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好穿上了伍班的睡衣，像马戏团的小丑，她给吴昕然灌下一杯果汁，伍班把卧室的大床让给她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刚刚躺下，张小好趿着拖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摆出要谈心的样子。
“怎么了？”
“伍班，你没和吴昕然谈恋爱是吧！”张小好永远这么直接，这就是伍班喜欢她的原因，和她在一起从不觉得累，她想要知道什么，直接了当地问你，从来不拐弯抹角。
“没有。”伍班同样直接地回答她。
“那为什么这段时间和吴昕然走得这么近？”
伍班卡住了，这算不算吴昕然的隐私，告诉张小好算不算泄露了她的隐私呢，他想了一下，对张小好说：“你等一等。”
他走到他的书房在抽屉里把吴昕然的检查报告都拿出来，然后递给了张小好。
张小好一张一张仔细翻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和吴昕然不算朋友，甚至她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她，但是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么在她眼前即将平白无故地逝去，对于年轻的张小好来说，才体验到了生命的残忍。
她把报告放进袋子里，想说什么，嗓子里痒痒的，鼻子里也痒痒的，她终于弄懂了伍班这段时间对吴昕然的异样，张小好想，如果是另外一个事实该多好，哪怕伍班真的和吴昕然谈恋爱了，也总比这样的现实要好得多。
“那你上次打听吴昕然家里的情况就是为了这个吧！”张小好声音哑哑的。
“嗯，但是没找到，还在想，如果她的情况更加危险，是不是要直接问她哥哥的联络方式。”
“她自己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
张小好回头望向卧室里熟睡的吴昕然，她喃喃自语：“怎么，我觉得吴昕然不是以前那个吴昕然了，她的矫情也像是有了理由。”她的感受正是伍班的感受，他们都不是圣人，他们无法掩饰浓浓的同情和怜悯，对待吴昕然也尽可能地温存，其实滥用同情心，对于一个病人来说，说不上有多尊重，但是他们只能做到这样。
“我再也不跟吴昕然吵架了。”张小好迅速地加入了伍班的临终关怀组织，成了一名合格的组员。
“痕迹别太重，我喜欢看你成天和她斗嘴的样子。”
张小好眼眶还红着，然后就笑了。
吴昕然早上醒来，看到张小好睡在身边，又是一阵大叫，把张小好叫的从床上翻滚到床底下，张小好揉着摔痛的脑袋，坐在地上，头一次没有跟她对叫，陪着笑对她说：“原来你不喜欢有人跟你一起睡啊！”
“我是不喜欢女人跟我一起睡。”吴昕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无耻，她拉扯着身上的裙子，不满意地嘟囔：“从哪里来的衣服，土死了！”
“沈渝姐的。”
“我的衣服呢？”
“昨晚吐脏了，给你洗了，还没干！”
“那我穿什么？”
“你家不就在附近吗，我去给你拿？”
吴昕然的嘴巴呈O型，张小好第一次对她这么友好，她狐疑地把钥匙甩过去，张小好像狗接飞盘一样雀跃着接过来，穿着伍班的睡衣就往门外跑了。
吴昕然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里，伍班正在做早饭，给吴昕然温了牛奶，煮的白粥。
“张小好怎么在这？”
伍班转过身来，伸手给她拉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下：“你昨晚醉的太厉害，衣服全吐脏了，我让张小好过来给你洗洗。”
“这个事情你也能做。”吴昕然说起这种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喝点牛奶养养胃。”伍班把牛奶推过去。
“好腥。”吴昕然捂着鼻子，好像面前放的不是一杯牛奶，而是一条刚捞出来的鱼。
“吴昕然，你这么喝酒不行。”
“我们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这一点你应该清楚啊！”
“那就不做了啊，难道一定必须要做这个工作吗？”
“那我们又回到老话题了，你养我吗？还是给我钱让我去旅游？我这一辈子一直都去旅游？”吴昕然用手缠绕着发丝，盯着伍班的眼睛，她说的没错，做为一个不知道自己病情的正常人，没有人愿意过的不明不白。
“那你希望怎样？”
“怎样？天上掉下来一个男朋友？一个老公？一张长期饭票？”吴昕然用勺子搅搅稀饭：“没味道，我不吃了，张小好呢，怎么拿个衣服拿了半天？”她站起来，走进了卧室。
伍班看着门轻轻合上，他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同情，就能给吴昕然一个男朋友？还是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吴昕然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这种欺瞒，究竟是爱心泛滥还是不道德的？
张小好拿了衣服过来，还算聪明，知道吴昕然难缠，拿了好几条裙子，平铺在床上供吴昕然挑选。
“这些都体现不了我今天的情绪。”吴昕然眼睛扫了一圈，靠在床头的沙发椅上。
“那你今天的情绪是什么？”
“心情不好，郁闷。”
“那敢问，郁闷是什么颜色的？”张小好不耻下问，态度良好。
“浅浅的蓝色，又泛着淡淡的紫色。”
要是昨晚以前，张小好早就大耳刮子上去了，但是吴昕然的身体状况，化解了张小好所有的不满。
“你的衣橱里没有那样的颜色。”张小好依然好言好语。
“所以呢？我今天就不用上班了吗？”吴昕然居然还反问张小好，好像张小好是新晋的女仆，吴昕然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蹬鼻子就上脸。
“那怎么办？要不先穿这件接近于浅蓝色的，下班后，我陪你去买一件，我送给你？”张小好几乎谄媚。
“今天不是我生日。”
“没关系。”
“无功不受禄。”吴昕然翻她一眼，从床上挑了一条裙子：“出去！”
张小好灰溜溜地退出卧室，吴昕然已经在时间如此宝贵的早晨浪费了二十分钟就为了挑件衣服，张小好五分钟就可以全部搞定的事情，在美女的身上似乎要花更多的时间。
张小好坐在客厅，拉过吴昕然嫌弃过的稀饭碗大吃，伍班给她煎了一个蛋，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多吃点，辛苦了。”
张小好喝着稀饭，含糊不清地对伍班说：“吴昕然很得瑟。”
伍班准备安慰一下她，张小好却抬起头，眼里有泪花：“我宁愿吴昕然一辈子都这么得瑟。”
张小好眼里的光，让伍班的心也跟着痛起来，有些方面，他和张小好很像，很雷同。
客厅里没有声音，只有张小好哭泣一样喝稀饭的声音。
伍班的家里同时走出了两个女人，这是一番奇景，吴昕然不肯吃早饭，她要喝蜂蜜加盐的蒸馏水，蜂蜜是凉性的，张小好不给她喝，因此两人闹得很不愉快。
吴昕然坐副驾驶，理所应当的样子，还让张小好替她拉车门，自己把自己端成一个女皇，张小好不介意，还把车座垫用手掸了掸。
张小好今天态度大变，吴昕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总是能对所有收到的善意接受的心安理得。
这对伍班和张小好绝对是件好事情，要不然吴昕然问起来，也不至于张口结舌。
晚上有个应酬，吴总拽着张小好一起去，同行的还有伍班，林声和吴昕然。
张小好偷偷地问伍班：“怎么办，今晚肯定还要喝酒的，吴昕然哪里还能喝酒啊？”
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不过，现在不是伍班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他还有一个狗头军师。
对方公司的白酒开的跟不要钱一样，除了张小好面前的酒杯被林声换成了果汁，在座的每人都是一大杯白酒，吴昕然的能喝在业界是出了名的，对方公司的老总和她很熟稔，上来第一杯吴昕然就敬他。
酒桌上，伍班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他总不能按下吴昕然已经举起的酒杯，只要在公司，只要在这个工作岗位上，吴昕然就永远不能放下她的酒杯。
酒席才行进了一半，吴昕然就已经喝下去了将近半斤白酒，细心的张小好发现，她的手一直按在胃部，表情痛苦，只要有人跟她碰杯，立刻笑容满面，吴昕然如此拼搏，令张小好汗颜，但是拼搏的代价就是拼上自己的身体。
吴昕然还能走成一条直线去洗手间，张小好尾随在后面，跟着吴昕然进了洗手间，吴昕然进了厕所的隔断，张小好也想跟着进，吴昕然拿手拦住她，斜着一只眼看她：“你干嘛？”
“上厕所。”
“难道这里就这一个马桶？”
张小好被关在隔断外，立刻听到里面传来吴昕然痛苦的呕吐声吗，张小好在外面急的团团转，吴昕然把门关的铁紧，怎么都敲不开，等到吴昕然把门打开时，已经吐得脸色发白。
“你拉肚子？干嘛一直敲我的门？”吴昕然捂着胃，嘴里依然不饶人。
“你胃痛吗？”
“废话，你喝那么多酒试试？”吴昕然拨开她，她有一种特殊功能，吐完了能够继续喝，张小好在网上看过，这种喝酒的方式特别伤人。
吴昕然回到酒桌上，仿佛又生龙活虎，她端起酒杯，张小好急忙冲过去，从她手里抢过来：“你别喝了。”
“你有毛病！”吴昕然对她的好意视而不见：“还我。”
伍班把张小好手里的酒接了过来：“我来喝吧！”
于是，吴昕然晚上手中的酒跟击鼓传花一样，从她的手上到张小好的手上，然后又到了伍班的喉咙里，等结束之后，伍班也喝高了。
林声醉得也很彻底，李诚铭开车送伍班和吴昕然回去，张小好只好做林声的司机，她担忧地在车窗里看着李诚铭的车从她面前飞快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