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憧憬着这一切,天色刚染了墨,大家便急不可耐的收了工,凑到了一起,毕竟是特殊时期,还是留下了人守岗,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这样的聚会在这个时候弄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大家聚在一起后便都进行了自我介绍,有的比我年纪小,更多的是比我年长的,大部分都是北方人,却也有几个南方来的,大家介绍完了,却也问我家乡何处,我便说了一个名字,听说我的家在水乡,那几个同是南方来的伙计,见我却是越发的亲切,同我以老乡相称。
似乎是看不惯我身上这身发臭的衣服,一个伙计又帮我领来了一套衣服,让我换着穿,我心里感激他的仔细,也就接了衣服告了谢。身为女孩子,又怎么会不爱干净呢?其实我也就是故意而为之,一来是为了做给冯将军看的,让他知道我并不是那种矫情怕吃苦的人,二来以我这样的形象,秦霜就算是想要留我,也要多多考虑一下了,三来自然是因为怕遇到认识我的人,暴露了身份。王启从厨房里弄来了几个菜,大家都吃的很开心,喝的欢畅,话匣子也就都打开了,不必我打听,便同我说了许多关于这军中的事情。
原来这秦霜从十几岁便开始跟着冯将军,见证过了冯将军意气风发的鼎盛时期,冯将军爱才如命,提拔了许多有才能的人,许多在他手底下当过差的人,都经他引荐,在仕途上获得了提升,不仅仅是在这军中,甚至也有朝中官员得到了他的荫护。冯氏一族在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只是因为冯将军天性内敛节约,对家人也是约法三章,所以只有祖辈三代住在京城,其他人都并没有跟随,自己一身老骨头,仍旧是驻守边疆,为的就是让皇帝放心,他是不会谋反叛变的。战功赫赫只是一方面,冯将军虽然身居此地,却仍能够影响到京城朝廷,毕竟现在的朝廷重臣,有许多他亲自带出来的学生,也有他出力帮扶过得老乡朋友,他没有拓展自己的家族势力,也没有搞什么党朋,却自有一股势力在暗中成长,保护他。
我想起秦霜对待冯将军的态度,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包容,或许冯将军身上真的有什么人格魅力,是我没有发现的,或者说是他压根儿不屑于向我展示的,毕竟我从一出现就被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至于他为什么会这般针对我,他们也给我做出了解释。武王秦霜今年已经二十九了,其他皇子莫说娶妻生子了,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皇孙孩子也都满地爬了,他却仍旧识孑然一身,且不说他尊贵的身份,就他立下的战功和封赏,也是这些皇子皇孙中少见的,怎么这样一个宝贝儿子的婚姻大事,皇帝却放任不管呢?我正好奇,想要问,就见他们接过话茬解释起来,原来珞贵妃收养了一位先烈的女儿,养在宫中,且是将门之后,自然是颇受宠爱,赐了公主的名号,也是为她日后衣食无忧,因为同武王是青梅竹马,也就动了情,不过似乎这武王对她并无情谊,且因为性子顽劣,在宫中时常闯祸惹事,最后皇帝没辙,便把他托付给凯旋归来的冯将军照看,恰巧冯将军那时在京城的处境并不好过,递交了申请去驻守边疆,美其名曰是为国效力,实则是替皇帝把自己给发配了边疆,以绝后患。武王却乐得跟着冯将军逃离这京城,那时这边塞还不像现在这般太平,西塞各国多有骚扰,且他们都是马上民族,来也迅速,去也匆匆,搅和的百姓不得安生,这样的地方对待庸才,是炼狱,是绝境,对待能人,却是猝火铁锤,敲敲打打十余年,立下战功无数,英名远播,在坊间自有说书人宣扬他的丰功伟绩,这样的钻石王老五,自然是许多女子趋之若鹜的对象,不过他却鲜有这方面的传闻。时间久了自然会惹人猜疑,不过秦霜似乎是不在意这些东西,仍旧是我行我素的,就连他自己的母妃出面,也没能让他接受了那位公主。
因为不近女色,又不肯娶妻,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非议,不过秦霜却没有向这舆论屈服,仍旧是我行我素的,也就难怪我一出现就会有这样的传闻了,估计同他稍微有些亲近的人都会被猜测一番的,毕竟这人都爱八卦,就围着我的这群男人,哪个又不是如此呢?不过冯将军似乎是认了真,把我真的当成了蛊惑他爱徒的祸害,才会这般急着要杀,甚至不惜自己下场,还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说来说去其实都是秦霜的问题,若是他老老实实的找个不错的姑娘娶了,也不会有这样那样的闲话,更不会给我引来这么多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我摸了摸脖子,心想着不用说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现代,也仍旧有许多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家长,不惜把孩子送进医院进行治疗,不过这种事情是基因决定的,压根儿不是病,就算秦霜真的喜欢男人,那我也举双手赞成,不过这真的同我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是个女的。但是女扮男装混到这军营里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冯将军一样可以杀了我。这样想想自己还真是进退两难的,无论我是男是女,他都不会待见我的。
原来秦霜的青梅竹马是这么一会事,之前听珉琴说起来,我还暗暗自责,生怕是耽误了秦霜,没想到自己差点儿是当了他的挡箭牌才是真的。不过想想那位公主也挺可怜的,秦霜如今都快奔三了,在这些男人嘴里却是个黄金单身汉形象,而那位公主也该老大不小了,既然秦霜这条路走不通,也该换条路走,干嘛非要在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若是她日后真的得偿所愿,嫁给了秦霜,那么阿圆可又怎么办呢?不过我没有立场去要求秦霜做什么,而且自己说出的话,又怎么能够收回呢?只希望南陵郡主爱护阿圆,将她留在南陵便好了。
大家吃吃喝喝讲了许久才散,期间那些守岗的也换下来过来凑趣,大家有说有笑的,因为月色正好,不知谁拿出了一支箫管吹了起来,声音呜呜咽咽的,倒是勾起了大家的思乡之情,我已经没有家了,可是我也感到悲伤,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家了还是因为这箫声太过肃杀。等大家都散了,我却是借着这个月光,躺倒在草垛子上遐想,释炚现在在做什么呢?之前我在那牡丹阁遇到的该是他吧,自己还同他周旋,想他一定是知道我在胡说。自己的那只蜻蜓不知道如今流落到了哪里,陆将军知道我还活着,或许还帮我收着这些东西。那块儿玉石我却是大意,给落在了麒韫那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好帮我保管,不过日后也难有再见的机会,那块石头也就没有了再寻回来的可能性了。本来那块作为我找到回家的路的线索如今也彻底的丢掉了,是不是说我也该放弃追查的执念了呢?
我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的有些困了,恍恍惚惚间仿佛看到了释炚的身影,我忍不住唤了一声“醒尘,是你吗?”
“嗯。”那人答应道,我心想该是梦吧,越发的不想醒过来,把眼睛闭上,只希望这梦能够长一些,久一些。我感到有人俯身抱住了我,在我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那感觉太过真实,我却不敢睁开眼睛,生怕他就这样消失。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小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那声音却是秦霜,我连忙睁开眼睛,发现他就这样把我揽在怀里,另外一只胳膊支撑着,一双黒牟子直勾勾的看着我,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不同于我身上的汗臭味,他身上却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挣脱逃开,此时已经夜深了,能听到夜猫子在远处啼叫。
“王爷,我不知道是您。”
“不对,我是醒尘。你不是盼着他出现在你面前吗?”他笑着说道,不同之前的笑容,他此时的笑有些苦涩,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王爷别说笑了,我不过就是睡糊涂了。”
“那现在呢?”他不等我回答,便吻了上来,我本想挣扎,却被他缚住了双手,他的吻很霸道,很有力,却很青涩,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待他放开我时,我已经双颊湿润,看到我哭了,他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霸道,有些不知所措了,看着他的表情,我有些茫然,那张与秦霜四十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同秦霜同样的表情,我抱住他的脖子,回吻了上去。我知道自己这么做是错的,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已经在乎的太多了,失去的也太多了。
天刚擦亮,我便起来了,秦霜早已不知去向。我简单洗漱了一下,仍旧像往常一样,去马厩里拌饲料喂马,因为昨日喝的有些多,同我一起负责的小伙子还没有来,见我已经干完了一大半,又是惊叹又是羞愧,尴尬地说道:“你酒量可真好,我昨日喝的还不如你多呢,怎么就爬不起来了。”
“哪里是不如我多,不过是几杯下肚之后,你就数不清了。”我同他开玩笑道,其实我也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不过大家也都是尽兴,没有劝酒这一说,有的因为那阵箫声勾起了思乡情,才抱着酒坛子猛灌,说不定他就是这其中之一,好在这里的酒再喝也还是度数低,总不至于闹出人命,耽误事情。
我努力让自己忙起来,并不想回忆起昨日的事情,不过他似乎是对昨日的宴席意犹未尽,始终想要找机会同我聊上几句,我无奈应付不过他高涨的热情,便赶着马,唤上猎狗,出去溜马了,我回头看到他眼巴巴的看着我跑远了,嘴里嘟囔着些什么,似乎是还有什么话说,我可不管那许多,之前早就侦查好了这附近的高处有片洼地,积水形成了一片池塘,周围草正肥,待看看周围若是没人,我得好好给自己洗刷洗刷,昨日前辈送我的那一身衣服还放在鞍子旁的小布包里,如今且换下来才是。马儿们因为我走进湖泊里,也跟着散在周围,恰好形成了屏障,而猎狗们也十分的忠诚,在周围看护着马儿,给我放着哨,不过我也常听说这样的水里容易有吸血虫子蛰伏,也不敢贸然的走到里面去,只是用水囊灌足了水在岸边进行冲洗,擦拭,换下新衣服来,才蹲在岸边冲洗衣服。清洗完毕之后,整个人也都清爽了许多,虽然水有些凉,却很舒服,马儿们吃足了草,安详的躺在草地上休息,我也趴在马肚子上晒自己的头发,身上原本清爽的气味,此时又混上了马身上的味道,心想着也罢了,就这样也挺好。我靠在马身上,晒着太阳有些困乏了,忍不住打了个小盹儿,听到猎狗狂吠,才连忙鲤鱼打挺的起来,马儿们也都从草地上爬起来,只见远处黑压压的军队在行进,队伍行进翻起的烟尘在身后许久都未落下,我才意识到这是敌军要进攻,我此时身处高地,且有山坡掩护才没有被发现,我连忙制止住猎狗的狂吠,安抚好马儿们,生怕它们的奔驰移动会引起对方的注意,然后翻身上马回去报信儿,事情太过紧急,我一路上想着该如何去讲,一路不顾阻拦就冲到了冯将军的营帐,不等护卫反应过来,我已经进了营帐,跪倒在地上,说道:“将军,有一对军队正往我们这边行进。”
“哪个方向?”
“西北方向。”
“快去查看西北方向是否有敌军。”冯将军见护卫进来想要把我拖走,制止并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