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嫔依次落座,皇帝与太后同坐主位沬夏挨着皇帝做手边落座,对着面前那个青丝高束额前带着一只回心细珍珠额饰发髻上左右两只团蝠点翠流苏步摇披着锦裘的永安公主嫣然巧笑着。直笑的宏芙脸颊通红不再看她转对着陆蝶音,与景娆瞧着,那目光便似是询问者各自是否安好一般,两人浅浅的笑着点了点头。沬夏左右环顾一番并未瞧见宁王的身影,转瞬便想起宏夙出去游历已久,前些日子给宏芙去过书信在蜀山上已呆了半月了。
“皇上前些日子,答应了封瑾珩为中郎将,与将局一起学习统领禁军御林军的皇上可想好什么时候下圣旨了么?”
徐韵端坐着,看着眼前的歌舞一身墨红色的朝服裙角处满是祥云别鹤。一条蜜蜡南珠穿得珠络挂在胸前。
“儿臣想着舅舅已位在太师,瑾珩年纪小又何必非要武职打打杀杀的,不如、、、”
“皇上,男儿不从军不得志,徐家男儿那就是要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若是他不学着如何带兵,日后徐家的兵权又该何人接手呀?”
“母后说的是。”皇帝说完话目光幽沉,夏儿离得毕竟远些加上歌舞丝竹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回过神来只闻得笛声渐急,一女子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一袭明黄淡雅长裙,墨发侧披如瀑,素颜清雅面庞淡淡然笑。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众人看的有些愣了,就连沬夏自诩舞技非凡如此活泼明艳的舞蹈跳的又如此烂漫天真不俗气她也是第一次见。
皇帝毫无瑕疵的脸宠俊美绝伦,一双银色的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清泠而深邃,眉宇之间显出几分高贵与张扬傲然之气。沉静幽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波动,象两泓万年不化的冰湖,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勾勒出一道微笑的痕迹。起身对着一舞落定的女子,缓缓度步上前,接过立人手中的墨狐大氅轻轻地披在她身上。
“冷么?着那样的天气一层薄纱想必冻坏了吧。”那女子双眸灵动的望着皇帝含羞带怯的笑了笑。
“不冷,臣女心里都是草原带来的热情。”二人对视间大殿之上气氛暧昧又尴尬。太后轻声咳嗽一声,那女子也发怯,上前行了蒙古礼道;
“臣女靳可岚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诸位小主请安。”
“规矩倒是熟悉,可见你父亲教女友方。”
说罢那女子又行了汉人大礼道;
“家父镇守蒙古草原,不能前来亲自给太后请安,特嘱咐臣女代为请安,祝愿大元太后万福圣安,松鹤延年。”
“这丫头的小嘴,你父亲是武将不兴这个,这样细腻的言辞也就是你这样的妙人能说得出来,皇上还不赐坐,怠慢了佳人。”
“诺。”
说罢皇帝引着靳可岚坐在了景娆身边,她暂无位分也不便做的太近了。
大殿之上梅花香气扑鼻,沬夏只觉得一阵恶心,头晕目眩,口中更为苦涩,面上却已久得体的笑着。
皇上有多久没去看她了?五日,不过五日。对后宫嫔妃来说五日不见圣驾又如何?十天半月乃至半年不见得也大有人在,可她还在孕中且即将临盆,却也是五日没有见到皇帝了。
“殿内这么多梅花可是如此清雅却也喜气。红梅腊梅也比白眉看得艳丽。当真应经。”
“怎么可岚也喜欢梅花儿?”
“臣女不喜欢,提起梅花总让人想起,唐玄宗的宠妃梅妃,玄宗宠爱之时满宫里皆是一株又一株的梅花,可新宠杨贵妃来了,便是独居上阳宫,楼东赋凄凉,可美美提起荔枝呀梅花呀,臣女也觉得凄凉。”
沬夏有些出神,这个女子就如当年的自己一般,她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因为母亲与梅侧妃的关系厌恶了梅花的,就算那冬日里红梅映雪多么迷人,多么艳丽她也不愿去多瞧一眼,花再美总会落得。
众人说说笑笑,徐瑾瑜与诸位嫔妃相继给皇上敬了数杯酒,皇帝除了温柔的对沬夏说了一句若是累了便早些歇息,便是对着靳可岚如获珍宝一般的目光灼灼。陆蝶音那样的性子自是按耐不住的,冷嘲热讽了几句,可靳可岚就如同听不懂一般。她即便想恼可也碍着太后与皇帝。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醋意,左不过是在宫里头挨日子罢了,可看着沬夏身怀六甲如此辛苦的样子她总是觉着有些气愤的。独自喝了两杯闷酒便借故离开了。
陈曦静静地看着,内心一阵苦笑,不管是大元还是南朝都是这样一般乌烟瘴气我尔虞我诈罢了吧。陈曦病怏怏的坐着,太后难得慈祥的宽慰了两句,无非以为陈曦是远嫁思乡,加上水土不服才会如此。
“臣妾谢过太后垂怜。”
“德妃身份贵重,好好养着身子,日后毓庆宫的事宜可还要靠你呢。”
“臣妾遵命。”陈曦静静地坐着。在别人眼中她是身份贵重一国的公主。象征这大元与南朝的和平,可在她心里她最清楚不过,她不过是南朝受人嫌弃在冷宫长大的失宠公主罢了,母亲早逝,若不是和亲想必这一辈子老死在冷宫里头南朝国主也不会想起还有她这个女儿吧。想到这陈曦苦笑着。不远千里来到这还不是一样的,皇上也从未真正的宠爱过她,赏赐不断,可她称病避宠皇帝就真的没有来敲过。也从来没有叫她侍寝过。
“姚婉仪今儿为何如此素净?”皇上目光落在衣着最不起眼的姚媚雪身上,不由得问道。
“回皇上,自从皇后娘娘有孕贤妃娘娘日日与臣妾一同诵经祈福只盼着皇后娘娘平安产下皇子。菩萨面前不敢打扮的过于醒眼所以臣妾才会如此打扮。”皇上瞧了一眼衣着华丽的徐瑾瑜,哦了一声。
“是,臣妾原是与姚婉仪一同的,只是臣妾近日主持出席夜宴不敢失了皇家尊严才稍作梳洗。”徐瑾瑜嫣然一笑美目流转对着姚媚雪嗤笑一声。
“宋昭仪的身子可都大好了?听闻前些日子皇帝也总去瞧你,宋昭仪也要好好养好身子,来日方长,早些延绵皇嗣才是要紧的呀。”宋挚念起身盈盈福了福,笑着请了安又谢了太后关怀。对着沬夏却是目光森寒,在她心里一直深信不疑害她小产的那只猫就是苏皇后丢在她寝宫里的。可她没有证据,也只能是自己坚信罢了。
孩子,你放心,母妃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沬夏本垂着头独自坐着,可一阵钟声惊得她心头一痛。众人也都是僵直了身子,不敢言语,众人相继对视了一眼,忙放下手中的酒盏,跪拜余地,沬夏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两颊上的泪水如决堤了一般滑落,二十七声,足足二十七声,皇太后就坐在身旁,根本不给她遐想的机会与空间。果然门外的舍人急急忙忙的赶来隆冬时分竟是满脸汗水。万分悲悸的扑到在地。
“启禀太后,启禀皇上,太皇太后驾崩了。”徐韵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微瞌,一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另一只手死死的扣着檀香木扶手。
“母后。”徐韵再睁开眼睛时候已是眼泛泪光。景娆不得不佩服太后的绝佳演技只是须臾间便能将那一丝措手不及变成了不限的悲痛。
“哀家方才还去寿康宫请过安怎的、、、、怎的就。”
“母后节哀。”徐瑾瑜的嘴角挂着一丝窃喜,却也如同徐韵一般泪眼朦胧的。沬夏跌坐在地上,头脑只觉着掏空了一般,用尽力气想要爬起来。可从身下蔓延上来的疼痛让她丝毫用不上力。樱纤扶着沬夏只觉着他的身子越来越沉、、、
“娘娘,皇后娘娘,、、、、、这,皇上,皇后娘娘流血了。”
姚媚雪一声惊呼,宏启方才回过神看见沬夏脸色苍白如雪,身下却是刺眼的嫣红。
“皇后娘娘怕是要生了吧,臣妾、、、、、臣妾,临盆的时候也是流了好多血呢。”
大殿之上唯独上官潇潇一人生育过,她此言一出众人方才回过神来,皇帝一把抱起沬夏也不顾这太后的阻拦,便往门外走去。众人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见皇帝回过神轻声唤了一声;
“瑾瑜。”徐瑾瑜一愣,一双行人一般的丹凤眉目受宠若惊。瑾瑜,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唤过这个名字了。
“臣妾在。”
“嫔妃之中数你位分最高又一直协理六宫,太皇太后的丧仪,就交给你了。”
“诺,臣妾定当不负皇上嘱托。”宏启抱着沬夏一路及跑着鹅毛一般的雪花落在沬夏金红色织锦团蝠的衣裙上,就如同被雪压垮了的梅花枝叶,身后女子焦急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唤着夏儿。宏启回头瞧着原是宏芙急急的跟了来。
“皇兄,可宣了太医没有呀?”
“对太医,立人,快去宣景河入宫,旁人朕信不过。”宏启抱着沬夏一路跑着,献血顺着沬夏裙角滴在皑皑白雪上。雪仿佛越下越大。景娆一路跑着,不知道跌倒了多少回又爬起来的勉强跟着宏芙找到了皇上。见沬夏面无素绢。忙拦住皇帝道;
“皇上,若是一路这样走下去娘娘无法生产怕是对娘娘对孩子都、、、”
宏启从没有这样无助绝望过,望着沬夏苍白的脸与越来越弱的呼吸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他紧紧地咬着牙。
“这儿离真的乾清宫最近,去那。”
立人忙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万万不可呀、、、乾清宫乃是国运根本,是您的寝宫,娘娘虽贵为皇后可女子生产血腥极重万万不可呀、、、”
“放肆,还用你来教朕么?”宏启绕过立人抱着沬夏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景娆上前搭着沬夏的脉,微微皱了皱眉头。
“皇上,娘娘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方才昏死过去,孩子并无大碍,还是快些叫人来用软轿抬着娘娘回坤宁宫去,若是在乾清宫生产,一来怕太后颇有微词,二来娘娘生产过后在月中也不便在挪回去。再熬些参汤,娘娘气血不畅总要参汤吊着才能有力气生产呀。”
“你、、、”宏芙见皇上微微震怒又有一丝疑惑忙上前道。
“皇兄,景嫔也是懂些医术的,皇上还是信她一回吧。”
立人眼色极快忙就跑去交了四名宫人抬了沬夏来时的软轿一路直奔坤宁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