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郡主的一席话,我明白她已经同释炚谈过了,原来之前所说的那些话不过都是哄人的,连句告别都没有,也亏得我还真信了他,跟随了他这一场。便止住了泪,说道:“婉桑在这里谢过殿下了,日后还请殿下多多指点才是。”
“这自不必说。”
不知郡主给我找了怎样的一个借口,给我请来了御医,各种的敷药理疗,又养了半个多月,胳膊却如先前一样了,只是阴雨天气偶尔感到些酸疼,其他时日,就如好的无疑。
这日郡主说要进宫去看望母妃,便携了我一起去。
“前些日子去宫里探望母妃,不知怎么的,她便知道了你这么个人,说什么也要让我带你去。”
“蒙皇妃和郡主厚爱,只是我对这宫中礼数并不十分清楚,若是有些闪失,却不美了。”
“这倒无妨,你在姑妈那里待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只是别凑巧碰到我那弟弟便没什么问题。”
“郡主竟有弟弟?不知是哪位王子?”
“他排行第八,武王便是了。”
“原来武王便是郡主的弟弟,我今日才知道,也是我太粗心了,竟都不知道。”
“他这个人,年纪也不小了,却仍旧没个正型,没少让我母妃操心。”
“武王少年才俊,也不必为他担心。”
“你同我想的一样,他就是那放归林子的鸟,哪里还唤的回来?也只是不闯祸不惹事便好了。正好你去了劝劝我母妃,给她开导开导才好。”
“婉桑何德何能,也就是尽心罢了。”我们车上说了一路,很快就进了宫。下了车却还要走上一段,郡主坐上了一抬轻便小轿,我只在旁边跟着。小轿在一处宫门口停了下来,我扶着郡主下了轿,同她一起等人传报。过不多时,那人便回来了,说皇妃有请。那人柔声细语,面容白净,温婉若女子般,却是穿着男服,想就是那古装剧里说的太监。
那皇妃却并不在会客厅,而是带着一众丫鬟嬷嬷们在后花园里赏花,这会儿也已经是六七月份的光景,花园里的各色蔷薇和月季却开的正盛,我从这些人的装扮中大约猜到了哪位是郡主的母亲,却无法说服自己那个看起来同郡主差不多大的人,竟然是她的亲生母亲。
“母妃,人我给你带来了。”
“皇妃千岁千千岁。”说着我便拜倒在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说着自己便上来扶我,同长公主不同,她十分的和蔼亲近,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让我来看看,果然如霜儿所说,是个璧人。”她说着,拉着我的手,瞧了瞧,说道。
“我道母妃如何知道的婉桑,竟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什么他他他的,那是你的亲弟弟。”
“可曾许了人家?若是没有,我这里正好有门好亲事。”我听了她这话,脸红了起来,不知该如何作答。
“母妃,你怎么不知道?婉桑已经许给文尚书家的二公子了,还是父皇下的谕旨。”
“原来那陆将军的独女便是你。瞧我糊涂的,竟不知道。”
“若是没许人家,你准备把她说给谁?”
“还有谁?自然是霜儿了。”
“母妃是想开了?”
“是啊。”我听她们母女这对话有些怪,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坐着听着。“这个以后再同你细讲。”便又把注意力转到了我身上来,问了我的年龄生辰,我却只答的上来年龄,生辰只得按照我自己的生日浑说了过去。
“家中长辈可好,父母可安康?”
“多谢皇妃挂心,家中长辈都好,父亲在外驻扎,只报平安,母亲已仙逝。”
“是我糊涂,竟不知有这事。”皇妃听我说没有母亲,忙说自己失言,脸上的表情竟然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正说着,刚才那个小太监又来传报,说皇帝来了。
“怎么这会儿来了?走一起过去吧。”皇妃说道。
我真是点儿背啊,想着祈祷不要碰到秦霜,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皇帝,这可是一个不小心就得杀头的了,郡主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心,拉了拉我说道:“不用担心,他是来看母妃的,我们打声招呼便走。”
“枫儿,来这么一会儿就要走?”
“可是父皇?”
“他时常来看我,倒是你,上次来都不来瞧我,我怎么能轻易放你走?”
“郡主别为我担心,皇妃要留郡主,那是母亲的心,别辜负了才是。”
“还是婉桑懂事体贴,走吧,别让你父皇等急了。”
“说什么呢?原来是枫儿来了。”正说着,就见一众人簇着一个魁伟的老人过来了,鹤发童颜,与释炚竟十分的相似,感觉就像是看到了长了年纪的释炚。一时忘了行礼,还是郡主拉着我跪倒在地上,行了礼。
“免礼,免礼。”那人声音十分的洪亮,洛妃也连忙介绍我。
“原来就是那文小子相中的姑娘,怎么却在这里?”
“父皇,母妃听说陆姑娘在我那里,便说要瞧一瞧,我便把人给带来了。说起来,婉桑你还得好好给我父皇行礼谢恩呢。”我便又跪在地上谢了恩,心里却异常的屈辱。
“说起这文小子,我还一肚子火,今日见到你我倒有些明白了。”
“父皇这话又怎么说?”郡主听了笑说道。
“殿试上考到最后一题的时候,就连那些在场的官员都紧张的不行了,谁知那小子跪倒在地说,揭榜之前,有个请求。”
“寡人听那张博士说起过他,心系百姓,有社稷之臣的潜质,我也多留了个心,几道题下来,也着实胜人一筹,听他说有请求,想必该是关乎当今政治的,谁知他却是要我赐婚。”
“你说说,我们这一班人正谈着江山社稷,他却在那里想着娶老婆生孩子。气的寡人当时就想砍了他。”
“可又为何没有砍他呢?”洛妃也好奇的凑过去问。皇帝看了看她俩人,笑说道“枫儿,你说呢?”
“父皇,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吧。”
“那皇妃呢?可知为何?”
“陛下肯手下留情,自然是因为这人打动了陛下,想是与那考题有关。”
“还是皇妃了解寡人。那最后一道题我出的是个‘家’字,那文小子就给添了一个框。”
“这又怎么说?”
“陆姑娘可知道怎么回事?”
“‘家’字添一个框,便是一个‘国’字。”我记得以前翻爷爷的书法看到过,这是“国”字的异体字。见他们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只得半猜半编的说道“想他的意思便是有了家才有国,家安定了,国便也和谐了,要治国,先从持家开始,说到持家,便是要在这税收上做文章。”
“正是这个意思。”皇帝说完,“按陆姑娘的意思来看,又该怎么做文章呢?”
“婉桑一介女流,也只是知道些皮毛,哪里做的出什么文章来。”
“我都听那文小子说了,你也算是个女中才子,但说无妨。”
“父皇,陆姑娘是怕你一生气,也要砍她。”郡主在一旁笑说道。
“你且大胆说,寡人不杀你。”皇帝听了笑了起来,说道。
“婉桑不懂的如何治国,只是乱猜而已,若说是持家,也只是听管家的伯母说起,家中的钱物一样也马虎不得,有时紧张,有时富裕,却也都是常情,我们却从未短过东西,也是因为伯母持家得法。”说着,我便站了起来,想着到底该怎么圆过去。
“春耕秋收,伯母不仅问收成,也问市价,有时米价高了,面价却低的可怜,她便嘱咐管家让庄上多种些麦子,次年账上便有了富余。若是哪天不留意,不注意,取物拿东西的时候,没记到账上,没讲明白,便又短了些,这又不足了,这少了的自然有缘故,大伯母心里也明白,只是有的时候,心肠一软,便放过去了。”
“好,好,说的好。好一个会持家的女子,寡人今日便赏你。”
“父皇,若是要赏,那也该赏了婉桑的大伯母才是。”
“此话在理。去把礼部尚书给我叫来。”见他真要赏我,我便只得磕头谢恩了。聊了几句,郡主便拉着我告辞要走,洛妃也没有再挽留。出了门,上了轿子,走了一段,只见有来人,我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也只顾的跪在地上候着,来人见是郡主,却是行礼的。
“姐姐可是从洛妃娘娘那里来的?”我低着头,听那甜腻的声音便知是那恭王妃。
“正是。”两人寒暄了一阵,那恭王妃却也没有看到我,我自然也是乐的她不知。
“前日里去看望长公主殿下,听殿下说姐姐一直霸着那陆姑娘,大有不还了的意思,还嘱咐我说,若是碰到了姐姐,定要跟姐姐理论理论呢。”
“那便让当事人来说说,我可有霸着她不还了?”
“那孩子在这里?”
我见她们说我,只得站出来,跪下给恭王妃行礼。
“你抬起头来我瞧瞧。”那恭王妃却不似往常的骄横跋扈,笑说道。
“还真是这孩子。这几日不见,竟越发的出落了。你走近来。”
我看了看郡主,郡主朝我点点头,我便只得挪着步子往前靠了靠。
“你怕什么?过来。”说着便朝身边的俩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将我拉了过去。捏着我的脸仔细看了看,她年纪尚轻,却涂了厚厚的一层粉脂,本来还有些惧意,只是看到她眼角和嘴角的裂缝,却也忘了害怕。她似乎在认真的检查我的脸,却不知是为何。
“秀秀,你若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那礼官估计这会儿已经到府上了。”
“什么礼官?”恭王妃听了这话,却也放开了我。
“忘了同你说了,刚才我在母妃那里见到了父皇,父皇见了陆姑娘一时高兴,就赏了。”
“这却是什么话?平白无故的便能赏?”
“陛下的心思谁能揣度?只是耽误了,你却担待不起。”郡主仍旧是笑着。那恭王妃便放开了我。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复杂,说不出她是生气还是恼火,令人惊叹的是,在一瞬间便作了笑脸,与郡主告别。
那皇帝不知同那礼官怎么商量的,赏给了我一小箱子的珠宝。也着实合我心意,我正愁着若是逃跑没有盘缠了。郡主和我一起一一看了这箱子里的首饰,样样精美,件件奇特,竟也有些嫉妒了起来。
“父皇也着实偏心,当时嫁我的时候,也没这样大方的。”
“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
“你只瞧这夜明珠的质地,就是宫里最受宠的皇妃,也没有几颗的。亏的父皇还说找来礼官论赏,这哪里是那般小气之人的气派?”
“既然郡主喜欢,郡主只管拿去便是了。”我见她拿在手里若此摆弄,想是真心喜欢,说道。
“婉桑你也忒大方了些,不过我那父皇记性很好,哪天说起来,你却拿不出,岂不辜负了他一片心?你且安心收着吧。”
“今日能够面圣,也是因为跟着郡主,我何德何能,再见到圣容?”
“你这话却又错了,只怕以后这种机会也不会少。”
“此话怎讲?”
“你可知道那岭南郡主?”
“婉桑并不知。”
“她便是我父皇收的一个义女。”我还是不明白她这话里的含义,只是听着。“这样的事情常有,见到哪家的孩子惹人疼爱,收做义女的。”正说着,一个丫鬟来传话说八王爷来了。
我这会儿却并不想见他,郡主似乎也无意让我见到他,只说这就过去。正要起身离开,那传话的丫头却又说:“王爷听说在姑娘这里,已经往这边来了。”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却对旁边的贴身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便跟着那丫鬟下去了。
“殿下?”
“他既要过来,便是冲着你来的,也不必躲了。”郡主说道,“横竖有我在呢。你不用担心。”
只见秦霜穿着一身戎装,风风火火的进来,见了自己姐姐,也不行礼,只是唤了声姐姐,我给他行礼,他也受了,只是不坐。我也只得站着。
“霜儿,怎么这身打扮?”
“我刚从武场上下来,就直接过来了。”
“有何要紧事,连身衣服都来不及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