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入夜之时徐瑾瑜差人将绣梨接到承乾宫,细致的打扮一番,绣梨本就温婉俊美,一身藕粉色绿丝金线竹叶裙,束起的玲珑回心发髻上左右各簪着两只蝴蝶银簪,下坠着简短的两根银流苏,娇媚而不俗媚,这一打扮起来更是美艳不可方物。眉儿不由得有些愣住,绣梨身上透出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丝毫不比宫中妃嫔差。
徐瑾瑜白了她一眼,说不出的醋意,摆摆手事宜眉儿带她下去。正在这时李海来报说是梁美人到了承乾宫,正在门外候着。眉儿忙中带着绣梨从偏殿出去,直奔了永巷。一盏小灯的烛光,隐秘在夜色之中。
“嫔妾参见娘娘。”
“快起来吧。”
“萍儿快把太后赏给美人的玉骨伏羲扇拿来。”梁慧蓉接过锦盒笑的眉飞色舞,这样好的东西她自然是爱不释手。
“嫔妾多谢太后厚爱,多谢娘娘厚爱。”
“本宫听闻美人的母亲是梁国人。”
“回娘娘话,嫔妾母亲的祖上是梁国人,可也是几辈人不曾去过梁国了。家父也只是姓梁而已。”
“本宫不过随口问问,梁斌大人身为齐州知府为官清廉对皇上的中心是有目共睹的。”
“本宫听闻美人的昆曲唱的极好。不知可否给本宫唱两句听听。”更漏声一声一声响着。敲得梁慧蓉心烦意乱,这个时辰,贤妃将自己留在承乾宫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心里已经猜得七八分了。
“这……”
“贤妃娘娘,皇上翻了我们小主的牌子,小主现在……啊。”琪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眉儿一巴掌打了回去。殿内一时间静急了,静的两窗外的风声都格外刺耳。
“娘娘与小主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奴婢插嘴。”
“……奴婢……奴婢。”
“都下去吧。哭哭唧唧的好像本宫欺负了你一般。”
徐瑾瑜懒懒的斜坐着,浑身上下散着不容忽视的气势。、
“娘娘息怒,娘娘这样气着,可要影响嫔妾给娘娘唱曲了。”
梁慧蓉心一横,做不过今夜她如此安排了,不如卖个乖。
“还是美人心疼咱们娘娘,奴婢这就去给美人烹茶,好润润喉咙。”眉儿一笑,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出去了,对着徐瑾瑜点了点头算是告诉她一切已经安排好。
“不知娘娘想听哪个曲段。”
“就给本宫唱一段牡丹亭吧。”
“那嫔妾给娘娘唱一段牡丹亭游园吧。”徐瑾瑜烦着倦色,点了点头。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亭深院。春香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小姐。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春香小姐,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春香小姐,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杜丽娘春香,可曾吩咐花郎,扫除花径么?好天气也!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春香小姐。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美人既唱了游园,可否在给本宫唱一段惊梦。”
“美人请喝茶,若是累了不防歇歇……”
梁慧蓉接过茶盏浅浅的唱了一口。雪顶含翠,这样的好茶,她也会是喝过一次罢了。可如今何在口中尽是苦涩难以下咽,她想说什么可面对徐瑾瑜的双眸她竟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半晌,她清了清嗓子唱道……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翦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分付催花莺燕借春看。春香,可曾叫人扫除花径?吩咐了。取镜台衣服来。贴取镜台衣服上“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皇上……”宏启入了内殿本就昏暗的寝殿也指点了一只红烛。皇帝看着榻上坐着的女子微有醉意的他直接将她扑入怀里……
“夏儿……”他在喊苏沬夏,就算身边的女子不为她钟爱,可他竟然毫不在意的喊着苏沬夏。
可皇上也不知道她是谁吧?绣梨心里与身体同时感受着疼痛,狠狠的握着拳头。将指甲嵌入皮肤渗出殷殷血迹……
“夜深了,长春宫离这又远,美人不防在本宫这歇息吧。”
“娘娘这么做,皇上知道么?”
“本宫做了什么?不过是留美人唱歌曲罢了,美人就这样怨怼本宫?是本宫招待不周?茶点不好?还是宫人怠慢了?”
“娘娘心里清楚……”
“皇上今天翻得是嫔妾的牌子。”
“呵呵,原来如此,那本宫现在送美人回去可好?”
“……”梁美人一时说不出话来,福了福身子道;
“嫔妾谢娘娘留嫔妾住在承乾宫。”
“哼。送美人去歇息吧,美人想知道的明日便会知道,但梁美也给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嫔妾明白。”梁慧荣狠狠扯着裙摆上的淡紫色宫绦。微微蹲了蹲,算是行礼。
有什么好恨的呢,不是自己跟贤妃举荐的的绣梨么?不正是自己想千方百计讨好贤妃么……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折腾了半宿,徐瑾瑜也是着实累了,语气之中满是倦意。
“娘娘放心,那头回话,说是早已熄灯睡下了。”
“眉儿,你说皇上……皇上宠幸了她,会不会觉得新鲜一直宠幸着。会不会。本宫瞧着她那狐媚的样子,贱婢最会勾人心神。”徐瑾瑜拉着眉儿的手泪水朦胧,眼眶红红的。
“娘娘,论着整个皇宫,有谁能及得上您和皇上一起长大的情分。皇上即便宠幸谁,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恩宠。皇上心里头最在意的还是娘娘。”
“哼,皇后之位本是该属于本宫的,若不是太皇太后那个老太婆从中搅和,本宫才是皇上的妻子,要不然本宫怎么会便宜那个贱人,让她上了皇上的龙床。”
“娘娘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本宫不是生气,是恨自己不争气,快三年了,着肚子就是没有动静,本宫……连上官氏那个贱人,恩宠远不如本宫都有了皇子。为何本宫没有。”
“娘娘,这母凭子贵,亦是子凭母贵,慕贵嫔就算有了皇子,将来也不过是看着孩子封王远赴封地,若是是大皇子争气得皇上器重许是能留在长安辅佐将来的太子,若是不得脸最多是个闲散王爷。娘娘不必在意。”
“你说若本宫抚养大皇子呢?”徐瑾瑜双眸一亮,姚媚雪说的没错,她的身份若是抚养大皇子皇帝必然应允的。
“可,可大皇子有生母在……大元没有这样的先例呀。”
“生母?就凭上官家,慕贵嫔将来最多封个妃位,能给皇子什么前程……若是生母不能在抚养皇子呢?”徐瑾瑜痴痴的笑了笑。
“娘娘的意思是……”眉儿不只是风吹了进来还是听了贤妃的笑声觉得身子一震法寒。
“……”
“扶本宫歇息吧,在加些炭火,本宫觉得好冷……”
寒夜对镜,只觉冷光扑面。面对凉月,沬夏也有这感觉。有时在静夜里一个人立在坤宁宫的石阶上,望着明月,总感到寒光冷气侵入身子。春季的深夜,如同寒霜映在地上的月色,觉得自己衣服上也积了很厚的霜似的。很冷,的确,月光冷得很。这样的春夜比起寒冬更让人觉得彻骨,为什么嫦娥要奔月呢?那月中广寒无度,一片死寂,不正如坤宁宫中的自己么,或者她在那一面明镜中看见了什么人的面影罢,也如同自己一般。
“娘娘,先去休息吧,奴婢替您守着。”
“你确定是皇上差人叫走了绣梨。”
“来传话的小太监是这么说的,可奴婢也瞧着眼生,可……许是夜深了……”
许是夜深了?养心殿从未因为夜深了而留下过谁,贤妃如此,淑妃如此,就连她亦是如此……
“本宫再等等。”沬夏枯坐在妆台前,素面朝天,一身梨花寝衣别致清丽。仿佛那广寒宫中的仙子……他说过,夏儿就如同广寒宫中的仙子……这话她记得,可这话又像是另一个人说的,她却怎么也记不得了那个人是谁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滋润着万物,却细细无声,可就是这细小的雨滴落在枝叶上的,房檐上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滴进沬夏的耳里,心里。
月斜风轻,秦淮水已凉,乌衣巷也空荡,清丽素颜桃花殇,顾盼清眸遥相望,不知故人今夕在何方?掬一捧流年望穿你我,摇一叶兰舟摆渡繁华。忆当年,谁轻许了誓言,绽放刹那的诱惑,蛊惑了谁的魂魄?拽动了谁的心弦?昨夜曲筝弹云水间,今宵谁人无眠泪遮眼。月影纤纤相思愁成海,一阕清词谁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