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刚一到坤宁宫众人便急急地迎了上来,太医院的刘勤亲自熬了一锅参汤,端给紧紧跟在皇后身边的樱纤,叫她给皇后喂下,可几勺参汤顺着,流出来的远比喝下去的多,皇后依然面色苍白,气息虚浮。
“朕来。”皇帝一把抢过樱纤手里的暗纹瓷碗,喊了一口在自己嘴里,又抱起皇后虚软的身姿对着苍白的樱唇一点一点的喂进她嘴里。直到一碗参汤全都喝尽了。
“皇上,请您移驾,娘娘已经有所缓和,怕是一会就要生产了。产房血气重,您在这怕是、、、”
“你们尽管接生便是,朕是九五之尊天命所受。不怕。”
“皇兄,您是天命所受,皇后也是一国之母,一样吉人天相,您在这只会叫太医、稳婆、嚒嚒们手忙脚乱的。反倒对皇嫂不好,有臣妹与景嫔在这照应皇兄也可放心。”宏芙见旁人劝不动便上前道;
“这、、、可是。朕不在她身边怎么行。”
“皇上,微臣来了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皇帝顺着声音看去,便瞧见一身白衣的景河款款而来。身后的药童提着一个硕大的柳腾药箱。
“你一身白衣做什么,皇后娘娘生孩子你就不能穿的喜庆点。”景嫔见景河一身白衣颇为不悦道;
“中宫大喜,可国有大丧。景嫔小主微臣这装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景河说着也没有瞧景娆自顾着走进内殿去。看着皇后额头满是汗珠便知道已是有了只觉得,心下也放心了不少。忙从袖口拿出一块凝露提神香来。
“樱纤、、、、痛,,好痛。”沬夏紧紧抓着被角,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面色虽是缓和了可疼痛却越来越重。
“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娘娘放心微臣来了,您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景、、、河、、、一、、、”
“娘娘别说话,攒着力气,一会一挺要听稳婆的话。”
“恩。”沬夏点了点头。神智越发清醒了起来。可过了不一会她便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她的额头上,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双手紧紧抓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被褥,手臂上青筋暴起。
“啊、、、、、、、”
“夏儿。”皇上听见沬夏凄厉的叫着,终于按耐不住起身想要进内殿去瞧瞧,可刚一起身脚下便跪了一圈人。就这么跪着谁也不抬头,谁也不说话。
“淑妃娘娘,您不能进去,淑妃娘娘、、、淑、、、”
“皇上,淑妃娘娘非要进来奴才拦不住呀。”将局一脸的无奈看着淑妃焦急的样子他也确实不想拦着所以也只是嘴上喊得动静大些,却也只是跟在淑妃身后没有实在的拦住她。
“淑妃娘娘,皇后娘娘已经开始生产景嫔在里头陪着呢,你该放心,你性子急这样跑进去在没头没脑的哭起来,反道影响了她。”
“怎的突然就生了呢?你叫我去瞧她一眼,就一眼。”
“淑妃放心,夏儿没事,一定没事。”皇帝木然的站在原地,目光看向内殿。进进出出的宫女端着一盆有一盆的血水。绣梨本在殿内陪着的,跟着忙了一会却觉着在这也帮不上忙便自请去后殿帮着太医熬些催产的药。跟樱纤说了句便端着一盆血水走了。
“锦桃姑娘这大雪天的你怎么跪在这了?”
锦桃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了印在脸颊上。
“娘娘在里头受着罪,太皇太后有驾崩了,奴婢没用,什么也帮不上娘娘,既替不了她疼,也替不了她心痛只能在这求神仙,求菩萨,保佑我们娘娘和小皇子平平安安的。让我们娘娘少受些罪吧。”将局心头一软,默默地解下自己身上的月银色披风。包裹住锦桃瘦小的身躯。
“皇后吉人天相,素来宅心仁厚,菩萨不包邮她还能保有谁。”
“真的?”
“真的。”锦桃见将局说的认真便破涕为笑冲着被皑皑白雪应成银灰色的夜空又扣了三个头、、、
那一边太皇太后的大丧由徐瑾瑜紧锣密鼓的张罗着,徐韵跟着众人在太皇太后梓宫前一同守着。原本打扮的姹紫嫣红的后宫妃嫔一时间皆是一身素縞。挽起的青丝也只是簪着素银的发簪和一朵白绢花。
按着位分跪在灵柩前嘤嘤的哭着,每隔半个时辰便大哭一次。
“这么跪下去膝盖都跪紫了。”梁慧荣撇着嘴角跟着众人起身附后跪下。小声的嘀咕着。
“梁美人还是仔细这些吧,这话要是让有心的人听见小心性命不保。”顾倾颜淡淡的看了梁慧荣一眼。
“咱们与太皇太后面都没有见过,如今见了就是这般见得。”
“美人呢可知足吧,毕竟咱们只是守孝守灵。守着规矩,那可还有一只脚跨上龙床现在又不得不下去的呢。”上官潇潇站在前面满脸悲痛,说出这话却总让人觉着幸灾乐祸的意味更浓一些。
“默。”礼祭司的掌司一声高喊众人忙低着头谁也不再出声。
“哀。”又一声落大殿之上哀声四起,便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宋挚念不由得想起入宫的前一夜母亲对她说的话,在宫里,想哭的时候一定要笑,想笑的时候就不能让别人看到你笑,而该哭的时候即便想笑也要痛哭。以前她或许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可如今她真真的体会到了。太皇太后大丧,靳可岚就算在得皇上垂爱,也要等三年之后才能入宫册封,苏沬夏,呵呵,就算你今日平安生下龙子又有什么?你苏家的靠山已经倒了,而且因为太皇太后驾崩,后宫皆在大丧之之中,你即便伤怀日日闻得哀乐却连门也出不了,连一个头也磕不了。呵呵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娘娘用力呀,头已经出啦,用力呀娘娘、、、”稳婆欣喜的拖住孩子的头冲着沬夏喊道;紧随着的又是几声痛苦的嘶喊。
“娘娘用力。”景娆攥着沬夏的手,感受着她手掌传过来的力量。
“啊、、、、啊、、、、、”
“出来了出来了、、、、”
“是个小皇子、、、是个小皇子。”
随着孩子的啼哭众人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嚒嚒与乳母抱着孩子前去找皇上请安。却听见樱纤惊呼一声,原本是想给沬夏清理一下身子的却发现另一个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一半吓得跌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吓成这样。”
景河本已经熄了凝露提神香见樱纤如此心中边也有了一二。
“快叫稳婆去,还有一个孩子。”景河原本给沬夏问脉的时候就曾怀疑过沬夏腹中是双生胎,可沬夏孕中腹部长得并与旁的孕妇无异加上双生脉象又比较弱,所以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果真是双生子。稳婆正抱着小皇子在皇上那请安景娆也跟了出去。一时间内殿并无旁人可以帮忙。景河也顾不得规矩便亲自给沬夏接生去。
“景大人、、、”
“别说话,不想死就别说话,就算你不活了也得想想即将出世的孩子。”
“可是、、、男、”
“男女大防早在韶关我救你性命的时候就已经僭越了,您现在若觉着微臣越来规矩等孩子与你都平安了大可一刀杀了我。”景河对沬夏总是冲着感激的,感激她的仁善救了景娆一命。
先头那个孩子出来慢些,可第二个孩子就好生多了,沬夏不过稍稍用了些力气便生了出来。景河雪白的衣袖上满是血污抱着这个孩子也顾不得沬夏便往殿外走,迎面瞧见樱纤带着稳婆过来。便将孩子交给了稳婆。跪在满面惊喜的皇上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
“臣没有遵守宫里的规矩请皇上责罚。”
宏启抱着皇子又见稳婆用沬夏的一袍抱着另一个孩子喜盈盈的冲着皇帝扣了扣。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对龙凤呈祥。”
“是个公主?”宏启双眸,双眸之中满是惊喜的看着稳婆怀中的孩子。
“赏,坤宁宫上下大赏,朕要大封后宫。”众人齐齐跪下先是谢恩便又是一阵拒绝,仿佛一切赏赐便都不重要了。
“太皇太后大丧,皇上不便厚赏坤宁宫。”
“是呀,皇祖母去了。樱纤你照顾好皇后。芙儿你也应该随朕去守丧了。”宏启深沉的叹着气。朝着内殿满是深情的看了一眼。
对着常福道;
“皇后在月中,生养了双生子本就伤元气,太皇太后大丧期间你们便关好门窗别让她再跟着伤怀。”
“诺。”常福应着便恭送着皇帝离开。刚走到院落处便瞧见锦桃还跪在雪中嘴里念念有词冲着夜空拜了又拜。
“你这是干什么呢?不回去好好照顾皇后在这拜神么?”
“奴婢是求佛祖保佑娘娘平平安安。”皇帝瞧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与双手还有满是泪水的双眼心中一动。
“皇后没有白疼你们,快进去吧,她与孩子都好。等她醒了告诉她朕明天晚上再来瞧她。”
皇帝看着灰蒙蒙的天际,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朝着寿康宫方向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