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误解
翌日一早长春宫便乱作一团,西殿内瓷器摔碎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上……奴婢。”绣梨跪在冰凉的地砖上瑟瑟发抖,看着震怒的皇上。
“是皇后让你来的?”宏启的声音充斥着满满的怒意,双眸卒了毒一般,伸手掐住绣梨的脖子。任凭她如何挣扎求饶,就算到最后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皇帝也没有一丝怜惜之意。
为什么她能得到你深情呵护,为什么你看她的眼神满是爱意,为什么她可以贵为皇后,我却只是命如草芥的奴婢,我倾慕世子多年,她却不闻不问……绣梨等本宫给你找个好婆家。呵呵,多么可笑的一句话。
“……呃……”绣梨喊着满目恨意用力的点点头。宏启的手却一瞬间松了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过了半晌方才看向瘫坐在一旁的女子。
“立人……”这一声满是怒意的怒吼吓得立人瑟瑟发抖,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便在身旁伺候着,六年了,既是那时皇上目光阴寒,他也从未见过如此盛怒。
“奴才在。”
“去坤宁宫。”
“诺。”
宏启脚步走的极快,后面的奴才们尽数低着头匆匆的跟着,身后还有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永巷夹道上晨扫的宫人见状忙退到一旁,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可宏启刚刚迈进坤宁宫门便楞半晌,退了回来。
“回养心殿吧。”宏启很少有这样落寞的语气,清晨的阳光因着昨夜细雨格外明媚,笼罩在他身上,越发显得意气风发。而此时的清冷神色更让他多了几分戾气,这样的男子,正是大元的帝王。
“皇上,那……那绣梨姑娘。”
“皇后的人交给皇后处置。”
“这……那昨夜,这留还是不留,奴才愚笨请皇上明示。”立人连忙跪在地上,急道。
“不留。”宏启转身之际只有两个字说的如此决绝。将局急忙跟了上去,一头雾水的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绣梨,无比狼狈。
“绣梨姑娘请吧。”
“立公公……”
“皇上的意思姑娘也是听见的,这都到了坤宁宫门口了,姑娘难道不认路?”立人对皇后十分敬重,怎么也不相信皇后会为了争宠用这样的下作手段,所以眼神,语气丝毫不掩饰对绣梨的鄙夷。
“……”绣梨狠狠的瞪着立人,冷哼了一声便缓缓的走进内殿。
“姑娘是否走错了?”常福拦住绣梨不想让她进去,皇后在妆台前坐了一夜,方才刚刚歇息片刻。这样的奴婢,既然不能为主子分忧,那边不是奴婢。
“公公也不过是这坤宁宫的奴才,皇上的旨意公公要忤逆不成。”绣梨目光阴寒,话语间满是不屑。
“奴才?是奴才只是奴才,可奴才清楚自己只是坤宁宫的奴才。”
“公公是阉人,不做奴才还能做什么?”
常福缓缓靠近绣梨立人也并未拦着,一句阉人,刺痛的何止常福。
“阉人也好过贱人。”
“娘娘让绣梨进来。”
樱纤冷着脸,瞧着常福一反常态,可心里也觉得骂的畅快。立人瞧见樱纤脸色缓和了许多道;
“樱纤姑姑,奴才只奉圣命把人带来了,既然娘娘传唤,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向皇后娘娘问安。”
“有劳公公了。”立人清楚,这件事既不是皇后所为那对坤宁宫来说便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这个时候他是不便进去的。
“奴才立人给皇后娘娘请安。”立人跪在石阶上,高声喊着。行了礼便径自走了。
“娘娘。”樱纤带着绣梨如内殿的时候眼瞧着沬夏在偷偷的抹眼泪,转身却擦干眼角,一副没事的样子。
“你先出去吧。”
“诺。”
“娘娘。”
“你心里若当我是皇后娘娘就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来。”
“是谁安排的?”
“……”无论沬夏问什么,绣梨都不开口。
“你起来吧,既不觉得自己错了,跪在那做什么,自己坐吧这你熟悉。”绣梨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女子,那个有大元第一美人之誉的女子,如今那样憔悴,可就是她的憔悴也让人丝毫生不起厌恶,反而那样怜惜。如果皇上瞧见了又会如何?怕是十分心痛吧。宁王,难怪宁王会那么钟情于她,数年未改……
“可是本宫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沬夏瞧着不肯起身的女子,在王府时她是最懂自己的人,那个温文尔雅的女子,陪她抚琴品诗的女子,如今竟这样陌生。
“我在您心里又是什么?奴婢?下人?”
“你知道我从未把你和锦桃当做下人。”
“那我对世子的情谊你难道不知?”
“我……我也是入了宫见你种种才有所察觉呀。”沬夏一脸茫然,她还是不懂,竟因为这事怨恨如此。
“呵呵,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问过我?因为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下人,配不上你璟王府门楣。”绣梨字字诛心,话语间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
“你让我进去。”锦桃红着眼睛站在殿外,常波死死的抱住她,拉着她不肯松手。樱纤也只是对着她摇摇头,脸色深沉。
“绣梨,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娘娘对你如此,你不记恩重如山也就算了,如今竟和外人一气,背叛娘娘,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锦桃骂着骂着竟然哭了,带着哭腔蹲在大理石阶上,小声的嘟囔着。
“锦桃,别哭了,娘娘自由定夺。”
樱纤俯下身子将那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拦进怀里。
背叛,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樱纤不由得身子颤栗。她的父亲,樱家满门,都是因为背叛丧命。她虽年幼却历历在目……
“绣梨,你既这样做了,就知道咱们缘分已尽,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再不想干。”
沬夏的心紧紧的揪在一起,皇上说她的人让她自己定夺。若是她给了绣梨位分,那就是告诉皇上,这是她安排的。她默认的。可若是不给绣梨一个名分,勾引皇上,背叛主子的罪名足以要她性命……可是沬夏又怎么甘心……
绣梨,我今日救你一回,这条性命是你自己的,以后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是福是祸你别怪我……
“起来吧,你走吧,既然你喜欢长春宫便去吧。”绣梨不解的看着沬夏。愣了许久。
“本宫会跟皇上说,册封你为采女,你便住在长春宫吧,以后坤宁宫你不必在踏足,不许在踏足。本宫不想再看见你,缘分已尽,日后你是荣宠,是衰败,都与苏家,与璟王府,与坤宁宫,与本宫……无关。”
沬夏没有再看绣梨一眼,她累了,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了,也是最后为她做的……她不觉得苏家有什么地方对不住绣梨。可终究是一起长大情分,她不忍,也不能看着她丧命而无动于衷……
“都给本宫剪了,统统扔出去。”梁慧蓉强忍着眼泪,吩咐着琪宁,她把殿内所有的窗户全的打开了,她总觉得这殿内还有别人的味道……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羞辱。
“小主,这海锦被子还是去年皇上赏赐的呢,剪了多可惜呀。”
梁慧蓉狠狠瞪了一眼秋儿,琪宁忙扯过被子一剪子就剪了下去。附在秋儿耳边小声道;
“小主叫做什么你做就是。哪来那么多的话。”
“小主这是怎么了,皇上昨儿才来过今儿就在这哭着剪被子,摔东西。像是要拆了寝殿似得。”
“哎,问那么多干什么,知道的少对你可不是坏事儿。”琪宁沉了沉眸色有转身收拾起一地的青瓷碎片。
虽说梁美人位分低可因着这幅嗓子也得了不少赏赐,殿内的珍宝也是比同等位分的小主多了许多。
清风拂过,殿内的空气又凉了许多……
“皇上,皇上,您慢着点。”将局跟着宏启脚步越走越快,走的将局都有些发冷了。可这会立人又不在,他也实在是话也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喘。
宏启转身立在养心殿大门前,玄色龙纹锦袍随着风微微浮动,让人有些毛躁。
“给朕滚,都给朕滚。”
“皇上……”将局一时间只觉得头脑发蒙,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可竟不知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皇帝哥哥。”靳可岚听着外面宏启的声音,甜腻腻的喊着他便跑出殿外来,迎上她的却是一抹阴狠诡厉的目光。
“……”靳可岚只觉得喉咙发紧咽了咽口水立在一旁不敢说话。这样的目光她见过,他父亲在战场厮杀,手刃叛军时便是这样的目光……
“你叫茗儿陪你出去走走吧。”宏启话语听不出息怒与温度来,似是一句平常不过的话,可又让人半句拒绝的话也不敢说。
“哦。”靳可岚提着裙角悻悻的绕过宏启朝御花园走去,茗儿也小心翼翼的跟在一旁。
“皇上,那个,宁王还在,还在偏殿候着呢。”
“是朕说的不够清楚么?还是大统领听得不够清楚。”
“皇……”
“来人,将局违抗圣旨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
“皇上微臣,微臣……哎,微臣领旨。”将局还想分辨什么,怎么就无缘无故的赏了三十军棍了呢,可看着宏启那张阴沉的脸他想到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