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好的手机响了,放在桌上震动加响铃,她睡的那么熟,张小南没去叫醒她也没看是谁打来的,等到张小好突然醒来,仿佛触电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手机一看,好多个未接来电,全是北京的号码,有李诚铭打来的还有张小可和沈渝,这么多人都打给她一定出了事情,她带着哭腔对张小南说:“你干嘛不喊我,一定是伍班有什么事!”
“还不是看你睡的香嘛!”
张小好回拨过去,却迟迟没有人接了,把每个人都打了一遍,他们都没接,张小好蹲在饭店的后楼梯口,抱着膝盖惊慌失措地大哭,张小南闻讯赶来扎煞着双手站在一边也傻了眼,从伍班出事之后还从没见她这样地哭过。
“耗子,你别自己吓自己,能有什么事,要死早就死了,还等到现在?”
张小好抬起头瞪她,还未等她去殴打张小南,她的手机响了,张小好第一时间接通,手指都发麻:“喂?”
李诚铭的声音在电话里发着抖:“张小好,伍总醒了。”
张小好腿一软,要不是张小南眼明手快地伸手拉住了她,她就要像皮球一样咕噜咕噜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你说什么?”
“张小好,伍总醒了,伍总醒了!”她才能听出李诚铭声音中的兴奋难耐,他说:“你等着!”
李诚铭打开了摄像头,张小好只觉得眼前一花,镜头闪烁了一下,伍班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头里,他真的醒了,半靠在床上对着镜头微笑着。
是了,这就是伍班,他的笑容久违了。
张小好一句话都说不出,张口结舌,李诚铭在边上对她说:“伍班每个人都认识,他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哈,李诚铭你长胖了!”
第一句话说的不是张小好,而是李诚铭,张小好觉得她竟然要跟李诚铭吃醋了,她把手机举到张小南的面前:“张小南,你看!”
那边的电话已经挂掉了,张小南呆呆地看着黑乎乎的手机屏幕问她:“你让我看什么?”
张小好突然哭了:“都怪你,都怪我妈要过生日,伍班醒过来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我。”
“伍班醒了?”张小南后知后觉,一抬眼张小好已经跑走了:“你去哪?”
“回北京!”
她用了一个回字,让张小南深深感概女大不中留,其实她也想跟着去北京,好好跟伍班唠唠嗑,她为了他流了多少眼泪水,骗几顿饭吃也是不错的,但是老妈大寿,跑走一个忤逆女儿就算了,不能两个都溜掉。
张小好坐在机场大厅候机的时候,接到了张小南的电话,她问她:“听到伍班醒了有什么感受?”
“天上掉了一个糖饼正好套在我的脖子上,而且糖还流了出来,全流进了我的嘴里。”
她形容的很没有文采,她的意思是此刻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距离这种东西,第一次让张小好讨厌,她想象一枚炮弹一样直接从成都射到北京去。
但是到了病房的门口,她却退缩了,手里握着门把迟迟不敢推门而入。
她见到伍班说些什么:“嗨,其实我天天都在,不过今天我妈过生日我才不得不回家。”表功的痕迹太严重,不行。还是说扑上去声泪俱下:“伍班,你醒了,让我等的好苦!”也不好,太煽情。
她还在门口拿捏她的开场白,就听到她的背后传来李诚铭的声音:“张小好,你在干嘛?”
她转身,看到李诚铭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伍班,头发已经长出来了,遮住了那些可怖的疤痕,他看到了张小好,对着她笑,笑容谦和熟悉,以前那些过往似乎在他的笑容一下子都回来了。
伍班真的醒了,只有看到真人,张小好才真的相信,她蹲下来,莫名其妙地问他:“你认识我吗,知道我是谁吗?”
也许世界上有一种失忆症,所有人都记得,偏偏记不得最重要的人,也许伍班潜意识里想要忘记的人。
张小好很紧张,伍班迟迟不回答,他仔细地看着张小好,好像在努力地思索着什么,李诚铭说:“先让伍总进房间,刚醒来没多久,医生说还得慢慢来。”
伍班真的不认得她了?再混蛋的狗血剧也不带这么玩的,张小好欲哭无泪地跟着他们往房间里走,还在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你再仔细想想,应该不难想啊,你的生命中没几个像我这样美的冒泡的女孩。”
李诚铭扶伍班坐上病床,小护士过来给伍班挂水,轻声细语地对他说:“哎呀,好容易醒了,你知道你躺了一年多,我们这些做护士的上夜班的时候几乎成宿的不能睡,随时过来生怕你有什么意外。”
“真是辛苦了。”伍班同样轻声细语地回答她。
她们辛苦?不知道过年的那几天,天天在病房吃张小好的火锅有多开心,吃饱了就去护士站打瞌睡,张小好觉得自己像苦情电视剧的女主角,一直在忍辱负重,一旦到发福利的时候,她就被排挤在外了。
伍班没有认出她,连眼神都没往她哪里飘过一下,张小可来了,给伍班带来了汤,她把汤往床头柜上一放,就让伍班去摸她的手:“你看,好凉,今天外面起风了。”
“是哦,这么凉。”他温柔地对她笑,用两只手去暖和张小可的手。
沈渝也来了,抱着已经满周岁的馒头,把馒头放在伍班的怀里,他立刻笑开了花:“你就是馒头,真可爱。”
他连馒头都认得,偏偏不认得张小好,她坐在她天天睡着的沙发上,狠狠打了一个大喷嚏,喷出了鼻涕。
伍班说:“张小好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纳尼?这句话不对,张小好立刻抬起头,所有人站在伍班的床前笑嘻嘻地回头看着她,张小好觉得一股气从脚底板冲向大脑,突然让她的大脑豁然开朗,原来伍班认得她,只不过联合所有人跟她开了个玩笑。
不太好笑,但是她却笑了,用袖子一边擦鼻涕,一边擦眼泪,张小可从伍班的手里抽出手,拉了拉李诚铭走出了房间,沈渝抱着馒头也悄悄退出了房间。
只剩下伍班和张小好,他向张小好伸出了臂膀:“试试看,我的胳膊还像不像以前的那么有力?”
张小好投入了那个怀抱,其实在这一年间,她也无数次在没人的时候趴在他的胸膛上跟他唧唧歪歪,还在他的胸口上画圈圈,跟他讲故事,跟他讲他睡着所发生的事情。还是那样熟悉,那样温暖,她紧紧搂着伍班的脖子,感觉他的手在她的背后轻轻地抚摸。
能互动,真好,她能再抱着他,他也能再抱着她。
她就知道,伍班一定可以醒,老天简直爱她到了极点,才给她这样好的结果。
伍班把张小好的脸从他的怀里捧起来,惨不忍睹的一张脸,黑眼圈,大眼袋,脸苍白,发丝乱,伍班叹了口气:“货不对版。”
“哪里不对?”张小好吸着鼻涕,怕她一放松鼻涕就会掉下来。
“我梦里的张小好,美艳动人明媚芬芳,像朵黄百合。”
“现在呢?”
“腌黄瓜。”
“那你还要不要?”
“白粥一定得配腌黄瓜,黄百合没有用。”
张小好满意地点点头,也用手捧着伍班的脸,不浮肿,不瘦削,眼睛神采奕奕,唇角含笑魅力四射,伍班醒来还是那个伍班,他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没失忆没变白痴,能说会笑还会亲张小好。
他把唇贴在张小好的额头上,脸颊上,唇上,他的唇温润柔软,他呢喃着对她说:“听说你做了一次落跑新娘。”
“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内疚但是最不会后悔的事情。”
“如果张小南没骗你我死了,只是说我昏迷了,你会不会跑掉?”
“成年人不说如果,只争朝夕。”
“我躺在床上怎么争朝夕?”
张小好抬起头,伍班睡了一年多竟然变坏了,张小好笑着去亲他的脸颊,伍班把她的手拉起放在他的胸口上,用掌心就能感受到伍班的心跳,咚咚咚,那么有力。
“活着真好。”他说。
伍班知道,张小好把他照顾的很好,医生对他说,他是植物人醒来之后机体能力最好的,恢复也将会最快的人。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有个年老的护工正在给他翻身体,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他很奇怪,他明明在他长长的梦里天天能够听到张小好的声音,她总是对他说:“天亮啦,起床啦!”
现在他要起床了,张小好呢?
他问护工:“张小好呢?”把护工吓了一大跳,他连滚带爬去找医生,李诚铭闻讯又连滚带爬地跑来,一路哭嚎着,张小可,沈渝,还有他的父母,他们指着房间里的那张沙发对伍班说:“自从你睡着,张小好就住在这里,日日夜夜没有一刻离开你,她妈妈六十大寿才不得不回家。”他看着那张沙发,都睡出了一个人形,那个小小的人儿,用她的执着和执拗,坚决地等着他。
他还看到了那个网上疯传的视频,一个女孩穿着婚纱美如天仙,在机场奔走着,那么美,那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