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抬起头来,看着凤千兮,他等的就是凤千兮的问话,或者说从他要走,帝九叔让容楚来见他,到容楚这一身装扮来时,左相就有些半醒半明。
醒的是当年太子之事终于得以水落石出,沉冤得雪,半明的是太子到底是否还在人世?
如果眼前的就是太子容景,那容楚公主哪里去了?
先皇举义造反时,他本是玄皇镇守一方的铁骨忠贞将军,做好了抵死相抗的准备,可是仗还未打起来,玄皇皇室就宣布承认北冰国独立。
这让他怎么办?是顺水推舟做了新国的丞相,还是以死相抗来明志。
想到此左相苍老的双眼有些神往的看向门口夜幕下簌簌而下的雪花,还记得那年少年意气风发,雄心壮志,虽然无甚功勋却像天下壮志男儿一般将皇城帝都那一人敬若神明。
一生为他而战,后来终于有幸得见天子真颜一面,那人丰姿神韵,是真正男儿崇拜的神一般的人物。
那人说天下的官包括朕都是为天下百姓做的。
从此,他安心于这北寒之地保护着一方黎民百姓,可是至那一人逝去,帝都皇室似乎再未出现那般引人注目,令人臣服,能够引领玄皇重新回到辉煌轨道上的人。
后来他看到的是黎民百姓的生活越来越饥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失望愤恨之下才抓了更多的权势,到后来在权势中浸淫,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容家虽然起兵造反,可这几年将北冰治理的确实很好,对他这个顽固不从的敌将也奉若上宾,赐他宰相之位,他不从,所以赐了左相。
而右相从来都是形同虚设,所以先皇后的一双子女从小便与他极亲近,怎奈他终是没有在权势斗争中保护好他们。
左相一时间目光放空,身子虚虚的站立,似是听见了凤千兮的话,但又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回神。
凤千兮看向容楚,轻轻递了个眼神,左相年纪大了,今日受的冲击很大,而最让他情绪激动的莫过于“容楚打扮成太子”的样子。
所以,这个时候也只有容楚还能唤回他的思绪。
容楚点点头,走向前一手扶住左相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左相大人,太子皇兄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今日还请你在九皇叔面前说出实情。”
左相一个愣怔,忽然转头死死抓着容楚的手,浑浊的双眼中有几丝迷茫,几丝追悔,片刻后恢复清明。
随即深深叹口气,缓缓坐了下来,看着容楚又摇头叹息一次,“老臣有愧先皇的嘱托,未能保护太子与公主的周全”。
左相的眸光一刹那间如被完全抽了精气一般,涣散无光,从容景身上移开目光只看向了帝九叔。
帝九叔依旧巍然如山的坐的笔直,目光也看向左相,从容有致,看不清任何其他。
半响,左相似是理了理思绪继续说道,“先皇驾崩前,老臣就开始部署辅助太子登基,本来是为新帝登基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可是先皇终是识人不清,将这大事的权柄交在了豺狼虎豹手上,最终导致新帝九死一生随先皇而去,落得个北冰如今女人把持朝政的局面。”
左相说着这话将沉沉目光看向符轻扬和阮烟娇,符轻扬依旧低垂着头,毫无所动,似乎就是在听一个故事。
左相并未言明当年做这事的奸人是谁,他现在有任何举动都是不打自招。
阮烟娇脸色变了变,目光犀利的看向左相,开口说道,“哀家一直敬重左相大人,如今不知左相大人是不是真老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先皇驾崩突然,未得以详尽安排大位之后事,太子又突遭变故陨落,当今皇上临危受命,有国父符大人与左相大人一起辅政,又何来女人干政之说?”
未及左相开口,容楚抬眼对上太后凌厉中带了几分心虚的眼神说道,“天子年幼且母正值壮年,如何不令人怀疑皇室的真正权利到底落在谁的手里?
况且自从父皇与皇兄离去,北冰朝政所出的哪一道圣旨不是出于圣冰宫?北冰妇孺儿童皆知,皇上住的北兆宫,真正的皇室权利在哪?太后难道还要狡辩吗?”
太后阮烟娇对上容楚如同利剑一般的目光,忽然间没了话,容楚敢这样说手里又怎么会没有证据呢。这事确实是怪她疏忽大意,被容楚装疯扮傻给骗了。
本以为左相年老已经不堪大用,容楚也迟早会成为她的手下冤魂,没想到容楚一直是在蛰伏保全自身,如今还想要重翻旧事。
左相一直盯着符轻扬与阮烟娇,眸光中隐含叹息,此时忽然间收回在二人身上的视线,不由得咳嗽数声,容楚立刻递上茶水,左相接过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
“当年太子死相极惨,从宫中到太子府一路都是血迹。而先皇后早薨,后宫一直由当今太后,原贵妃阮烟娇把持,太子在宫中受了伤且中了毒,我想问问太后,如今能不能给老臣一个解释?”
左相讲到此处似乎终于做了决断,怒目而视的瞪着太后阮烟娇,气势凛然,花白的眉宇间隐藏着往事的沉痛之色。
太子身死未能登基一直都是他心中的憾事,面前这个大权在握,雍容华贵的女人,曾经也眯了多少人的心,又有多少人悔恨当初?
太后阮烟娇张了张嘴,嘴唇蠕动了半天,忽然间眸光浮上一层决绝来,清丽的嗓音带着几分威仪说道,“此事与哀家无关,当年先帝驾崩,哀家伤心难过虽然疏忽了后宫的管制。
可先皇驾崩,太子只沉迷于丧父悲痛之中,整日颓废,只知守着其父皇棺木,不理朝政,那段时日举国皆是混乱,何况是后宫,难免有心人士栽赃陷害哀家。”
这是死无对证之下要给先太子容景栽赃,凤千兮见容楚在太后话音落后,身躯冲撞而起,被一边的左相拉住。
也是轻声叹息一下,除非左相有十足的证据,不然这陈年旧事还真的不好翻起。
况且现在太子并未死,那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难道是真正的容楚公主,可容景太子与容楚公主虽然是兄妹,可那也不一定长得一模一样,如何能男扮女装掩过所有人的耳目?
一旁一直似是闭目睡着了,来了就坐好了看戏的帝九叔不知何时醒了,伸手握了握凤千兮有些暖意的手。
眸光漆黑隐约有无奈之色,盯着凤千兮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最难的莫过于明明是别人害了你,可那害人的方式太过污秽,连控诉罪行都没有了勇气”。
凤千兮下意识的伸手反握住帝九叔的手,愣怔着品味帝九叔说的话,害人的方式太过污秽,那也就是说关键就在“容楚”了。
当年暗杀太子的手段过于卑劣,容楚不愿再提及。
而容楚毕竟就是当事人,再怎么瞒天过海,掩灭踪迹,还是会有迹可循?
那容楚是不是能够过得了自己的心坎,将当年受辱之事大白于天下,让其成为控诉的证据。
凤千兮看向容楚,容楚被左相拉住后就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高大的身影却有些微微的卷缩,肩膀似在无意识的颤抖。
凤千兮忽然感觉心里难受,堂堂一国太子,受万人崇敬爱戴,从出生那一日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位继承人。
何况他不是庸碌无能之辈,“南凌,北景,西风,东玉,锦公子”,其中有两位皇子,说的就是容景和裴玉,而容景在其中排了第二,可见其才学不是虚名。
另外说的锦公子当然说的是东方锦,东方锦满腹才华,从东方家长子死后就渐渐成为玄皇大陆的一颗耀眼明星。
这大概与东方家的安排部署有关,大家族为了抑制争斗,总会用一些方法来压抑一部分人的才华。
不过帝九叔这样一个人物倒是真的像凭空冒出来一般,一个在深宫里外人毫无所知的皇子,忽然间出现,雷厉风行的制止了玄皇的将倾之势。
凤千兮看向帝九叔,帝九叔也一直在看凤千兮,本来有些微冷的情绪被凤千兮大口喝茶的动作止住,见她眉头时而展,时而皱,轻拍了拍凤千兮的手,“今日这一场,你坐好了看戏就是。”
凤千兮对上帝九叔漆黑略带暖意的眸光,轻轻笑了笑,听着一个温润、雅致的嗓音响起,“我听闻江湖上有一门派,叫虚幻门,此门派祖师爷因受情伤,门中只收女弟子。
且虚幻门的武功也是极其怪异,凝水成冰刃,修炼到上乘的人动作会快如闪电,让人无法察觉。
且创建此门武功的人因痛恨男子,其中一招必杀技就是一击中地,能够毁掉男子的要害之处。”
东方锦对上凤千兮震惊的目光微微一笑,看向太后阮烟娇的眸光里冷冷若冰雪。
容楚目光忽然间抬起,先看了看东方锦,后又看了看听了此事之后对他投来猜忌的朝中大臣们,最后目光停留在太后阮烟娇此时同样冷若冰霜,睨傲天下的表情。
忽然间凄厉的笑了一声,“我皇兄当年从皇宫里出来时就是受了此伤,奸人恶毒,同时还为他下了情动之药。
皇兄不肯折损皇室颜面,从皇宫到太子府一路都未包扎,春毒无法解,血流过多,暴毙而亡。”
太子容楚身上的迷终于要解开了,对啦,容楚是男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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