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渝的那个耳光,打碎了边江的所有幻想,他真实见识到了沈渝的个性,阴晴不定难以捉摸,她明明说她喜欢他,可是一秒之后就能变脸,瞬间就能把他杀到措手不及。
边江坚持了这么久,也该是放弃的时候了,他没再来了,而且没有生病,没有回西安,他就在北京天天上班,但是,他似乎失去了热情。
沈渝意料之中,年轻人的火烧起来很容易,但是熄灭的速度也很快。
沈渝也开始天天上班了,因为8月中旬有个展销会,她不能再做自由散漫的老总了,得以身作则。
她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就去上班,透过她办公室里的玻璃窗,边江的办公桌正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能看到边江的侧脸,这是一张很有棱角的脸,侧面看起来眼窝很深,鼻梁很挺,好看的男生知道自己的资本,可以随意地逗弄所有年龄阶层的女性。
沈渝看了几眼,就把头低下去,用文件夹挡住自己的视线,她的桌上也再没有热巧克力了,一切都结束了,那么快,那么短暂。
她经过边江的桌边时,听到他正在讲电话,声音很温柔,不知道在跟谁说,也许是那个女孩,她飞快地走过,像是在躲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段时间,他总是踩着点来上班,下班的时候也是到了点就看不到人了,沈渝想,他也许是在躲她。
沈渝没有装打卡机,她自己就是一个随意的人,也就没有严格要求她的员工,迟到早退一点都无所谓,只要能把工作做完,反而这样,很少有人不遵守时间,只有边江,有好几次沈渝来了他还没来,早上9点多钟,还在他的格子间吃早饭,他的头发乱七八糟也没梳过,甚至沈渝都在办公室里看到他趴在他的桌上打瞌睡。
沈渝不能忍受的是消极怠工,在她第二次看到边江打瞌睡的时候,她拿着一个文件夹,直接走到了他的桌前,把那个文件夹狠狠地砸在他的桌上,一声巨响把边江从他的梦中惊醒,他惊得抬起头,睁着迷蒙的双眼看着沈渝。
“你在哪儿?”沈渝问他。
“呃?”沈渝问的他愣住了,她的脸色那么沉,让边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你在哪儿?”沈渝继续问他。
“在公司。”
“公司是让你睡觉的地方吗?”
边江沉默着不吱声,沈渝冷着脸又问:“你的工作做完了吗?”
“做完了。”
“设计图呢?”
“画完了,放在你桌上,你现在砸的这个就是。”
沈渝拿起文件夹,随手翻翻,又重新丢在他的桌上:“重新画,不合格!”她转身走掉,回到办公室狠狠地摔门,同事们在外面吓得大气不敢出,不知道沈总今天又怎么了,发那么大的脾气。
只有沈渝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她在生一个逐渐老去的女人寂寞的气,因为她玩不起,玩不起年轻的游戏。
透过玻璃,她看见边江坐下去,用手拢拢他的头发,开始重新画设计图,沈渝看着他,有点后悔她那天为什么要承认喜欢边江,以至于看到他就觉得无限郁闷。
那个男孩有什么值得喜欢?除了年轻,除了样貌,他还有什么?对生活对工作对感情都是极端不负责任的,而她到了现在的这个年纪还能被这种外表的东西而迷惑,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吸引怎么能说的明白?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去吃午饭,一直在他的位子上画图,沈渝也没去吃,她靠在椅子上,只要她把目光投向前方,就能看到边江,她不想去看的,却就在她的眼前。
她的眼光直直的看着边江,忽然他扭过脸来,望向沈渝办公室的玻璃窗,沈渝吓得立刻低下头去,她趴下去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揉着撞疼的脑袋,她才想起她的玻璃在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就是说,她在莫名地心慌。
门被推开了,她抬起头,边江正站在她的面前,把图纸放在她的桌上:“沈总,图画好了。”
沈渝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不合格,拿出去重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画一张图要多久,你才画了多久?你的世界里什么东西都是速食的吗?微波炉里叮一下,整个世界都OK了?”沈渝自己不知道,她此刻的样子活像老处女上司在为难对她没意思的帅哥下属。
边江注视着沈渝,注视了一会,就默默地拿着他的图纸走了出去。
这个状态糟透了,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沈渝听到他关上门后的声音后,走到沙发上躺下来,用抱枕挡住了脸。
她就这样睡在沙发上一下午,谁也不敢进来打扰她,临下班的时候,她去水房喝水,听到同事们在商量着什么,她听到了边江的名字,她本不想问,但是终究没忍住:“你们在说什么?”
“哦,沈总,我们在商量一会下班后去医院看一下边江的妈妈。”小郭说。
沈渝往边江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刚刚到下班时间,他就已经走了。
“他妈妈不是在西安吗?”
“他妈妈的糖尿病引发的并发症挺严重,边江就把他妈妈接到北京来治病了,现在每天晚上他都住在医院里照顾他妈妈呢,挺辛苦的,早上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在公司水房里刷牙洗脸,衣服都没时间换。”
沈渝愣住了,原来是这样,她今天还狠狠地为难了他,原来他不是消极怠工也不是躲着她,她有点脸红,立刻说:“小郭你等一下,我去拿点钱你帮我带到医院去。”
她快速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从皮包里拿出钱夹,掏出了一沓子钱,这时小郭走了进来:“沈总,您不亲自去一下吗?”
“我就不去了。”她把钱递给小郭:“帮我在花店买束花,再找个红包把钱放进去。”
“可是,沈总,您今天早上才狠狠地骂了边江,您要是不去,他不一定会要您的钱。”小郭轻轻地说。
“不要拉倒。”她嘴上是这么说,但是递给小郭钱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她挥了挥手示意小郭先出去。
思想斗争了半天,半个多小时过去了,沈渝才决定亲自去医院看看边江的母亲,好歹也是他公司的老总,让人带点钱过去确实也说不过去。
她开车到了医院,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捧着往医院的住院部走,她忘了问在几楼几号病房,拿着手机翻着小郭的电话号码,正走着,一抬眼看到了边江,一只手拎着一个保温桶,一只手拎着一袋子盒饭,估计刚从外面买完饭回来,他走在沈渝的前面一点点,他没有看到沈渝。
他的后背全被汗水打湿了,浅蓝色的T恤衫变成了深蓝色了,他变瘦了,白天在公司里骂他的时候沈渝压根没注意到那些,那时心里全是对他的抱怨。
沈渝想,终究是人,以前总觉得自己修行地能成仙了,现在才发觉自己也那么狭隘。
不过吃吃素,念念经,拿串佛珠而已,就能立地成佛了吗?
她跟在边江的后面,走进大楼,进了电梯,被人群挤在最里面,那么狭小的空间,她和边江就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却看不到对方。
电梯上了9楼,沈渝随着边江从电梯里挤出来,他走在前面,沈渝走在后面,他突然停下来,沈渝正准备躲,看见他只是蹲下来系鞋带,保温桶和盒饭放在地上,原来他这些天就在医院度过,难怪有些不修篇幅,她想走上去喊他,这时一个女孩从前面的病房里走出来向边江小跑了几步,提起他放在地上的保温桶。
“今天买的是什么汤?”女孩问边江,她的声音很好听,沈渝仔细辨认,是不是她曾经在电话里听过的声音,但是不过打过一通电话而已怎么可能分辨的出来。
“菊花脑汤,很清淡的,我妈应该能吃。”
那女孩笑着点头,把手插进边江的臂弯里,两个人一起亲亲热热地走进去了。
她真年轻,像刚从枝头上摘下的黄瓜,还顶花带刺的,沈渝看看自己,她穿着薄荷色的长裙,颇有点老黄瓜刷绿漆的意思。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进了那个病房。
病房里住了好几个人,边江和那个女孩站在一个床边正把保温桶里的汤倒在碗里面,病床上半躺着的应该叫就是边江的母亲,微胖,皮肤很白,边江的眉眼在她的脸上依稀能找的到。
她走过去,边江和女孩都背对着她,倒是边江的妈妈先看到了她,她直起身微笑着对沈渝点头,还伸手碰了碰边江:“你看看,是不是你们单位的同事?”
边江转过身,看到沈渝,脸上有种吓得不轻的表情,他的手一哆嗦,差点把汤给洒到碗外面去。
“沈,沈总?”他没想到沈渝会来,伸出手接过沈渝递过去的花,然后跟他妈妈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沈总。”
沈渝跟他妈妈微笑着说:“您好,阿姨。”
沈渝把眼光转向那个女孩,女孩正打量着沈渝,她挺漂亮,光洁的额头利落的短发,有着年轻女孩的张扬。
边江看到了沈渝的目光,急忙解释:“我妹妹,边晴。”
是妹妹,沈渝的心无法言语地轻了一下下,她对边江说:”我不知道你妈妈在北京住院,我白天还骂了你,对不起。”
沈渝错了就敢认,是一个好女子,边江反而不好意思地用手挠头:“没事的,没事。”
边江满屋子找花瓶去插沈渝带来的花,而边晴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嘻嘻的,不知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