？明晚6点，狮子楼火锅店，OK，咱俩作陪？欧了，回见您呐！”剩饭甩出一口带着软糯四川普通话的京片子，把张小好惊得飞沙走石。
“你干嘛？”
“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公司的老总的合伙人是个优质男，明晚见个面，介绍给你。”
“既然是优质男干嘛还要介绍？”
“乍一看你也是惊为天人，你不也还待字闺中？”
剩饭今天真赏面，给了张小好这么多溢美之词，张小好表示感谢的同时奇怪地问：“你换公司了吗？”
“哪里换了，你不也呆过？”
“就那个公司，连老总一共8个人，还有合伙人？”
“你去不去呗？你别影响我的仕途啊，都跟顾总说好了，现在顾总的秘书辞职了，正在我们公司海选呢，我要是能做秘书就一人之下六人之上了。”剩饭点头哈腰地接过张小好她妈送过来的葡萄，坐在石凳上大吃，葡萄很甜，她一颗一颗吃地不停。
“海选？范围多少，一共几个人竞争？”
“2个。”
张小好差点把葡萄从鼻孔里喷出来，好在鼻孔的直径小于葡萄：“就2个人还海选？”
“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还不算高难度？”剩饭捞了一大串葡萄挤到张小好的身边去，揽住了她的肩，讨好地把一个葡萄塞进她的嘴里：“耗子，这次给我好好表现，只要跟春总对上眼了，我和顾总的距离也能拉近，哈哈，从此以后。”她翻着白眼憧憬她未来的宏图伟业。
张小好打断她的白日梦：“什么春总？”
“哦，忘了跟你说，顾总的合伙人叫春方。”
“叫春？”
“姓春，名字叫春方！”剩饭斜眼瞅张小好：“你能不能别这么低级，高端大气一点？”
“你这算什么？”
“美人计！”
为了美人计的完美实施，剩饭对张小好的形象很重视，必须得把张小好捯饬得光彩照人倾国倾城才行。
第二天下午，剩饭居然翘班过来帮张小好打扮。
“你们顾总就这么放纵一个秘书候选人这么随情溜号？”
“好歹我也是三朝元老，偶尔溜一下也无伤大雅。”
她拉着张小好出去做头发，张小好望望镜子里的自己，长发飘飘，面目尚可，要真是把头发做的像个贵妇，还真没有衣服去配。
“剩饭，做头发就免了吧，我觉得我的青丝三千丈，颇有古风。”
“古你的头，又不是让你去演貂蝉，现在是相亲，要在第一眼击倒对方，让他对你有深刻印象。”
“不如我剃个阴阳头，保证他对我过目难忘。”
张小好很有原则，剩饭拉扯了几下也就放弃了，她把张小好按在板凳上帮她化妆，剩饭带来了她的化妆箱，打开一看盛况空前，以前剩饭也不怎么化妆，后来和刘长河恋爱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了彩妆大师，每天把自己涂的面目难辨。
剩饭弯着腰撅着屁股，一层一层给张小好涂底霜，其实她皮肤底子不错不用刷白墙一样一层一层刷。涂睫毛膏，刷眼影，腮红，涂口红。
“嘴巴撅起来。”剩饭命令，找出一管鲜艳的口红，张小好立刻拒绝：“我不要这个颜色，像蝙蝠成精了才喝完血，我要那个唇彩。”
“那个唇彩过期了，你涂过嘴巴会变成肥香肠。”
剩饭说的话似曾相识，张小好想起在她为数不多的化妆生涯里，其中有一次是来自吴昕然的手笔，当时张小好也拒绝吴昕然给她用的那个鲜红的口红，吴昕然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现在，张小好换了一个彩妆大师还可以将她化的美美的，但是吴昕然大师却永不见天日了，人在心里脆弱的时候无论怎么装的坚不可摧，但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就能把她摧毁，剩饭正涂着口红，忽然惊呼一声：“耗子，你怎么了，你毁了我的妆！”
她哭了，她想念吴昕然了，她想念她骂她的时候，想念吴昕然给她白眼的时候，想念她跟她争风吃醋的时候，她想念吴昕然的每一个阶段，她那么用力地生活的一个人，生活却将她生硬地推出门外。
剩饭跌坐在张小好的床上，无可奈何地看着张小好默默地流泪，她不知道她的这次化妆哪里触动了张小好的泪点，就看见她的眼泪从涂着睫毛膏的眼睛里滑落下来，在厚厚的粉底上面冲刷出两条小沟渠，假睫毛也掉了一只，粘在眼睛下面，像个质量不过关的洋娃娃。
后来，剩饭用手用力捏了捏张小好的肩膀，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来不及再化一个完美的妆了，她依稀看见自己惨淡的仕途之路的基石一块一块的变成泡沫瓦解了，剩饭说：“耗子，你现在还有点时间洗个脸，你还要继续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