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炚听了长公主的话后,放心是放了心,却也有些疑惑,按理说长公主并不是这种会委曲求全,按照别人的意愿去做事的人,被选进公主府的人,不是家室显赫就是有极为突出的才能,最次也是能为公主所用,他知道这些女子身上所赋予的价值和意义,所以即使喜欢,也不会去招惹,说不准她们就会成为自己哪个叔叔的妻子或者妾室,身份尴尬的他是无意去制造这种风流韵事的,所以不用长公主嘱咐,他也不会去招惹她们,更不会对她们产生不一样的情感。可是这个姑娘不一样,是他苦苦寻觅了好久才找到的人,听到长公主这样说她,不仅没有产生反感,反而为她感到难过。真是像长公主说的那样的话,她在这里的处境就难过了。想到此,迫切的想要了解她的心情就更强烈也些。
他辞了公主,带着阿德,就去了寒山书院。似乎是临近考试的缘故,还未进到书院里,就耳闻到了阵阵诵读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大有一争高下之态。
他径直走到凛寻所在的房间,只见凛寻旁若无人的看着手里的书,并不被门外的诵读声所惊扰,豆官儿见了他,连忙行礼,正要进去通报,被他打发了下去,他做到一旁的圆凳上,打量起全身心投入在书籍里的凛寻。
有人说表兄妹应该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可是他从凛寻身上见不到一丝婉桑的影子,婉桑虽然小巧玲珑,却透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机灵劲,即使不动的时候,也给人一种灵动感。凛寻则不同,他周身就散发着安静雅致的气质,心焦气躁这个词很难在他身上找到。他正在琢磨是否应该现在跟他提起见过婉桑的事情,就见凛寻抬起了头,他对自己的到访似乎并不感到吃惊。
“醒尘兄,今日如何有空来我这里闲坐?”依然是那样的气定神闲。
“我昨日回来的,在公主府上闷得慌,就出来转转了。”他有意提到自己是在公主府上住着,若是他在意的妹妹,应该知道这会儿婉桑的的归所。
“既然是这样,过会儿文若和庐陵也会过来,咱们不如一起去后山转转。”凛寻却巧妙地绕开了释炚的话,说道。表情没有丝毫的疏漏犹豫,似乎对此并不好奇,更不关心。
“也好。”释炚对凛寻这种波澜不惊的反应是见惯了的,也就跟着装作不十分在意,却暗自偷偷观察凛寻,以他对这个老朋友的了解,就是心中有事,他也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摆弄茶杯的手暴露了他的焦躁。释炚见此,心中有了主意,不用他问,凛寻总会向他问起的。
他非常确定,和凛寻通信的那个妹妹,便是婉桑无疑。只要再确认一下那块儿绿松石是否送到了婉桑手里就可以了。
凛寻这边听了释炚说起自己回过公主府了,心中自是非常焦躁,不知道释炚是否见过了婉桑,若是见过了,为何又不提,是有什么缘故吗?他想着自己是否应该去问,又怕给释炚添麻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说起今日庐陵他们会过来,约着一起去后山散心。
这几日里,凛寻一直活在内疚与悔恨的煎熬中,他早前并不是没有发现婉桑的异常,不过他更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当他救起落水的婉桑时,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她了,重新活过来的婉桑,对他而言,是上天的恩赐,他喜欢和婉桑待在一起时的那份恬静,她是那样小心翼翼,又透着一股不安分,似乎他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她。现在她真的离开了,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他试图挽回,却也已经力不从心了,他已经失去了婉桑,他实在是不想再失去她,陆希源。他心心念着这个名字,在纸上写了无数遍,却始终理不出头绪,他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虽然不是婉桑,他却也知道她是大病初愈,身体还不十分好,又淋了一场雨,刚好些了,就被他拖入了水中,他知道,他心里清楚,释炚现如今贵为亲王,和他亲近是他的荣幸,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要求人家帮衬自己的表妹呢?他正踌躇着该如何是好,就听到庐陵打趣的声音。
“廷秀,茶杯都要被你捏碎了。”庐陵见凛寻捏着茶杯似乎怀揣心事,释炚又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便开玩笑的打破沉默道。
“真是稀客,真是稀客。”武泉见释炚来了,又惊又喜,并没有在意屋里的气氛。“恒亲王,怎么有闲心到此闲游啊?”似乎是对这段时间没有来看他们表示不满,武泉酸溜溜的说道。
“哎呦,怎么着,这是在吃醋吗?”庐陵转移话题道,说着就抱着武泉的脖子,一副伤心怨妇的样子说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抛弃人家。”
“你给我下来,听到没有,真是的。”武泉听到庐陵如是说,像是犯了癫痫一样,浑身哆嗦了起来,迅速摆脱了他的束缚,躲到房间的一边。庐陵见他收敛了,便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道:“廷秀和我们约好的去后山逛逛,王爷觉得如何啊?”
“庐陵你也这样,那我还是回去吧。”醒尘见此,说道。
“别别,我错了还不成。”
“那行,咱们约定了,私下里咱们还是和原来一样,彼此之间的称呼不变,如此可好?”凛寻几个交换了一下意见,觉得并无不妥,便答应了下来。
释炚见他们都点头应允了,便不再多说。打发了随从,和他们一起往后山去了。没有了仆人跟着,四个人聊起天来也显得轻松了许多。他们一路打打闹闹,指山看水的,不觉间已经爬上了半山坡,庐陵一眼就看到了几乎被丛草遮蔽住了的破庙,毕竟是山上的神灵居住的地方,他们几个并不信佛,却抑制不住探险的猎奇心里,想着进庙里一探究竟。这座庙虽然非常古旧,不过该有的装潢一点都不缺,庙门因为久年失修,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四周的围墙也早已是断垣颓壁,正堂和厢房却都保留完好,仅仅是落下了几片瓦,碎掉了几处窗户。
院子里显得十分干净,不似刚进门时那种破败的景象。
“这里似乎有人居住啊。”凛寻说道。
“既是如此,我们就不要打扰了吧。”庐陵听闻,本来就有些惊惧的心更是胆怯了起来。急忙说道,似乎不想再往里走了。
“我说的是人,又不是鬼,你也不用害怕成这样啊。”武泉见他那副样子,心里十分乐见,嘲弄的说道:“你平时不是挺大胆的吗?怎么这会成了胆小鬼了。”
“醒尘,咱们出去吧。不是说来游山的吗?”庐陵不理睬武泉的嘲弄,向释炚求救。
“庐陵你不用担心的,就是有鬼也不会往这破庙里来啊。”释炚对这庙里的住户产生了兴趣。并不在意庐陵的求救。
“廷秀,咱们别往里走了吧。”庐陵见释炚并不理会自己的求解,将希望寄托在了凛寻身上,凛寻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让庐陵克服一下内心的恐惧也没有什么不好,说道。
“庐陵,这里有没有鬼,进取一探究竟岂不是更好?况且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若是不拜访一下就走,实在是有失礼节啊。”
庐陵见凛寻自己都这么说了,只能硬着头皮挪着往前走,他们三个人都走到了正堂门口了,他还在门口守着,武泉回身喊他道:“你真是丢人现眼死了,在神佛面前都不肯消停。小心他一不高兴,把你收了去。”
“等等我。”庐陵听武泉如此说,吓得不轻,一个健步冲了过来,跟在了他们身后,可还是十分害怕,拉着武泉的袖子,缩着头,武泉见他如此光景,有些后悔刚才逗他,还不如让他一个人待在门口呢。武泉试图甩开这个狗皮膏药,尝试了几次都无效,只得放弃,任由他像只死狗一样挂在自己胳膊上,他半拖半拽才跟着释炚他们往前走。
正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里面的景象让他们感到吃惊,正堂里面的佛像虽然有些褪色,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正面的果盘里摆着山上采来的果子,香炉里的香早就只剩下香灰了,却仍然摆在那里,堂里并不见铺盖,仅有一个草席子,却也都卷的好好的,似乎是有意收拾过一样。庐陵看着这里的景象,放开了武泉,惊叹道:“这里还真是有人居住啊,俨然成了免费客栈了。”说着正要拿手去翻看那些铺盖,被释炚制止住了。
“你看这里如此整洁,定是这里的宿者所为,何苦去惊扰他们呢?”
“咱们这是要回去了吗?”庐陵听释炚这么说,连忙收回了手,问道。
“嗯,暂且回去吧。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底盘。”释炚说道。
凛寻看了看佛前的果子,觉得很是有趣,这些果子他在上山的时候看到过,应该也是从这附近的果树上摘得,看果子的新鲜程度,应该也是最近采摘的,这里只有一个铺盖,怎样的宿者让他有如此大的诚心在这勉强度日的地方供奉神灵呢?他对这个借住者产生了兴趣,他转过身正准备往回走,正巧和释炚对视上,释炚和凛寻互换了一个眼神,看来释炚和他一样,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今天的庐陵显得尤为古怪,或许他能解释这一切也说不定。
释炚见凛寻迎上自己的目光,并点头示意,知道他们想到一起去了。便大步往外走,凛寻则殿后,继续观察庐陵。
庐陵见众人无意逗留,恐惧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也不像只章鱼一样攀着武泉,而是乖乖的自己往外走,时不时的还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庐陵,小心脚下。”释炚说着用脚绊了一下庐陵,又拉了他一把。将他扶稳。
“多谢。”庐陵一脸轻松的说道。
“不对啊,庐陵,你有事瞒着我们。”武泉也发现了庐陵的不对头,说道。释炚和凛寻仿佛大梦初醒般跟着武泉问道:“文若兄,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