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定好三日后启程去北冰国,由太后寿宴演变的临时议事也很快结束。
从皇宫里出来后,凤千兮去见了萧毅和东方锦,只有短短的三天,虽然先前凤千兮已经为去北冰做了准备,可是现在时间还是比较仓促,而且这一次去生死难料,她要将一切安排好。
与东方锦的第二次解毒就定在了明日,另外她还要将阿呆交给萧毅照顾。
回到宫门口时月色已经西斜,九王府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口,有一个小太监看见凤千兮过来马上撩起车帘,搬好踩凳伺候凤千兮上车。
凤千兮点点头,“九王府虽然有时候行事呆板不近人情,可是做事还是很细致周到的”,喃喃自语的一句话,连门口的车夫都未听见。
凤千兮一进入马车内,正好对上帝九叔探究的眼神,很显然刚才自己的自语被听见了。
凤千兮无暇顾及心里的忐忑不安,曲曲身子给帝九叔行礼,没想到这个时候帝九叔还会在马车里,抬眼见昏黄的灯光下,帝九叔半坐半躺,肆意潇洒,雍容华贵,一双白玉般润泽的手,一手拿着本书,一手轻轻冲着凤千兮挥了下示意她坐过来。
凤千兮起身坐在对面,看帝九叔眼眸垂下盯着书看,一副你请自便的样子,凤千兮也不愿继续打扰帝九叔看书,侧身倚靠在窗前,闭目养神。
马车内很温暖,应是加了暖炉,将外面的冷气隔了开来。
二人都不说话,暖暖的车厢内倒也很是温馨。
就这样走了片刻,凤千兮身子忽然紧缩了缩,身子扭成一团靠在车窗壁上。
忽然间感觉身体一阵寒冷一阵火热,冷起来如同数九寒天,热起来像是被热火蒸烤一般。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多日,自从服了寒食丸后,身体就会偶然这样,只是平日里不明显,她也没大在意,今天室外温度剧降,冷意感觉格外明显。
凤千兮咬住牙关忍着,马上就快要到九王府了,她没打算打扰帝九叔看书。
可是这冷热交迫却不寻常,越忍越是难受,身体上的冷意好似虫类在身上不停的游走,忍过寒冷,全身又会热的冒汗。医者不自医,况且她对当初的那种毒并不是很了解,所以到今日这般严重她才发现了问题。
“抱在怀中”忽然一声清冷自带威严的声音传来,就在凤千兮冷的牙关节都在打架时,帝九叔不知何时已经在她身后,将她拉过来,把一个暖炉塞给她。
待凤千兮苍白着脸将暖炉抱进怀里,帝九叔才又开口,目光沉沉的看着凤千兮,“你不懂用内力调理?”
凝创散服下解药寒食丸后,需要用内力催动才可以将体内两种药物进行融合,凤千兮出自神医谷,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凤千兮抬头看帝九叔质疑的眼神,点点头,随即又垂下头去抵抗又一波的灼热,服用寒食丸的时候她还没有内力,后来恢复了医术,因为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压根没想起来。
帝九叔看了一阵凤千兮后,终是坐下来,双手撑在凤千兮背后,将源源不断的内力传进来,助她化解体内的两种药物。
内力进入体内,犹如一股旋风,将体内的两种气流搅在了一起,身体被强势的气流搅得摇摇晃晃,帝九叔背后的手就像两只桅杆,支撑着凤千兮的身体承受两种药物的相容相解。
作为药物相抗的载体,凤千兮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心里却涌上一种极致的幸福,像是找到了某种依靠,在无边暗夜里,犹如一只飘荡的小船,他是她的英勇舵手,稳稳的与她行驶在凶险无边的大海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与药物相抗的身体满身大汗,疲累不堪。帝九叔的手拿开时,凤千兮脑袋恢复了几分神智,只是仅有意识而已,离了支撑时,没有一丝体力的身体犹如跌落的蝴蝶一般直直的就倒进了身后帝九叔怀里。
往下倒的瞬间,帝九叔手快速的伸手扶了一把,眸光沉浮间俊秀的眉眼间忽然燃起一丝渴望,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即顺着自己的心将凤千兮牢牢的固定在了自己怀里。
温香软玉的身子,带着清雅的淡香,清清爽爽,淡淡雅雅在怀中,没有浓烈的引人心魂,却是不想移开,想要感受的更久。
帝九叔心神一荡,眸光蒙上一层雾色,将怀中的人又抱得紧了些,双眸专注的盯着凤千兮有些惨白的小脸在看。
没想到抱凤千兮的感觉如此好,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欣喜,一次就有些上瘾,不想放开,想将这感觉延续的长一点。
凤千兮的脑袋渐渐恢复清明,感受着帝九叔的怀抱,温暖,宽厚,有股好闻的草木气息,好似来自于他骨子里,只有闭目深吸才能闻到。
凤千兮闭着眼不敢让帝九叔发现她醒了,将自己脑子放空,忍住了出口的叹息,她不知道帝九叔为何要这样抱着她?可是很清楚这暖人心的一幕最多只能到了九王府,下车后他们很快就要回到从前,所以凤千兮不能醒来,不然她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
就这样寂静无声的相拥,车内烛火微微摇曳,车外风声鹤唳,一小小车厢内,欣喜、安宁遍布。
半响,马车停了下来,九王府到了,凤千兮不由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帝九叔将她扶起,横着抱在怀中,好看的眉毛微微扬起显示着主人此刻的好心情。
头微微的往下靠,微抿的双唇似乎快要碰到了凤千兮娇艳的唇瓣上,凤千兮心在突突直跳,再也装不下去,在快要碰上的瞬间睁开双眼,将脸偏了过去。
帝九叔的头错过去顺势又往下探了几分,一双手捞起车厢地板上的一件披风来,直起腰来盖在凤千兮身上,又裹紧了。
脸颊相触的刹那,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凤千兮的脸立马红了,力气恢复了不少,凤千兮从帝九叔身上下来,低垂着头说道,“多谢王爷相助,我先回去了。”始终没敢去看帝九叔,转身撩起帘子,正要从马车上下来。
帝九叔忽然开口说道,“你明天一定要去给东方锦解毒吗?”嗓音似乎比平日里更加低沉,听得出来他的不悦。
“医者无男女之别,何况我已经承诺过,就一定要做到。”上次帝九叔就专门说过这件事,她是他的未婚妻,这样做即使是没有感情也会对帝九叔名声不好。
可是她不能不给东方锦解毒,东方锦于她不仅是朋友,还是知己,兄长,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是这一点,所以她不能退让。
这件事是她无法顾全帝九叔的名声,更没有权利奢望帝九叔理解她。
帝九叔看着她,目光里冷清渐浓,空空泛泛,刚才的一刹温情只剩丝缕。
感受到帝九叔的情绪,凤千兮回头抱歉的冲帝九叔笑笑,“你我心中所愿达成后,我会还九王妃一个清清白白的名声。”说着跳下了马车。
马车内帝九叔放在案几上的手随着凤千兮的话狠狠的压了下去,案几啪啪裂开,这句话比刚才那般义无反顾的给东方锦解毒更加直插人肺腑,绝情的痛意瞬间遍布开来。
彼此有心,心意却不同,他禁止自己去试探,她从开始就压制了自己的心。
半响,帝九叔压下情绪,盯着九王府的大门看了片刻,跳下马车,回到府中。
帝九叔书房门口,云慕青斜倚着靠着,刚才凤千兮回来时的悲凉、无奈的样子他看在眼里,斜斜的俊眉微蹙,或许他该给他们一次机会,情与毒,爱与恨,如果他们能够分得清,那他就成全他们。
帝九叔看到云慕青后径直进了书房,有小厮过来掌灯,帝九叔挥挥手退下去了,他现在情绪还未完全消散,不想让云慕青看到。
黑暗中云慕青嘴角勾起一抹似玩味似苍凉的笑,“九皇叔,既然你想留下凤千兮为我们所用,那我们布一个长长的局如何?就以情毒为引……”云慕青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强烈的向往,像嗜血的野兽,被血腥吸引。
“如何作为引,凤千兮喜欢的是载恒。”帝九叔语气淡漠,说这话时连自己都不确定,可是刚才他想起那个叫凤千音的女子,她不似凤千兮那般强硬、骄傲,凤千音温柔似水,陪他渡过一生中最艰难的黑暗,最后死于凤千兮的权欲贪婪。
帝九叔有些痛恨自己这从不曾有过的优柔寡断,将凤千兮引回皇城,他却屡次不动手,甚至不想将她推开。
即使旁人不说,他自己都明白,虽说是为了大业需要与凤千兮合谋,可是如此下去他必会再也下不去手替凤千音报仇。
“你错了,凤千兮如果还对载恒有情,就不会断发离开皇城,如果对你无情,当日在府伊就会供出你,今日在宴会上就不会那般护你。”
帝九叔不说话定定看着云慕青,虽然凤千兮今日在宴会上那样说,有试探他是否会帮她,可是那真心相护却不是假的,还有府衙之事他一直不明白那么惜命的凤千兮怎会忍下那顿板刑?
沉思片刻,帝九叔低沉问道,“这局可以解吗?”漆黑目光里有着灼灼光亮,杀伐果断的决定间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急切。
“终南山白老翁最善布局,以命为引,我以我命,她若不对你动情,自然就会破了局;她若动了情如果你不负她,自然是解了局,那么……”云慕青后面的话没说,笑意盈盈的望着帝九叔。
帝九叔皱皱眉,“你为何要引这局?”以命为引,不死也会丢掉半条命,虽然云慕青生*玩,却从没这样玩过。
黑暗中,帝九叔感觉云慕青从未有过的陌生,却看不到他邪肆、隐痛的表情。
“为我母妃,也为我,这局若破了,我便不步她的后尘。”云慕青少有的清冷低哑嗓音就如毒药一般在黑夜里弥漫,轻轻亮亮的笑声异常渗人。
帝九叔凝视着云慕青,他将凤千兮留在皇城,就是为了布一个局让她也尝受痛失挚爱的感觉,如今以他自己为诱,倒也算亲身替凤千音报了仇。
只是心里有些许不安,终南山布局天下闻名,一旦局成,除非破局、解局,再无悔改。他做事向来一锤定音,从不毁局,可是做这个决定却隐隐心口微疼。
“这不是死局,如果你想破,想解,是可以做到的。当然局成后,局中之人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终南山白老翁才是真正的爱玩之人,专设天下局将人玩弄于股掌间。
帝九叔没有回话,目光沉沉看向远方,一个人如果既不想离开另一个人,又不想靠这个人太近,那这个局很适合他。
有时候一切交给天意也未尝不可,他这般自控于心,凤千兮也会一直困扰不解。
云慕青转头看向帝九叔黑暗中依然清晰的身影,“日后想靠近她就将局解了,想报仇就看着局成。”
眸光中似有什么灰飞烟灭,九爷身上的担子太重,凤千兮的身份那么特殊,如若想成事,这个局无异于是完美无缺,九爷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是对的。
云慕青转身仰头看向窗外星空满布的天际,凤千兮,如果帝九叔真负了你,我会放下这一切陪你渡过余下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