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珉琴跟着夏玉刚要往外走,就和前来送食盒的小丫鬟撞了个满怀,那比夏玉也长不了几岁的小姑娘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依然没有找到平衡,眼看着就要跌倒了,多亏了夏玉眼疾手快,及时的扶住了她,珉琴也及时的接过了比她都要重的食盒。
小姑娘见自己差点儿闯了货,眼见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却不敢哭,吓得躲到一旁,夏玉见此情景,好心的拉着她的手说:“瞧你,还没说你呢,就哭成个花猫了。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先洗洗脸吧。”又转过脸来对我们说道,“这是才来跟着我的方音,她呀,是我奶妈的亲外甥女,才来没几天,还不太适应。让两位姐姐见笑了。”话里虽是责备,可是语气却满是歉意和无奈。
这时香秀已经接过了食盒,跟杏佛一起忙活着摆盘,“看来母亲那里已经和殿下说好了,咱们不必过去了,这样也好。婉桑姐姐,若是能在我们家多住上几天就好了。”
“你这丫头,长辈一不在身边就没规矩了,你婉桑姐姐这个样子,怎么住在你家里,竟说些胡话。”珉琴笑着骂夏玉没有规矩。
“我就想想嘛,若是婉桑姐姐愿意,我去和母亲说说便可。”夏玉不肯放弃的继续征求我的意见。我有些不知所措,“再说了,珉红姐姐那样焦扬跋扈的,难保你回去不受气,还是在我家住下,等到了两周后,伤也养好了,直接去公主府上岂不更好?”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珉琴打断了夏玉,说到,又担心的看看我,其实我并不害怕回去如何面对珉红,她不过就是个炸药桶,点着爆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可是我回去如何面对二表哥呢?顶着这样一张留下伤痕的脸,跟他说我不是你家婉桑,装作你家婉桑耍了你这么久,实在是抱歉,哦,对了,没听你的话,在赏花宴上闯了祸,把你家婉桑的脸弄花了,你可别介意,还有件事情你也不要介意,我现在仍要以陆婉桑的身份过一段时间,希望你和我撇清关系。
心中想着这些话,觉得自己无论换成怎样的表达方式,也说不出口。若是我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呢?难道要在他面前装一辈子?我没有勇气能这样一直装下去,现在他能顺着我,保护我,无非是因为对原主的爱,他要是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还会这样吗?我心中没有答案,却也没有勇气去验证,担心那个结果不会是我所期待的那样。可是我更没有勇气告诉他实情,害怕他真的会像我猜的那样,离身而去。
我守着这满桌的精致菜肴,竟然没有胃口下筷。珉琴以为是因为我脸还疼的缘故,把一些软糯的菜往我的碗里夹了几块,我不忍辜负她的好意,逼着自己吃了一些。吃的什么东西,我的舌头都没有尝出来,我的脸的疼痛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吃过饭没多久,就有一个嬷嬷样子打扮的人来传话说:“公主殿下传话来说,陆小姐今日受了伤,就不必拘于礼数相陪了,归家去好生养伤,到时候公主殿下自然会派人去接姑娘的。至于文小姐,也陪着陆小姐回去吧。”
我一听,心中感到十分吃惊,今天我是在文老夫人庄严的祝福下,出的文府,若是这样灰头土脸的回去,岂不是要挨骂?
见我面露难色,嬷嬷似乎猜到了我的担心,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小姐不必顾虑,殿下都为姑娘考虑周全了,姑娘只管将这封信交予你家老夫人便可。”
只见这牛皮纸信封上面没有一个字,里面也不像是装着什么机密文件,甚至信封都没有封口。这倒真是让我意外,这长公主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呀,对我如此上心,就是做梦我也还是知道自己的那首诗无论如何都不会赢得这样的关心和帮助的,论出身,论修养,我都不在上数,我到底哪里值得她这样对我一个毛头丫头呀。这恐怕是我今天来到这赏花宴的唯一收获。
本来我来这赏花宴是为收集关于穿越的情报的,可是来到这里我才意识到自己关心的只是二表哥是否关心我是穿越来的。还没来的及和这些人搞熟关系,就把自己弄的这样狼狈不堪,乱了阵脚,哪里想到自己这样还会得到赏赐,并被招到公主府上常住。
我之前也听过关于到长公主府上居住的年轻姑娘们的事情,她们因为要在皇家前后伺候,倒是有很多可以接触王室的机会,不过更多的却是错过了出嫁年纪的年轻姑娘最后选择了进入皇家,为家族争光,服侍更为年轻和前景的主子,任由自己孤老终身。她们说起这样的事情,好像这些皇室们有多么的狠心,拦着她们不让她们出嫁一样,殊不知,哪一个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长公主身边呆久了,眼光也变高了,无法接受自己始终只是个官员家的女儿,想着盘龙附凤,那也得有像当朝的康王母亲洛欣贵妃一样有让人神魂颠倒的姿色,或者像武王的母妃秦娥贵妃那样隐忍体贴,又或者像贤妃和淑妃那样娘家地位显赫。
现在我这样子已经和破了相差不多了,虽然不是我自己的身体,外貌和我让人意外的相似还是让我不知不觉间把这具躯体当作自己的身体般,我努力的不让自己去看铜镜反映出来的那片伤痕,装作这些名字怪异,效用有待参考的外敷药都非常有效的样子,往我的伤口上抹了一层又一层,却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那块儿明显的伤口会在脸上留下些许的痕迹。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意识到了虽然用白粉努力的掩饰,也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对呀,这不像是长公主往常的做派。”夏玉对传话的人表示怀疑。
心中想着心事的我,并没有在意夏玉的疑惑,只是对不用在面对那些人感到无比的放松。夏玉见我和珉琴都没有响应自己,也不好继续猜疑,只得领着我们从侧门出了穆府,果然有辆马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这回不等夏玉疑问,这嬷嬷就先开口解释道:“这是殿下安排的马车。请姑娘们上车吧。”
既然是长公主安排的,珉琴哪里还敢挑三拣四的,和我一起上了车,夏玉不放心的样子看着我们上了车,待我们坐定,马车便上了路,可是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我似乎觉得有些不对了,这个时间,街上的摊贩也该还在,却听不到车外一点儿的喧哗声,车子也越来越颠簸,香秀向车外的赶车师傅说了好几次慢一点儿,可是一点回应都没有。我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只见车子已经驶出了城,正在一片林子里疾行。而马车上的车夫早就不见了踪影。我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便冲出了车厢,趴在车身前面,慢慢的往马靠近,试着伸了几次手,都没有抓住在半空中飞舞的缰绳,在车里的珉琴见我出去没有回去,也掀开帘子一看究竟,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的半死,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大声喊救命,完全不顾自己的闺秀形象。
以前在家里,调皮捣蛋,划了胳膊,磕了膝盖都是常事,哪些伤口还不等我去在意,便已经愈合了,也没有抹什么奇怪的玩意儿,就是涂了点红药水,有一次在姥姥家过暑假的时候,因为总是赶着母鸡到处跑,惹恼了它们的保护者,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色公鸡,脸上被这公鸡抓成了花猫,自己还没觉的怎样,却把姥姥和姥爷给吓得不轻,直到脸上的伤口愈合,消失,没有留下伤疤,两位老人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在外地工作的父母,那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梁上的燕子一样,轻巧健壮,随时都可以飞出去。
现在我却真实的意识到这具身体于我而言是那样的不熟悉,纤细的胳膊,瘦弱走几步就会抖的双腿,还有那作一点儿事都会发晕的贫血体质,实在是让人头疼不已。这样想着,真觉得自己和这原主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别。
现在的我又要忍着马车的颠簸和珉琴在车中的鬼哭狼嚎,还要努力的去抓住缰绳,控制住三只早就撒开蹄子跑欢了的壮马,简直比登天还难,我试了几次都抓了空,还差一点儿被甩出去,只见路的尽头,有一群黑点儿在移动,随着马车的接近,我才意识到这是一路行军小队,前面有骑马的将领开路,后面的步兵脚力十足,紧跟其后。
不等我好奇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一只精简的行军小队,手就触到了缰绳,不过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和控制力,本来趴在马车上还不一定会甩出去,抓住缰绳后,却在三只大马的反作用力下,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