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度那几个大字,闪烁着七彩的光,一闪一闪,照在章立早的后背,他又忘了穿外套就跑了出来,只穿着那件适合做鸭的毛衣,章立早真是很帅,很好看,所以他做任何事情,他的前女友都能原谅他。
张小好想,要么那些人一点都不爱他,只有不爱才无所谓伤不伤害,要么就爱死了他,任他怎么折磨她们都可以。
张小好觉得自己两头都挨不上,不算不爱他,也不算爱他爱到能放弃所有的东西,她很累了,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跑了很多地方,她坐上驾驶座,拉上车门,又被章立早用力拉开,他凶恶地大声冲她喊:“你喝了酒开车,找死?”
张小好差点忘记了她已经喝的东倒西歪了,有违法律法规的事情她都不想做,喝醉了是自己的事情,何必再去害别人?
她从车上下来,锁好车门,歪歪扭扭往马路边走,她知道章立早一定会跟着她,果然,他的脚步声跟在后面,路边的树上,树叶子掉的精光,但是为什么在风里还哗啦哗啦地响动,张小好扬起头想看看那种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原来是枯树枝,被大风吹得彼此敲打,最后变成断手断脚从树上掉下来,真的失去了生命。
何必?何必做那些枯树枝,在大风来临的时候应该抱成团,不该再这样敲打对方,弄得两败俱伤。
起风了,张小好解下大围巾,突然转身给跟在身后的章立早围上,然后脱下羽绒大衣,硬给他披上,章立早挣扎,张小好用的力比他还要大,他挣扎了一下竟然挣脱不了,披着粉红色的羽绒大衣,样子很呆。
伍班精心给张小好挑选的东西,死都想不到会穿戴在一个年轻男人的身上。
“如果你生气,记得只报复我,别连累了自己。”张小好认真地对他说,经历了那么多事,如果她还像章立早那样冲动,如何能对得起为了那件事情付出了代价的人?
章立早的眼神,张小好怎么觉得有些绝望的光,她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冻的冰凉,这个男孩子,真的太骄傲,她只是去一次北京,怎么搞得如此严重?
张小好没法做他想要的那个女孩,听话的,他要她出现就出现,消失就消失的,她给不了的,不敢再叨扰他,她还有心底的湿地,偶尔还会在那片湿地上下一场大雨,章立早这样的人,怎么能允许她时不时地让自己下一场雨?
弄的她受伤,他生病,何必?
就像那些枯树枝,踩在上面,咔咔作响,那是疼痛的声音,让彼此都痛的声音。
所以,张小好只好说:“别送了,我没事了,章立早,你说的对,我们分手吧,还好,我们都不算陷地太深,你回家睡一觉,明天晚上就能继续到酒吧来游戏。”她拢着两支胳膊,往路口一阵小跑。
章立早拉住她,把她的围巾还给她,她的羽绒大衣也还给她,不吭声,不讲话,在两个路灯的中间,判断不了他此刻的表情,张小好抱着那些东西继续往路口走,章立早的声音在背后冷冷响起来。
“睡一觉就能够忘记的人是你吧,陷的不深的人也是你吧,所以你无所谓,去北京也觉得没必要告诉我,是不是?”
“就是知道你会这个样子,我才不敢告诉你啊!”张小好转过身,对着那个瘦长的黑影喊。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
“你能不能对我有一点信任?我去北京能做什么?我说了你愿意好好听吗,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为什么之前不说?是不是你一接到他的电话就方寸大乱?你呆在我的身边,没有一刻心是安稳的,你时刻准备着,准备着他召唤你,然后你就跑走是吗?”
章立早是个醋王的事实,张小好今天才见识到,但是他的反应让张小好无力招架,她知道他在乎她,但是他的在乎太激烈,太痛了,最主要的是,受伤的是他自己。
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寒战,却坚决不肯再让张小好为他围上围巾:“那是那个男人给你的,还有他的味道,别让我污染了。”他冷哼。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你去了北京?”
“我能够去哪里?我找不到你能去哪里?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不能忍受你离我距离,但是除了站在北京机场里,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找你。”
“所以,你在机场呆了一天一夜?”张小好呆住了,她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就是没想到章立早竟然这么疯狂,会紧跟着跑到北京来,她突然理解了他的怒气,那种找不到人茫然无错,那种在陌生的城市,大雪的夜晚心中的惊恐。
“我不但呆了一天一夜,我还在机场看到了你,你和你的前男友在一起,你躲在他的怀里哭,哭了那么久,他给你擦眼泪,摸你的脸,吻你的额头,要不是我没有吃饭,饿得走不动,我想我一定会走上前把他打翻,不过我想,如果我把他打翻,你一定会拼死保护他,那么会更让我难过,所以我没做,没露面,买了和你一个航班的飞机,我就坐在你的后面,听着你一路不停地哭,我想,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没有一滴是流给我的。”章立早说的很慢,好像已经全身无力了一样,撕掉了伪装,像砍断了他的脊柱,他在北京机场呆了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滴水未喝,却赶在张小好来之前,装作在酒吧里花天酒地,这样的蠢事情也只有章立早才能做得出来。
张小好向他走过去,把羽绒大衣给他围起来,握住了他的手,被风吹得冰冷:“你没睡觉没吃饭又喝了这么多酒,现在又穿的这么少,又会生病的知不知道?”
“你在怜悯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怜悯,但是这里很难受。”张小好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那里:“搅动着疼,同情,怜悯,那些感受以前都有过,但是不是这种感觉,章立早,你告诉我这种痛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不要说假话来骗我,你知道被我发现你骗我下场会有多凄惨。”他的声音变得柔软了,伸出手把张小好搂在怀里,用羽绒大衣包住了他们两个人。
吵架,愤怒,哭泣,心痛,和章立早的恋爱是这样的激烈,过山车一样,心脏从胸膛跳出来,再稳稳地接住,他们被自己折磨地疲惫不堪,特别是章立早,他搂着张小好,坐进了她的车里,并且打开了暖气,章立早的嘴唇才慢慢地恢复了颜色。
张小好想起后座上有她带来的烤鸭,急忙打开包装,卷了一个烤鸭饼递到他的嘴边,章立早不肯张嘴,摇着头:“我不想吃。”
“你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怎么行?”
“张小好,”他喊她,声音中有种令张小好心碎的东西:“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纯粹的关心我?”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你在马路边看到一个快饿死的人,会不会给他东西吃?”
“会,我会给他东西吃,还会把我身上全部能吃的东西都给他。”张小好说,在章立早的眼神黯淡之前,紧接着说:“但是,我不会心痛,不会伤心,不会这里痛的分辨不出是心痛还是胃痛。”
章立早张开了嘴,接受了张小好的烤鸭,他嚼着嚼着,突然流下眼泪来,他哭了。
张小好慌了,急忙扯了几张车里的餐巾纸胡乱地擦着他的眼泪,他包着烤鸭一边咀嚼一边把嘴贴上了张小好的嘴唇,他拼命地咽下去,快把自己噎死,张小好拍打着他的后背,对他说:“我去给你买瓶水。”
他却紧紧搂住她,死都不放手的那种:“别去,我宁愿噎死,也不想你又跑掉。”
“大半夜的我还会往哪里跑?”张小好被他气得笑了,笑着笑着,又落下眼泪,章立早把嘴唇压在她咸咸的泪珠上,问:“这些眼泪,是不是为我流的?”
张小好搂住他,轻轻问:“你还是不是章立早?”
“什么?”
“章立早很自信,很飞扬跋扈,和女孩子恋爱从来没有伤筋动骨过,他那么潇洒,早上分手,晚上就能重新出发,整天都说让我死心塌地爱上你然后无情地把我甩掉的那个人。”
“没有,我做不到了,只有你会甩掉我,我怎么会甩掉你?”章立早放开她,靠在椅背上,仿佛很累:“张小好,你赔。”
“赔什么?”
“我的心,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它都在跟着你跳动,你走了,它就停住了,你回来了,它才重新跳起来,如果有一天你彻底走了,我要怎么办?”
张小好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脏真的跳得十分微弱,张小好很紧张地问:“为什么我回来了,它还没有回复活力?”
“因为它还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章立早不是一个花花公子了,他失去了那些超能力,能让女孩子为他生为他死的,他只会为了张小好像个傻瓜一样,什么样的戏码都会上演,让她嫉妒,惹她生气,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跟在她的身后奔跑,就像每个女孩的学生时代,都会有个男生总是欺负她,骚扰她,坚持不懈,后来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那居然也是一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