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好还是挺有人缘的,吴总中午给张小好送行,公司里和张小好打过交道的基本都来了,赵晴和丁一一还凑钱送她了一样礼物,打开来一看竟然是一件性感内衣。
“我穿不着吧!”张小好接受她们的好意,但是好像实在不合适。
“你得要成熟一点了。”
丁一一教训的是,张小好照单全收。
因为下了班张小好就要赶飞机,所以吴总选择在中午,李诚铭悄悄跟张小好说,他请过伍班了,但是伍班中午没空,然后李诚铭递给张小好一个信封,张小好接过来,摸起来薄薄的像是只有一张纸。
“这是伍总让我给你的,说上了飞机再看。”
张小好把那个信封塞进牛仔裤口袋里,怕揉坏了,又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她躲着林声,不敢让他看见,像做贼一样,张小好拿着那封信心扑通扑通直跳,都要回去了,但是来自伍班的任何消息任何东西,还是会使她心跳不已。
吴总还开了一瓶红酒,虽然下午还要上班,但是是周末,一人一杯应该没什么影响,无数个红酒杯举起然后碰在一起的时候,张小好还是有些伤感的,毕竟5个来月的朝夕相处,多少有点感情,一杯红酒下肚,大家都挺伤怀。
还好酒只有一瓶,没有第二杯,所以伤感的情绪很快就消失了,大家嘻嘻哈哈地跟张小好开玩笑,更多是让她给大家寄成都的各种好吃的,有些是没话找话说的好玩,张小好真的用手机记事本记下来。
离别这种东西,带来的各种情绪与每个人都不同,和同事们只是有些伤感,和老舅一家,有点难舍难分,但是都并不痛,不像今天早晨和伍班的分别,那才是痛楚的,像用小鞭子抽她的背一样,还带着倒刺,喇地生疼。
刘欣在机场送给张小好一个大拥抱,但是转脸间就对舅妈说:“我今晚可以睡耗子姐的房间了吧,我不爱睡朝西的那个房间,西晒!”
舅妈掐她胳膊,换来她的怪叫:“怎么了,耗子姐不都走了嘛!”
人走茶凉,房间也该腾出来,舅妈煽情地拥抱张小好,把她搂得喘不过气来,老舅照旧在张小好脑袋上拍拍,使得劲太大,好痛。
“耗子,问你妈你爸好啊!”
张小好已经和林声走进了安检区,还看见舅妈在向她挥手,老舅站在她身边,比舅妈高了一个头,像一根油条配一个圆烧饼,现在叫做最萌身高。
她老爹老妈的身高就没那么萌,张小好好像从未看过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张小好她爸永远那么忙,很难看到他能气定神闲地站在张小好她妈身边的样子。
油条和烧饼的影子越来越远了,张小好收拾好手机和行李,拐了一个弯,就再也看不到舅舅舅妈了,好像那个时候从成都来北京的时候都没有那种离别的情怀。
张小好像每一个韩剧女主角一样,进了候机大厅时还往门口看,还希望能看到伍班失魂落魄地从大门跑进来,最好身上还带着伤,最好还得罪了几个人,后面还有人追他,最好他追着飞机跑,手里还抢了某个旅行团导游的扩音喇叭,在下面一边飞奔一边痛哭流涕地表白,那个画面太美,美得不像话,美得不像人。
所以,这一切没有出现,张小好顺风顺水地上了飞机,又顺风顺水地找到了座位,她对身边的林声说:“你怎么还不睡觉?”
“现在才八点睡什么觉?”
小人常戚戚,张小好是想让林声快点睡觉,她想打开伍班给她的信,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呢,和那个时候写给张小南的一样,带点桀骜的,带着满满的自信的?张小好太想知道了,她想她要是会催眠就好了。
飞机起飞了,带着耳屎在耳朵里跳动的失重感,飞向了天空,张小好坐在窗边,看着地面上的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了积木,北京,真的离她远去了。
林声闭着眼睛闭目养神,张小好从包里拿出了那封信,慢慢地打开它,从里面抽出一张纸。
那不是信,是一幅画,一副张小好刚到北京来找伍班的那天画的画,从公司到张小好老舅家的地图,伍班一直把它贴在方向盘的中间,上次大雨,水滴到了画上,将画上的两个小人晕染,化开了墨水,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张小好捧着这张纸,好像捧着她这五个月来的时光,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掉在画上,把其他的没有晕染的地方也弄得看不清了,她手中的纸变得软趴趴的,五个月,张小好学会了哭泣,她从一个和人正常沟通都成问题的小孩变成了多愁善感的女孩,因为,伍班。
每一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个会让她或他成长的人,也许是快乐的,也许是痛苦的,通常都是痛的,只有痛才能让人迅速地长大。
张小好回成都了,伍班再也不用送她回她老舅家。所以这张地图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张小好的手中,她把画重新塞进信封,放进了包里,张小好喜欢收藏一切她觉得有意义的但是别人看来一钱不值的东西,其实,伍班也喜欢。
张小好的鼻涕又流了下来,每次伴随她的眼泪的总是鼻涕,这样太不美观太不凄美了,她的鼻尖下递过来一张纸,是林声。
张小好接过纸巾,醒鼻涕,擦鼻涕,林声伸过胳膊将她搂进怀里。
林声一直在她身边容忍她,容忍她一次又一次为了别人哭,张小好应该收起自己的眼泪,她的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哭呢?
但是她还在哭,她收不住自己的眼泪,情绪出来的时候,不是说把它摁住就能摁得住的。
在张小好哭了有十分钟之后,林声低声对张小好说:“你哭归哭,不要把鼻涕擦在我衣服上,一会还要见伯父伯母呢!”
张小好还在哭呢,听到林声这样说又笑了,他总是能让她笑,张小好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林声用纸巾给她擦眼泪,擤鼻涕,他还带了润肤露,给张小好擦上:“一会风一吹,脸就跟树皮一样。”
“林声。”
“干嘛?”
“从此我不会再为了别人哭。”张小好跟林声呆久了,也将肉麻当有趣。
“只为了我哭?那不行,我不会让你哭的。”
张小好努力收起眼泪,还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飞机在张小好和林声互相表白中降落,其实北京和成都,不过是2个小时20分钟的距离,但是它在张小好的心里是这么远。
张小好踩在成都的土地上,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林声笑着对她说:“我都闻到了花椒的味道。”
张小好却说:“我怎么闻到了孜然味?”
她说的是张小南,挺着并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的肚子,4个来月而已,双脚呈圆规装叉开站在安检出口处,来之前才在路边吃了一大把羊肉串,孜然味满身。
怀了孕的女人把原来的气质丢得光光,要不是张小南的气场太强大,直接能把张小好掀翻,张小好差点没认出来她,张小南穿了一条浅紫色的格子的孕妇裙,好像宜家的桌布,她身边站着张小好的姐夫,超温文雅尔的男人,从不发火,从不见他和张小南斗嘴,就像伍班一样。
还有张小好她妈,怀里抱着一大束红艳艳的康乃馨,正翘首以待,看见张小好从出口处出来,尖叫着扑上来,结结实实地给张小好一个拥抱,把康乃馨挤在她们俩的中间,硌死人了。
“耗啊,怎么又瘦了?”张小好她妈像联邦调查局的,把张小好从上到下摸了个遍,张小好打了个喷嚏流下一滩鼻涕,张小好她妈也流着眼泪流着鼻涕,拍打张小好的后背,和他老舅一个毛病。
张小好她妈终于想起了那束鲜花,从怀里掏出来送给从北京治国安邦平天下而凯旋归来的张小好,张小南白眼直翻:“妈,我早告诉你了,康乃馨是女儿送给妈的,你一当妈的给女儿送康乃馨算什么!”
“我见每到五月份小好就给我买康乃馨,我当她喜欢这花呢!”张小好她妈抹抹眼泪,又把张小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注意到张小好身边的林声。
“阿姨好!”林声连忙大鞠躬,又伸出手和张小好姐夫握手,和张小南点头示意。
“我姐跟你说了吗,这是我说的林声!”这种场面张小好没经历过,她还从来没带过男生给父母见过。
张小好她妈还来不及打量林声,就被他的大鞠躬给弄蒙了,她答应着拉住了林声避免他三鞠躬像跟遗体告别一样。
张小南抱着胳膊,眼光如同射线上下扫射林声,似笑非笑地揽住了张小好,他们慢慢地往机场门口走去。
走在后面的林声已经和张小好她妈攀谈了起来,具体内容好像是围绕着张小好手中的康乃馨,他告诉张小好她妈只有粉色的康乃馨才是送给母亲的,所以张小好他妈送给张小好的大红色康乃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说的张小好她妈频频点头。
张小南听了半个耳朵,在张小好的耳边轻轻说:“这个人才哪里认识的?人中之龙啊!”
难得张小南能给这么高的评价,张小好回头看了一眼林声,又打了一个喷嚏,喷出了眼泪喷出了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