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节
失恋的前两天，属于和手机较劲的时期，刚开始的时候，张小好跺脚发誓如果章立早打电话来她死都不会接，万幸，她不用死了，章立早仿佛从地球表面消失了一样，张小好都怀疑世界上有没有这个人。
其实他还在那里，只不过谈恋爱的时候，恋爱的人在对方的世界里占得比重太大，一旦失去了，仿佛天空都倾斜下来，他悄无声息的时候，张小好的世界一片寂静。
晚上，剩饭带她去吃串串，说是剩饭带她去，付钱的是张小好，剩饭工资已经所剩无几，张小好把钱包丢给她，视金钱为粪土，剩饭极度表彰张小好这种重友轻人民币的高尚情操，她点了一大堆的串串，一个人吃的风起云涌。
张小好没怎么吃，空腹吃辣的东西，胃里烧的好难过，剩饭一边吃一边打量张小好：“50％”
“什么？”
“你本次失恋的痛苦程度与和上次从北京跑回来那次相比，只有50％。”
“什么度量出来的？”张小好觉得相当神奇。
“上次你一连一个星期没怎么吃东西，今天你吃了35个串串。”
“哦？”张小好低下头数了数桌上的竹签，她以为自己没怎么吃，原来也吃了不少：“谢谢。”
“谢我什么？”
“你度量的很准确，或者，应该更少一点，我一点都不难过，心情非常愉悦。”
“60％”
“干嘛往上增加？”
“因为你在说谎，还有，从吃饭到现在你往手机上已经瞄了43次。”
“剩饭。”
“干嘛？”
“你不觉得你应该谈恋爱了吗？”
“怎么说？”
“你很无聊。”
剩饭朝她神秘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张小好定睛一看：“水晶球？”
“这里能看到你的将来，你想不想看？”剩饭把水晶球放在桌上，双手朝着张小好花朵般张开，神婆风采飘扬。
“你骗人。”
“小女孩，你很可悲，不肯相信科学。”
“你这算什么伪科学？”
“那你到底要不要看？”
张小好还是往前倾着身子，往水晶球里面看去。张小好的长睫毛，在水晶球里是倒过来的，像眼睛下面贴了一排刷子，颠倒过来的世界和平时在张小好的眼里的完全不同了，她的嘴在最上面，头发却在最下面，但是除此以外，她看不到别的什么。
“看到了什么？”神婆的声音在她头顶飘荡。
“倒过来的我。”
“还有呢？”
“还有个屁啊！”张小好刚直起身，就被剩饭按下去：“再仔细看看！看到了你的未来了吗？”
“哪有什么未来啊，只有我自己！”张小好被她按的好痛，挣扎着抬起头来，遇到了剩饭高深莫测的眼神。“怎么了？”
“你不都看到了吗，你的未来只有你自己？”
张小好仔细咂摸一下，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这个结论太孤独太可怕，她不禁拉住了剩饭的手：“大师，如何破解？”
“呸，我这又不是算命，怎么破解？”
“你骗人，你把脑袋往上面照一照，难道还能照出第二个人来？”
“信不信由你。”剩饭把水晶球揣起来，继续吃串串。
朋友的意义就是，在你已经很郁闷的时候，让你更加郁闷一下，刚才让她感到苦恼的事情似乎就没那么苦恼了，拿更大的痛苦代替原先的那个，也就是说伤了脖子再砍脚面子，就顾不得脖子的伤，只觉得脚面子疼了。
张小好被水晶球的事情弄的烦恼不已，吃完饭她主动拉着剩饭来到一家剩饭特别喜欢的日本鱼生店，张小好吃不了那个，所以每次剩饭吃的时候，她都拼命阻拦。
张小好买了活章鱼，长得很像日本人的日本店家用锋利的小刀切章鱼的时候，它还在砧板上乱扭，剩饭看的青筋直爆，口中喃喃自语：“真好吃。”贪吃的人类看着濒临死亡的生物的感官居然是味道，张小好崩溃。
切好的章鱼放在外卖盒子里，洒上芝麻，罗勒，和一种特别好吃的酱，张小好觉得那个颜色和粪差不多，装了一大盒带回家孝敬剩饭神婆。
这几天，张小好的电话响个不停，感觉八百年都没联系过的人都打给了张小好，偏偏章立早没有，连张小南也假情假意地打电话问张小好：“吃了吗？”
“你猜。”
“你等我，我带好吃的给你吃。”
待张小好和剩饭回到家里，家里灯火通明，张小南坐在餐桌前，双手拍打桌面，口中仿佛念咒语一般。
“她干嘛？”张小好问老妈。
“她等着吃燕窝。”老妈将沙煲里的燕窝用小盅一盅一盅的盛起来，剩饭帮着端到桌上，数了数，还有自己的份，立刻忘掉了章鱼，坐下就吃。
“我们家怎么会有燕窝？”张小好打开盖子，清香从小盅里飘出来，缭绕在鼻翼底下。
“张小南带来的。”
这可真稀奇，张小好不禁去膜拜张小南，向来只有她从家里拿走东西，什么时候把好东西往家里拿？张小好尝了一口，滑溜溜的东西进了嘴巴就滑倒了嗓子眼里，张小好当了回猪八戒，愣是没尝出来燕窝的味道。
剩饭小心地舀起来往嘴里送，砸吧砸吧嘴：“妈呀，真香，不过，”她凑近张小好悄悄问：“你确定这不是银耳嘛！”
头上挨了张小南一下：“乌龟吃大麦，吃不出来还我！”
剩饭端着她的燕窝换到沙发上慢慢吃，一边吃一边掐自己的脸蛋：“这满满的胶原蛋白啊！”
“你从哪里来的燕窝？买的？”张小好狐疑地问张小南，她一向孤寒，就是买了这种好东西也不会分给她们吃。
“伍班送的。”
“什么？”张小好不可思议地盯着张小南吃燕窝的嘴，血盆大口通红，吃的十分惬意。“伍班怎么会好好地送你燕窝？”
“我们一直还有联系你不知道？上次他发给我看沈渝的结婚照，我夸她越老越美丽，嫁了个小朋友，自己也青春永驻，伍班说沈渝调养身体的这段时间一直吃他给她买的燕窝，我就随便说了句，成都没有特别好的燕窝专卖店，他就买来给我寄过来了。”
“张小南，你要不要脸？”
“你找抽？”
“你这样跟问他要有什么区别？”
“我问伍班要东西毛事？”张小南伸手要去夺张小好的碗：“要不是看你被甩可怜，我才不拿给你吃！”
她居然还好意思提她和章立早的事，要不是她惦记张小好的戒指，也不会弄成这样，张小好瞪着张小南，张小南毫无悔意，吃完自己的，又去看张小好碗里的：“这么多没吃完？不吃我吃掉了。”她真的拖过去吃的光光，等张小南吃饱喝足抬起头来，张小好还在瞪着她，眼睛通红，像被嫦娥从月宫里一脚踹下的玉兔精，大滴大滴的眼泪水就从眼眶中掉下来。
“干嘛，吃都吃完了，哭什么？”张小南一慌张，把空碗还给她，她欺负张小好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哭过。
压抑久了，就算张小好是一块大海绵，海绵里的水也终有一天会涨满，会溢出，而且是不停地溢出，轻轻碰一下，水就蔓延不绝。
看到张小好来真格的了，张小南准备溜之大吉，老妈端着最后一点燕窝从厨房出来，看到张小好的眼泪水，一个铁调羹就冲着张小南飞过来了，张小南避之不及，正好砸在脑门上，她的脑门好像钢板做的一样，和调羹的碰撞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张小南嚎啕一声，就捂着脑袋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剩饭从沙发上转过脑袋来，他们家这种动静算是正常，剩饭往沙发里缩了缩，细细品尝燕窝看大戏。
“张小南，我都忘了，还帮你煮燕窝，要不是你这张破嘴，张小好怎么会和章立早分手？”老妈气的不轻，原以为张小好也没心没肺，现在看到她的眼泪，才知道张小好只是装作无所谓。
“他们俩个分手关我什么事？”
“你还说不关你事，要不是你去要张小好的戒指，怎么会分手？”老妈气急，用穿了塑料拖鞋的脚去踢张小南。
客厅里哀嚎一片，煞是热闹，老妈半真半假打了张小南一顿，张小好看着心烦，默默走到院子里的石凳上，缓缓坐下，小鹦鹉在石桌上乘凉，斜着眼看着张小好。
“吃了吗？”
张小好没有回答，你的世界真好，就是吃了没吃，拉了没拉，其他的没有烦恼，如果人类只需要解决这些问题，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也不会发展的如此登峰造极。
张小好装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流下眼泪，她不是怪张小南吃她的燕窝，当然她和章立早的分手也和张小南无关，不过能以此借口让老妈揍她一顿也是极好的。
剩饭终于吃完了燕窝，靠在门上端详张小好，然后神婆做出准确的判断：“80％”
这个数值一直在往上增长，不知道哪一天会不会到达顶峰，张小南挨完揍，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张小好脸上的眼泪已经被风风干，她嬉笑着拍了一下张小好：“你可以把小鹦鹉给掐死，然后找理由让章立早来收尸。”
真是一石二鸟，她早就看小鹦鹉不顺眼，小鹦鹉在笼子里悲啼一声：“你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