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节
“你看看这些字就明白了。”
她捂住眼睛的手指,被陆庆拉开,然后把她的头推向墙壁的方向,指着那几个字说:“写的不算潦草,只要认识字都能看的懂。”
没错,不是行书也不是隶书,没那么难辨认,张小可认出来,那些用红油漆写的字,是她在港片里经常看到的情形“欠债还钱。”简单明了,张小可站起来问陆庆:“写给你的?”
“从那天开始起,就有人来威胁我,我就怕会有一天他们会这样,结果真的在我把你赶出去的第二天他们就来泼了红油漆,物业过来跟我吵了半天,我找了人清理,谁知道这边弄干净他们又弄成这样。”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这样?你欠别人钱?”
“做生意没有本钱当然只能去借钱啊。”
“你问什么人借钱?”
“金融公司。”
张小可艰难地消化他金融公司这个词的意义,想了一下,也许就是高利贷那种换了个高雅的名称这样的地方,她瞪着他:“没钱就不做就是了,你借钱怎么还?”墙上泼成这样,他一定欠了不少,张小可的脑袋隐隐作痛,她用手按住太阳穴,陆庆见状,立刻打开门把张小可拉进去。
他给张小可倒了一杯水,自己则半跪在张小可的跟前,低着头像个罪人:“小可,你也看到了,我赶你走纯粹是因为我怕吓着你。”
“那现在呢,不怕吓到我了?”张小可喝了一口水,心情终于能稍微平复下来。
“他们现在不止泼油漆了,还打了我一顿,你看。”他指着额头,那里果然有些青紫:“小可,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我怎么救你?”
他抬起头来,眼里燃起希望的光:“你不是都准备买房子了吗,伍班肯定给了你一大笔钱,小可,你借给我还债,如果还剩一部分,可以全部投进我的公司来,我现在就差一笔钱,钱一到位,立刻启动,那样我们就发了!”他说的居然兴奋起来,嘴边都溢出了唾液,张小可把头扭过去,看着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买房?”
“伍班带着你去看了好几次,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很得意。
张小可站起来:“你跟踪我?”
“不不,张小可,我是想你,才忍不住偷偷去看你,我是怕连累你。”
“你现在就不怕连累我吗?”
陆庆伸出手要去拥抱张小可,被她推开了。
“陆庆,你别打我的主意,那个房子我不买了,钱是伍班的,不是我的,我没有权利借给你。”
她往门口走,陆庆拉着她的衣襟,不死心地说:“张小可,难道你见死不救?说不定他们晚上就会过来拿刀把我砍死了。”
“你借钱的时候想不到这一天?”张小可想拉下他的手,可是他抓得很紧,张小可努力了几次都没成功,她终于放弃了,靠在门口恨恨地看着他。
“我被砍死了,你就是遗孀,人死债不烂,他们还会找到你的,别忘了,小可,我们可是领过证的。”
他不说张小可都忘了,他们上个月去领了证,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她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这就不是能说一句分手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张小可觉得自己应该掉进了陆庆的圈套里,她不太能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些油漆是他自己泼的可能性还大一点,或者他根本就是设好了局,把张小可赶出去,然后他算准了张小可没地方可去,一定会投靠伍班。
张小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算计的真好,每一步都计划的那么精心,张小可不禁捂紧了她的包:“陆庆,不可能,你别想,伍班的钱不是我的钱,你就是抢过去也没有用,我不知道密码。”
“小可,你都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他居然哭了,哭的痛彻心扉:“我只是想让你过点好日子而已,我又不偷又不抢,也不在外面玩女人,你说我对你不好吗?你想要什么我不满足你?那天你说你想吃张侉子的羊肉串,当时我在二环外,我连盹都不打,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给你买了来,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他摇着张小可的手,一片一片地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天你发烧,下着大雨我把你送到医院,你一连烧了三天,我有没有合眼,有没有?”他不停地说,不停地问张小可,那些事情像幻灯片一样在张小可脑里闪着,的确,他说的不错,陆庆人品爆发的时候确实对她不错,但是,他翻脸的时候却翻得比任何人都快。
张小可没地方可退,她已经紧紧地贴在门上了,她手攥着门把手,想立刻拉开逃出去,这时,门外传来响声,陆庆鬼祟地冲张小可竖了下食指,让她不要作声,她在猫眼里看到,门外几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胳膊上纹的花花绿绿的,正在骂骂咧咧地砸墙上写字,有一个人写完了直接把油漆桶往陆庆家的大门上砸过来,吓得张小可往后退了好几布。
那些人泼完油漆就来拍陆庆家的门,不是拍,是砸,砸还不过瘾,又用脚踹,张小可什么时候见识过这个场面,她捂着嘴不敢吭声,陆庆蹲在地上,像只被开水烫熟的瘟鸡一样,也许是隔壁邻居打了报警电话,过了十几分钟110来了,把那些人给带走了。
这件事情,好像有了真实的可能性,张小可被刚才那一幕惊得还回不过神来,如果警察不及时来,门真的要被他们卸下来了,他们刚才一边踹门一边大声喊:“陆庆,你要是再不还钱,今晚我们就来烧房子!”
他们喊一句,陆庆就蹲在地上抖一下,等他们走了,他才哭丧着脸抬起头对张小可说:“他们真的干得出来!”
“你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去想办法去!”张小可抖着声音对他说。
“张小可,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你就这么绝情?我要不是想自己想办法也不会把你赶走啊,我现在是实在没辙了,难道你就让他们把我们的房子烧掉?”他哭的涕泪横流,用衬衣的衣襟擦眼泪,张小可真是大开眼界,陆庆的什么样子她都见过了。
她跌坐在地上,看着哭的肩膀直抖的陆庆,她已经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伪,和刚才那些人是不是他找来演的一场戏,但是陆庆哭成这样,额头的青紫,胳膊也破了皮,就算是苦肉计,也算下了本,做的周全。
张小可坐了片刻,站起来打开门走掉了,陆庆没有再去阻拦她,但是在她身后呜呜哭的十分大声。
走廊里一片狼藉,张小可踩在那些油漆上面,红色的油漆粘到了她穿着凉鞋裸露的脚趾上,颜色衬着她雪白的脚趾,十分骇人。
她头也不回地逃到了楼下,陆庆的哭声似乎还在耳边,早上去看房的好心情全都没了,那种自由的感觉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只要一秒钟,看到陆庆后,她的生活立刻回到从前。
她蔫蔫地回到伍班家,给园长打了个电话请假,然后就躺在沙发上发呆,连午饭都没吃,下午伍班兴致勃勃地打电话给她,问她晚上去哪个大饭店,张小可声音低沉地回答他:“先回家来好吗,我在家里等你。”
也许是她的声音让伍班没有多问,刚到下班时间,伍班就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张小可脱在玄关的凉鞋,都没放到鞋柜里去,她一般都把自己的痕迹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让她的到来给伍班增添任何麻烦,但是这次,她忘记了。凉鞋上鲜红的红油漆,有点触目惊心,伍班甚至蹲下来用手摸了摸,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是油漆。”张小可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伍班走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他惊奇于她的脸色,早上出门前还是光芒万丈的,现在灰暗阴暗的仿佛立刻就要下一场大暴雨一样。
“你怎么了,张小可?”
她从包里掏出伍班的卡,放在茶几上,推到伍班的面前。
“干嘛?”他不解地问。
“收回去吧,我不能要你的房子,有饿狼在流着口水看着呢!”
伍班立刻就听懂了:“陆庆来找你了对不对?”
她点点头,把脸埋在身后沙发的靠垫里,嗅着洗衣液的香味,伍班的家,陆庆的家,竟然差别那么多,走进伍班的家里,像是投身了一个清凉透彻的世界,让她的呼吸也变得清澈起来。
“他说什么了?”
张小可的脸埋在靠垫里,无声地哭着,直到把靠垫都浸湿了好大的一块,才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对他说:“他又贱出了新高度,他说他欠了高利贷,因为搞他的那个公司,现在被追债,对方喊打喊杀,还把他的家泼上了红油漆,写了字。”
“要想知道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很简单,我找个人去查一下。”伍班掏出手机,张小可按下了他的手,对他摇摇头。
“真也好,假也好,别管他了,那是他的事,或者也是我的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她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
“张小可,你都从他的生活里走出来了,还管他干什么?”
“我是不想管他,可是,我是他法律上的老婆,我们已经领过证了,我能不管他吗?”张小可问着伍班,更像是问自己,伍班不由感慨,又是一个被一张纸禁锢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