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好送章立早到了医院,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光天化日之下,章立早进行吻别仪式,窗外下着大雨,他的吻在张小好的脸上下着小雨,亲着她的眉毛,他低吟着对她说:“好像阳光。”
张小好嗤笑:“只听说过有人形容目光像阳光,还没听过眉毛像阳光的。”
“有多少人说过你的目光像阳光?”章立早立刻抬起头来,眉头皱起,眼睛里都放射出浓浓的醋意,张小好捧着他的脸:“你明明知道我只谈过一次恋爱。”
他叹息着把脸埋在张小好的衣领里面:“要知道,你的一次,抵过很多人的无数次。”
张小好轻拍他的后背:“快要迟到了,赶快走吧!”
章立早不情不愿地下车,在车窗外和张小好挥手。张小好还没打着火,他又从车窗的左边转到右边,猛烈地敲击车窗,张小好打开来仰着脸问他:“怎么?”
“你要去哪里?”
“回家啊!”
“然后呢?”
“然后来找你吃午饭。”
章立早满意地点头:“那我真的进去了!”他用手指着门口,好像什么深宫大院,一入侯门深似海。
他终于进去了,张小好笑着摇头,一脚油门还没踩,章立早又出现在车外,外面细密的大雨将他的肩头打湿了,张小好着急地喊:“你干嘛呀,跑来跑去的,你看,衣服都弄潮了,是不是想生病?”
“张小好,”他的语气很哀婉:“你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张小好被他弄得无奈地笑,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用纸巾给他擦去身上的雨水:“爱,非常爱,超级爱,赶快进去吧,衣服要淋湿了!”
他在她的额上印上一个吻,然后匆匆地跑了进去,这次张小好确定他真的进去了,过了一会他从科室的窗户里伸出手来向她挥手,张小好才把车子开出了医院大门。
爱情让章立早再也不洒脱了,他开始跟伍班很相像,别离对他来说也变成了迂回的事情,来来回回的好几次,硬要把头发弄湿,脸上沾满雨水,让张小好一大清早的心都跟着他嘭嘭乱跳才肯作罢。
她后来把这些告诉剩饭,剩饭仍是很不屑:“看他能这样到几时?越是热烈的到后面冷淡地越快。”
“剩饭,你承不承认你对章立早有偏见?”
“章立早这个人没话说,光从朋友角度来看,绝对是个好人,但是,但可是,可但是,一个人对爱情的态度岂是能被一个人改变的?他爱你哪点?能爱多久?现在他是爱你的,但是短暂的爱叫什么爱,像伍班那样爱你,这么深远,这么执着,这么长久,那才是爱。”
剩饭每次提到伍班,张小好心里都闷闷的,她该怎么解释这一切,怎么好像她的时间和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完全错位了。如果她还没和章立早如此亲密,她和伍班去见了林声,化解她心头的恐惧和内疚,或许她还有勇气再奔向伍班,可是,章立早对她表现出来的狂热,怎么再让她心猿意马?
爬一座山,如果在山脚下就放弃,身后的人还不会抱怨,如果爬到大半山腰对她队伍里的人说下去,一定会怨声载道,不管这座山上的风景是不是她原来一直想要看的,当她真的爬上顶峰,看到了它,也会觉得美不胜收。
章立早有他的可爱之处,魅力之处,张小好总觉得他就像悬崖上的人,全靠张小好一只手的力量在拉着他,如果她一放手,他就会跌得粉碎碎骨,如果把这个话讲给剩饭听,她肯定又会说,你把你的山峰想象的太高了。
张小好回到家里,张小南正坐在餐桌前吃烤鸭,张小好走过去:“一大清早就吃烤鸭?”
“皮都不脆了,你昨晚回来过?那个时候正是好吃的时候。”张小南说是这么说,还是往嘴里填了一大口。
“难道我半夜送到你家去?”
“有何不可?”张小南嘴里包着烤鸭,眼睛却盯着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
“干嘛?”
“状态不错嘛,最近和小帅哥如火如荼?”
张小南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但今天的成语用的不错,张小好和章立早的恋爱真的可以这么形容,像在一锅沸腾的油里丢下一个腌制好的鸡腿,油也欢喜,鸡腿也喷香,过程既痛苦又欢腾,但最后成就的是一个香气四溢皮脆肉嫩的炸鸡腿。
见张小好面有羞涩不回答,就猜到了七八分,她展现了一个说不出感觉的笑容:“马上就会有广大人民群众围追堵截你了!”
张小好还想问明白,就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转头一看老妈买菜回来了,张小好正要热情招呼,谁曾想老妈看到张小好,竟然从袋子里抽出一根芹菜目露凶光地向张小好奔过来。
张小好下意识地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小南赶紧把她的烤鸭搬到沙发上去继续吃,唯恐她到了嘴的鸭子被打飞。
老妈一芹菜就揍到了张小好的屁股上,隔着牛仔裤也感觉到老妈的力度非比寻常,张小好大叫一声就往客厅里逃窜,汪汪正骑着滑轮车在客厅里玩耍,看到此情此景,兴奋地狂叫:“小姨快跑!小姨快跑!”
张小好一边向汪汪飞吻,一边围着沙发转圈圈,老妈到底跑不过张小好,几圈下来已经气喘吁吁,张小好用手撑住沙发背,脸不红气不喘还不忘问汪汪:“小屁孩,今天怎么不上幼儿园?”
“你还知道汪汪上不上幼儿园?你知道今天星期几,今夕是何年?”老妈追不上她,直接把芹菜就丢了过去,正中张小好的眉心,蔬菜也能杀人,打的好痛,张小好哀嚎一声从沙发背后翻到沙发上去,趴在沙发上装死,完蛋了,老妈连诗词都冒出来了,必定是气的不行,先装会再说。
汪汪跑过来用手翻张小好的眼皮:“哈哈,外婆,小姨没死!”
“你个小屁孩,还指不指望我带你出去玩了?”
张小好她妈累了,坐在沙发上直喘:“你说,你到北京去干嘛了?昨晚半夜回来了又跑到哪里去了?还有来家里找你的那个男孩子是谁?”
张小好往张小南那里拱,张小南压根不理她,一脚把她踹一边去,继续吃她的烤鸭。
“妈,你问那么多我要回答哪一个?”
后来,在强大的武力干涉和心理攻势下张小好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老妈摸清了章立早的情况之后,面色方才有些缓和。
“谈恋爱了干嘛不跟家里人说?”
“我姐每次恋爱都告诉你了吗?”张小好据理力争,头上吃了张小南一个爆栗。
“人和人能一样吗?”
人和人确实不一样,张小好在老妈去洗菜的时候溜到楼上去换衣服,刚刚换好,老妈在楼下一声咆哮,把她吓得一哆嗦。
“张小好,晚上让那个章立早来吃饭!”
“啊?”张小好从楼上探出头:“老妈,你是不是太夸张,这么早就让人家来吃饭?”
“我妈饭多,哈哈哈。”张小南躺在沙发上大笑,被老妈用剩下的芹菜根子砸的四脚朝天。
张小好很为难,她要怎么告诉老妈其实章立早这个人放纵不羁爱自由,就这样卿卿我我的可以,让他正儿八经地上门,估计他不太乐意,可能还像粤语长片里的怀才不遇放浪形骸的艺术家对着张小好凄凉冷笑:“你想绑住我,困住我,锁住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一只没有脚的鸟,我都不知道我将要停泊在哪里,你却让我停泊,你不仅绊住了我的脚还夺去了我的手,我写不出来了,我画不出来了,我医不了病人了,哦,张小好,你毁了我,你毁了我!”
张小好想着想着就打了一个又一个冷战,老妈却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跟她说:“晚上,晚餐,两个人的干活,不然。”
“死啦死啦的。”小汪汪立刻接上,最近抗战神剧也跟着老妈看了不少。
张小好闷闷不乐地下楼,闷闷不乐地出门,老妈在后面问:“出去吃饭啦?”
声音立刻变得谄媚,女儿长大的母亲,家里就像埋了一颗大地雷一样,如果不赶紧送人随时都会爆炸。
张小好刚一出现在医院里,章立早立刻奔出来献上热吻,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吻完了左脸吻右脸,却看到张小好一张苦瓜脸。
“小好怎么了?”他用嘴去吹她的耳朵,却换来她愁眉苦脸地躲开。
张小好坐在车里唉声叹气,一脸出了大事的表情。
“我妈她。”她欲言又止,如果晚上不带人回去,老妈晚上就不是让她的屁股吃芹菜了。
“不同意?”章立早马上反应道,眉毛倒竖,煞是惊悚。
“她让我晚上带你去我家吃饭。”张小好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不敢看章立早的脸,万一他要是像剩饭说的那样,在一起你侬我侬可以,但是一旦谈到真格的就翻脸可怎么办?
“章立早,你先帮我应付一下,你放心,保证只是吃饭而已,我不会让她提任何过分要求。”张小好忙不迭地表明心意,抬头偷看章立早的脸,完蛋了,他的脸很严肃,甚至,不太高兴,不,是很不高兴。
张小好想,伤了他的自尊了,这样一个像风一样自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