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节 有些人永远比你快一步
石三海棠2015-10-27 11:423,230

  深夜一点钟,张小好失踪了,这是伍班漫无目的在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得出的结论。

  他在医院周围打了无数个转之后,接到了林声的电话,听不清他在电话里说些什么,伍班抬头看了下车窗外,胡乱地对他说:“我在仁爱医院边上的街心公园。”

  然后,他停了下来,望着那个街心公园,被无数的大树和灯光簇拥着,像一个独立的岛屿,执拗地立在城市中间,忽然,伍班的心动了一下,他下车,往街心公园跑去。

  顺着碎的大理石铺成的小路,这是一条幽深的未知的路,伍班快速在被茂密的树和花丛包围的世界里奔走,这里很静,他大口用嘴巴呼吸,能听到自己喘息如熊一般的声音,可怕的是,这里只有他自己的声音,伍班惧怕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汗水从他的头上滴在青石板上,声音那么大,仿佛一击就能把石板击穿。

  他继续奔走,直到,突然,他在公园正中央的一棵巨大的花树下停住了,草坪上有两个地灯,从下而上照射着花树,把白天是粉紫色的垂下来一串串的花朵,照射成雪白的,像雪花落下,却被寒冬冻住了一样,这棵树,伍班好像在哪里见过,好像眼泪。

  他站住了,浑身瘫软无力,支撑着他的东西瞬间被抽走了,他的喉咙干干的,嘴里涩涩的,一种苦苦的味道,在眼睛的鼻腔相通的内管里相遇,变成液体。

  因为,他看见,在那棵花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孩,她低着头,背着一个大书包,脚上的荧光色球鞋把黝黑的地面映出一片奇幻的色彩。

  路灯把伍班的身体投射成一个长长的影子,横在张小好的眼前,张小好顺着影子,看向伍班,她站起来,伍班的突然出现,让她从一个人的伤怀之中惊醒,她张了张嘴,想跟伍班解释什么。

  然而,她还没开口,却惊愕的发现,在灯光下,伍班的脸上亮晶晶的一片,那是什么,蜿蜒了一脸,是眼泪吗,是眼泪吗?

  伍班的眼泪,让她惶恐不安,她想大声地说笑,是不是吴昕然死了,这个时候,不应该还恶毒地诅咒别人,但是除了这样,她想不出有其他的任何办法,能掩饰她的不安。

  他好像从水里面爬上来,头发上都在滴着水,在这令人心跳的夜,张小好听到了树上的花串被风吹动的婆娑的声音,听到了伍班流汗的声音,听到了他流泪的声音,她也听到自己的心,在春水中荡漾的声音。

  好像一个走丢的孩子,原以为已经没有重新拥有的可能,可是,当张小好毫发无伤的站在他的面前,他现在是冲上去臭骂她一顿,还是紧紧地搂住她,也许,只有特别的在意,才会在张小好消失的时候,往最坏的最可怕的地方去想,以至于现在,张小好又突然出现,伍班竟然觉得,这是个幻觉。

  他们相互望着,发呆了好久,像粤语长片里的男女主角,久别重逢之后,反而有无所适从的感受。

  这个时候,有一阵风从他们的眼前刮过,然后,一个热气腾腾的拥抱就来临了,张小好被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张小好眩晕,透过抱她的男人浓密的发丝,她看见伍班还站在原地,张小好的眼睛突然模糊了,被伍班的眼泪模糊了,被她心底的水给模糊了,她看见伍班慢慢地转过身去,慢慢地走向街心公园的外面。

  是的,伍班又慢了一步,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听到林声一迭声地问她:“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死到哪里去了?”伍班对自己苦笑,他为什么总是学不会林声那样的风驰电掣呢。

  上了车,透过车窗,还能看见,他们两个像相互取暖的鹌鹑,还在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他把车窗摇起来,空调调冷,开了音乐,将车飞驰起来。

  张小好忘记了推开林声,林声的身体像个烘干机,把张小好烘得像快干面包,她快要渴死了。

  林声终于松开了张小好,他把张小好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你听,你听,我的心脏都不跳了,刚才都失灵了,现在刚刚恢复正常。”

  张小好的眼睛,张小好的心,还飘忽在刚才的湿润上,她还在想,伍班脸上的泪水,从何而来。

  “张小好?张小好?”林声扶着张小好的肩膀,摇晃她,把她从恍惚中摇回来:“你今天怎么搞的,电话怎么都不接,我在楼下等你,你没看见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在这里,张小好回忆,她到了医院门口,看到了林声坐在车里等她,突然的,她不想坐上林声的车,也不想站在林声的面前,于是,她躲过了林声的视线,一个人顺着道往前走,就让她看到了这个街心公园,那个花树,跟张小好舅舅家楼下的,和伍班那天晚上依靠过的,一模一样,张小好就坐在了那棵花树下,神魂颠倒了一个晚上。

  事情就是这样,但是张小好无法跟林声说出真相,她勉强地跟他笑了笑:“走吧,困了。”

  坐上车,林声趴在方向盘上耍赖:“张小好,你赔偿,我心脏已经完全麻痹了,开不了车。”

  “那我来开!”她把林声踢出驾驶座,自己坐上去,流畅地打火,挂挡,然后把那个街心公园远远地丢在了身后。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因为回家后,张小好刚把手机充上电,自动开机之后,所有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微信以及一切有可能联系到她的软件,一起在电话里怒吼,她看见,伍班给她打了48个电话,平均5分钟一个,这个数字,让张小好的心脏一度停止跳动,她又想起了伍班晚上的眼泪,是为她吗,是为她吗?

  电话突然跳动起来,是林声,他在那头嘶哑着声音对她说:“小好,我失眠。”

  “那又怎么样?”

  “我痛苦。”

  “我也是。”张小好回答了他这一句,就丢下电话,躺在了床上,林声还在电话里说些什么,张小好不想知道,她的心很混乱。

  第二天,张小好在公司的搜索排名是第一位的,所有人看到张小好的第一句话就是:“张小好,你昨晚去哪了?”

  就连平时都不怎么打交道的,隔了好几个部门的人都来问她,张小好才感到惊异:“怎么你们也知道?”

  她跑去问李诚铭,李诚铭黑着眼圈喝苦咖啡,一张嘴,牙齿漆黑。

  “昨晚去北极晒牙齿了?”

  “耗子,你不乖,淘气!”李诚铭站起来搡了张小好一下,特娘炮,张小好打了个冷颤。

  “你想干嘛?”

  “昨晚你去哪里游荡了,弄得我都没睡好!”

  “原来我在你心里有这么重要的地位!”张小好卖萌。

  “你拉倒吧!”李诚铭把手机竖起来给张小好看,已接来电那一项,伍班打给他的电话有几十个。“你昨晚失踪那会,伍总平均3分钟一个电话,问我可找到你了。”

  张小好刚刚淡忘的,伍班的眼泪,又全部记起,她努力了一个晚上,白费了。

  她往伍班的办公室里眺望:“伍班呢?”

  “去政府开会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没说。”

  张小好点点头,准备转身走掉,李诚铭又在后面戳她一下:“张小好。”

  “干嘛?”

  “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什么意思,你被丁一一甩了?”

  “你前段时间不是喜欢伍总的吗?”

  张小好大惊,连忙去捂李诚铭的嘴巴,她探头往走廊那看,还好没有人。“你想死?”

  “干嘛那么怕?怕被林声听到?”

  “你想说什么?”

  “最近为什么和林声打的火热?”李诚铭不喜欢林声,真的非常不喜欢,他毫不掩饰。

  李诚铭的指责让张小好张口结舌,他说的没错,这段时间她和林声,确实可以用打的火热来形容。

  张小好无言以对。

  “你四年的暗恋就这么被林声终结了吗?”

  张小好想理直气壮地跟他说,怎么可能?但是她没有理直气壮的信心,她本来以为她看得懂伍班那天晚上的的酒醉,但是自从昨晚看到伍班的眼泪,她突然什么都看不懂了。

  原来,她不但期待伍班喜欢她,更加害怕伍班真的会喜欢她,她承担不了这样的后果,因为还有一个沈渝,她没有力量也没有信心,站在道德之外,面对她的第一次感情。

  她和伍班都属于想的太多的人,注定他们在感情的路上得错过很多次。

  张小好低着头若有所思,李诚铭百般嗟叹:“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很显然,他的国学功底比不上林声,这句词用的不伦不类,但足以触动张小好脆弱的内心,她像一个千夫可指的淫娃荡妇,被架着当街游行一般。

  她怯怯的望着李诚铭:“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你说呢?”

  “那就好。”张小好驴头不对马嘴,她被黑白无常勾了魂一样,失魂落魄地往她的办公室走去。

继续阅读:第五十九节 莫名其妙的责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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