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夜,张小好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手机,还是没有章立早的只言片语,她跟自己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打了电话给他,电话里拉长的等待音的时候,张小好还在计划自己的开场白,但是那个等待实在太长,最后一个女音机械地对她说,无人应答。
要么打不通,要么通了没人接,找不到一个人的时候是最考验一个人的耐心的,张小好揍了一拳自己床上的鸭子,是章立早给她买的,俩人在游戏室跟这只鸭子卯上了,花了差不多能买到这只鸭子的钱才套来的黄毛大眼珠子的鸭子。
把鸭子打得哀嚎连连,张小好手都痛,才停了手,气喘吁吁地去刷牙,一边刷牙一边算章立早今天上什么班。
她吃早饭的时候,恨的直咬牙,跟自己说,若是再打一个电话,他还是不接,从此不会再打一个电话给他,自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结果,电话还是没人接,张小好也没和他桥归桥路归路,连头发都懒得梳,开着车就奔向了章立早在医院附近的家。
张小好没有钥匙,她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开门,隔壁大姐出门买菜看到张小好,认识是隔壁帅哥的女朋友,对他说:“昨晚10点多钟的时候回来换了件衣服就出去了,正好我们家在修门,后来就没听到门响。”
换言之,章立早彻夜未归。
那个时候,章立早把家门钥匙给她,张小好还很傲娇地不肯要,早知道要了来,也好进去翻翻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她蔫蔫地走出章立早家的小区,打了个电话给剩饭,剩饭刚开完会,被顾总一顿恶削,心情非常低落,听到张小好的最新动态,张嘴就说:“你不是在他家门口嘛,干脆去他医院等着,他不回家总要去医院上班的吧!”
剩饭就是心情不好,张小好居然当真了,她真的去医院的花坛那儿坐着,阳光从花坛里的树叶中洒在她的肩上的时候,觉得昨天和今天,一下子变成了两个时空,女人从云端到地狱,都来自同一个男人,而且变化这么快,她变成了弃妇。
那时她还央求章立早狠狠抛弃她,让她感受一下爱的心痛的滋味,现在张小好胆怯了,她不想感受了,没有章立早在身边,心里特别空。
她没吃午饭,章立早上的是下午班,2点钟上班,张小好玩一会手机就抬起头在门口张望一下,她不是没有等待过章立早,但是都是他强迫的,每次她抬起头来,就能从他科室的窗口看到章立早深情看着她的眼睛。
一下子画风就变了,整个世界都变了。
张小好觉得,什么是没有安全感,就是她的安全感完全取决于身边的那个人,他待她有情有义那就有安全感,一旦他没了踪迹,孤单的感觉就回来了。
到了2点钟,病人已经在挂号区排了长队,都没看到章立早的人,张小好再也坐不住了,她跑到科室去,是另外一个医生,张小好也认识,她走进去不好意思地问:“今天不是章立早的班吗?”
“哦,刚才他打个电话给我,跟我换了一个班。”
他刚才还打的电话,说明他没有发生刚才张小好胡思乱想的任何事。
他没有去阴沟里划船然后遇到狂风暴雨遭遇翻船,也没有去珠穆朗玛登峰被雪山压在底下,也没有去西藏为了给张小好采一朵治她绝症的雪莲而死在了路上,更没有去奔向张小好家的路上被车活活撞死了。
他活的好好的,只是玩去了而已。
因为张小好还打电话去了章立早父母家,他妈妈热情地邀请她来玩,说明也不是家里出了事。
张小好真佩服他,短短几个月,他的还不到24小时的失联就让张小好像个怨妇四处打电话找他。
他真是具备让任何一个女孩死心塌地爱上的潜质。
越找不到一个人,越要找到他。
张小好开始不停地拨章立早的电话,拨到后来,她想是不是章立早在报复她,报复那时候她不告而别去北京,找不到她的那次,怎么过了好几个月,他还在记仇吗?
张小好发现自己不了解他。
她开车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蒙头大睡,和章立早在一起的时候觉总是不够睡,这边刚睡着就被他喊起来陪他上班,要么就和他上了一夜的夜班,第二天早上一起去他家里,他们的话都说不完,哪有时间睡觉?
现在可好,全部还给她了,张小好想,她以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睡了。
怪谁?本来她和章立早在一起的动机就不纯,她就想让章立早驱赶她的寂寞,谁知,换来更寂寞。
折腾了半天,刚刚睡着,电话就响了。
这个电话铃声,像号令枪声,一打响,张小好就得不停地往前跑。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四处去找手机,找到了看到手机屏幕上的两个字,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
“喂,剩饭。”
剩饭听出了她的无精打采:“还没找到章立早?”
张小好用无声表达默认。
“不用找了。”
“什么意思?”
“章立早现在在医院。”
“上班了吗?”张小好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把鸭子抱在怀里。
“不是,不在他工作的医院。”
“呃。”张小好顿了顿,正要说些什么,剩饭立刻打断她:“不是你想像的他得了绝症,没那么凄美。耗子,你听好了,章立早昨晚和一辣妹在KTV包厢里亲热,被她男友堵在了包厢里,起了争执,然后那个男的找了几个人把章立早打了,据说腿打断了,没脸住在他们医院,现在住在章立早他爸的医院呢!”
张小好的脑袋哄的一下子,像是一块腐肉扔在臭水沟里,上面钉着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苍蝇,然后一块石头扔下去,全部飞起来那种令人反胃的场面一样,张小好捂着嘴,腹中空无一物,却翻腾地厉害。
她强忍着胃痛,问:“你怎么会知道?”
“像章立早那样的帅哥,在谁的朋友圈里不是名人?我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张小好长久的不说话,剩饭在那头担心地喂了好几声:“张小好,张小好,你在听吗?”
“我在。”她回答。
“耗子,我成天咒你,这一天终于来了。”
张小好解嘲地笑,剩饭早就提醒过她了,她还是义无反顾。
“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张小好讷讷地重复剩饭的话,“能怎么做?”
“你不会去看他吧!他被打了也活该,自作自受啊!”
剩饭那么愤懑,张小好躺在床上,压得那只鸭子嘎嘎直叫,张小好回头看那只鸭子,抱着它的脑袋。她像一个沙漏,沙子都从底部漏光的感觉,更像一只沙包,裂开了一条口子,只剩布袋,没有沙子,还像大海,站在海边的沙滩上,美女帅哥们尽情漫步,突然沙子全部消失,他们应该踩在哪里?
为什么都感觉是沙子溜走了的感觉呢?是不是因为章立早给她的感觉根本就像沙子,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握不住,哪怕他的热情把她埋进他的沙子里,也是站起来一抖就会散。
她也曾找不到一个人,那个人是林声,她只是好奇,不甘心林声会是别人口中的那个人,而章立早,让她感到伤心。
她跟剩饭说,我不去看章立早,不会去看的,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忘掉他。
剩饭夸她,好样的,要不要下班找你去吃火锅?
张小好说,不用了,我还没睡饱,非常困。
她骗人,她大半夜都没睡,老妈晚上喊她下楼吃饭,张小好从门缝里回答她:“我吃饱了。”
“你吃了什么吃饱了?”
“你猜。”
老妈懒得猜,下楼去了。
张小好搂着那只鸭子继续发呆,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起风了,大风刮在窗户上,像有一个妖怪要闯进来一样肆虐,敲打地窗户哗哗直响,张小好过去把窗户拉严销紧,再回到床边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机在震动,上面居然跳跃的是章立早的名字。
张小好的心出奇地平静,若是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没得知剩饭的消息时,她一定会雀跃。
“喂。”她接通了,章立早的声音显得非常微弱而且略带痛苦,他似乎在强颜欢笑:“小好,跟你请个假,医院临时派我出去学习,可能要半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来不及跟你见面。”
这真是一个好理由,张小好在心里就赞叹了一下,章立早的高明之处连林声都比不上,他撒谎不仅自然而且诚恳,就连张小好知道谜底都有点相信了,她淡淡地嗯了一声,问:“去哪?”
“杭州。”
“哦,杭州很好。”张小好点着头:“一路顺风。”
张小好挂了电话,想问他,半个月够不够,万一腿没长好呢,哦,他可以说是在杭州摔的,反正山高皇帝远,她去哪里求证去。
也许是张小好冷淡的口气,章立早挂了电话没多久又打电话来:“小好,你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先顾好自己吧,也许还腿打着石膏翘的高高的吧,谁在照顾他呢,那个姑娘吗?张小好觉得自己忒没出息,还记挂着有没有人照顾他。
“是不是昨天我没打电话给你,你生气了?”
“没有。”还是淡淡的,章立早在电话里叹了口气,懊恼地说:“张小好,我离你这么远,你真让我不省心。”
真是够远的,章立早所住的那个医院,张小好站在窗边都能看到医院的大字在高高的楼顶上闪烁着寒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