沬夏披着青枝纹雁翎氅坐在窗边的小榻上正出神。边见绣梨缓步而至。
“娘娘仔细着别受了风寒。开始在些歇息吧。”
沬夏抬头望去绣梨仿佛一瞬间清瘦了不少,从哪日听闻苏奕有心迎娶永安绣梨便很少在沬夏跟前走动,总是躲得老远,如今见了也莫名的多出了些陌生。可她还是她,那个满身傲气却事事恭谨的女子。
“来,坐在我身边。”
“奴婢不敢。”
“在王府时锦桃性子活泼好动,你却知书达理,又通诗词,你也总陪着我倚窗夜话,如今在宫中能如此亲近的更是只有你我。”
“回娘娘,在王府时已是奴婢不懂规矩,如今入了宫更应遵守尊卑礼数。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绣梨躬着身子福了福。
“娘娘还是在些歇着吧,今夜是奴婢守夜您有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沬夏看着绣梨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丫头心性一直很高,有事璟王妃母家的姑娘,在府中也过的如寻常人家的庶出小姐一般。沬夏也一直想着带她入宫将来指个好婆家也算对得起她多年陪伴。
可就是没想到,她情跟深重的人竟然是苏奕。
沬夏抬头望着天上朦朦胧胧的月色,心中难免惆怅。
“怎么王爷还不睡?”宏夙回头看着苏奕抱着两个酒坛子笑道。
“苏大将军不是也没睡。”苏奕递给宏夙一坛酒自己坐在他旁边。
“也不知道长安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你的将军夫人跑不了。”宏夙喝了一大口酒玩笑说道。
“我、、、、我。”
“可不是我说你,我这妹妹哪好。”
提到永安苏奕不由得想起那年雪夜在宫里头一次遇见她的情形。白雪纷纷,她在雪地里不停的翻找遗失的耳坠,玉手芊芊冻得通红,却还想着心疼自己的奴婢。
“哪都好。人好、心好。”
“哈哈,永安自幼丧母,一直养在母妃宫里,你或许不知道宫里的孩子长大多不容易。我也希望她能嫁个如意郎君。”
“可是、、、”宏夙盯着苏奕半晌一脸嫌弃、、、
“、、、、”
“可是你也、、、五座城池,你当时就不能少说点么?是你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觉得赵国军队都是面粉捏的?”
“我、、、我一时情急就顺口说了。”
“你这口顺的还真要命。”
“王爷从韶关之战后就一直守在韶关受着风沙之苦夏季又格外炎热。为何、、、”
“为何不回来?”
“我孤身一人,有无相似女子,身在何处又何妨。”
苏奕不由得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宏夙的话。他的心思别人不知他却深有体会。可他比宏夙幸运得多。他深爱的人总还有机会去争取。可宏夙心中女子却是这世上他最不该动情之人。
“景河呢?”宏夙四下张望问道。
“在营帐里头不肯出来。说什么喝酒伤身。”
“哈哈哈哈哈,神医就是不一样。”
“半夜便要乘胜追击了,都准备好了么?”
“跟平日里一样,看上去不过是夜里生了炊火,三三两两的士兵在营帐外走着,各个帐内都点了灯。相比不会引人注意。”
“再过半个时辰便动身。”宏夙望着东南方向朦胧的天空浅浅的笑着。
夏儿,你为了你哥哥,为了芙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吃了那么大的苦头。我一定不会再让你跟着失望了。
“将军、、、将军不好了。”一名士兵连滚带爬的朝着二人跑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宏夙心下一惊。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王爷、、、将军。赵国、、、赵国的图鲁将军带兵打过来了。”
“难道是走漏了风声,还是他们想的适合咱们一样的计谋?”两人相互瞧了一眼对着士兵道;
“你便留在这好好保护景河。”说罢二人便匆匆而去。图鲁带兵直奔军营前排的弓箭手支着火箭,一轮又一轮的射下来,军营门前的围栏已是火蛇曼舞。升起了浓浓的黑烟。
“接着射。”图鲁大喊一声。
“让你娘的猖狂,老子不发威你当老子是病猫么。烧死他们。”
苏奕与宏夙二人赶到已是死伤惨重,很快便都被大活包围住。
“王爷,你去带着景河从西面小路撤离,这有微臣顶着。”
“说的什么话,我既和你一起来了就得一起回去。否则我怎么对得起夏、、、”
“先想办法冲出去、、、”宏夙大声喊着身后便是满身怒火的三万将士。
苏奕大喊一声;
“擒贼先擒王。”说着边带着众人每人一桶水浇在身上铠甲护着头喊着号子便从火蛇中冲了出来。也着实吓了图鲁一跳。挥挥手便叫前排的弓箭手撤撤离下去。翻身下了马踢着刀也带着步兵迎战。苏奕上前因着铠甲护着头已经离身伸手格外矫捷可也格外的脆弱,图鲁一刀下去背上便猩红的一刀扣子足有指深。众人厮杀的也格外激烈。一时间难分伯仲。宏夙也是受了两箭。万幸一只在肩上一只在背上都不中要害。
“若不是敌对图鲁怕是要交你这个兄弟了。是条汉子。”
“若非敌对苏某也格外敬佩图将军有勇有谋。”
说着苏奕着长枪挡住了图鲁一刀。
“你们为何来犯我赵国。”
“国家政事苏某不懂可总有自己的苦衷。对不住了。”
“杀呀、、、、”后方的将士扑救了粮草便急忙赶来一时间虽是混乱可也占了上风。图鲁很快也受伤而逃。
再回营中时天色朦胧,灰白色的天际破晓十分,那颜色骇人的深邃。
沬夏在养心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是一月之后。正式桃杏争春的时节,沬夏却听得一身冷汗只觉得浑身颤抖从骨头缝里透出了一股寒气。眼前一黑变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已在坤宁宫自己的卧榻上。皇上正坐在她身边见她醒了握着她的手眉眼间满是笑意。
“皇后,你醒了。可还好?有没有哪不舒服?”
“皇上、、、臣妾没事、”常福、樱纤为首带着坤宁宫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齐声道;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恭喜?怎么了?”
“太医说你有身孕了,一个多月了。”
“啊?”沬夏忙要起身刚起来一半又扶着自己的肚子生怕动了胎气僵在半空中起也不是,躺也不是。皇上一把将她拦在怀里。在耳边柔声道;
“夏儿、、、这是咱们的孩子。朕高兴,也只有咱们的孩子能让朕如此高兴。”
“皇上。”沬夏轻声唤着皇上面上一阵红晕。
“立人传旨下去,坤宁宫上下加奉一年。日后缺什么少什么直接从养心殿拿了去便是,不用通报内务府这样颇费周章。”
“谢皇上恩典。”
“还有、、立人,景河不在宫里就先暂时由刘勤亲自照看皇后的胎。御膳房每日送新鲜的食材交由、、、交由坤宁宫小厨房自己做。还有、、、还有”
“娘娘您瞧皇上高兴地,事无巨细的都惦记着。方才太医诊出来喜脉,皇上紧接着就封赏了六宫。各宫小主都跟着高兴着呢。”皇上横了立人一眼。
“快去办差。”
“诺。”见立人出去常福也识相的带着众人推下。只留了皇上与沬夏二人在殿内私语了一阵。直到用了晚膳皇上便吩咐着留宿坤宁宫。内务府的小德子拿着绿头牌子刚到坤宁宫门口便被立人拦了下来。
“德公公不想活了?这脑袋长在脖子上还嫌沉是怎么着?”小德子将手中的绿头牌托盘递给身后的小太监道。
“呦瞧立公公的话儿,奴才还不是跟您一样,都是奉旨意办差事,可您只奉皇上的差,奴才可是太后、皇上两头都得罪不起,这头要脑袋,那,那头得罪了也是要命的呀。”见小德子左右问难的立人附在耳边轻声道;
“皇上既说了今儿在这陪皇后娘娘,你便回去,太后就算问起来也是皇上的意思,有皇上顶着呢,你最多也就是没办好太后的差,你又何苦进去这一遭,皇上不悦还得罪了皇后娘娘,德公公自己斟酌吧。”
小德子转了转眼睛思索了片刻,拱手道;
“奴才谢过立公公。”
“公公就这么走了?这牌子还没翻呢。”那小太监屁颠屁颠的跟着小德子急道。
“闭嘴,你懂什么,管好你的嘴快点走。”二人趁着夜色急匆匆的走了。立人看着二人背影叹着气摇摇头。对身边的人吩咐道。
“将大统领不在宫里,你们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都给咱家精神点。”
“诺。”
半月后苏奕与宏启班师回朝,五座城池虽没有攻下,可三座边城已伤了赵国元气,赵王上表求和愿岁岁朝贡,皇帝也不远在劳民伤财便下旨大军归朝。亦许了苏奕与永安的婚事。
三月初八一早沬夏便紫棠色芍药蝶峰团,绣着万年青寿字滚边的蜀锦襦裙。锦桃又在她鬓上错落这簪了两只蝶翅流苏赤金步摇。端庄之余亦是格外秀雅。
内务府早早备下了宏芙的嫁妆,一应物品也皆是按照嫡出公主的规矩办的,沬夏心里清楚这原本是太后送给宏芙和亲的嫁妆只是准备了如今一直能一并陪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