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殿门口的小太监就在大声通传,“容安公主到。”太监的声音本就尖细,可听着微微发颤,带着惊恐不安。
凤千兮疑惑,皇宫的太监什么大是大非没有见过,容楚虽是一国公主,可也是见过的,何至于这般慌乱。
太监传报过后,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殿门口。
忽然感觉殿内的空气一凝,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压过了炭盆的火热,吹到人身上,感觉凉飕飕的寒。
殿内如同被冰冻了一般,除了帝九叔外,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的呆愣看着门口的人,脸上现出了不可思议的震惊。
门口的容楚正缓步往里走,一身白衣锦袍,长身玉立。
不似着女儿装那般,轻纱缓带,珠玉挂身,清清爽爽的一身白袍,只在腰间束了一根红色的绸带。
面上未妆粉黛,依旧可看出肤如脂玉,鼻梁挺直,眉眼如画。及腰长发虚虚用一根白玉簪子束好,更加映衬的整个人儒雅大气,雍容华贵。
殿内寂静无声,只余容楚略微带些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往进走,那步伐声音不重,却像缓缓踏入每个人心里。
凤千兮一直盯着容楚不紧不慢的身影,忽然觉得此时的容楚不像是平日里的容楚,轻缓、庄重,肃穆、认真,她好像在做一件极认真的事,拼尽了所有的等待。
本来就是身形高挑,可如今这一身白袍看着却是另外的一个人,凤千兮一怔,不由得盯着容楚的眸光里微蹙了双眉。
帝九叔伸手握住了凤千兮被冷风吹得有些冰凉的小手,压在自己手下,“以前还因为容楚跟本王闹脾气,现在自己也看明白了吧。”
凤千兮一怔,回头看向帝九叔肯定的眼神,刚才的疑虑立马得到了证实,只是容楚与太子,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容楚进到殿中,目色含笑,平静从容,清朗凤眸将殿中众人一一扫过。
殿中大部分朝臣对上容楚含笑的目光先是震惊,审视,后又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公主容楚本是刁蛮任性的娇公主,可自从先皇驾崩后,太子又忽然间不明所以的暴毙而亡。
公主在太子府里哭了三天三夜后,就交出了公主府的三千甲胄,从此后性情大变。
整日吊儿郎当,混混噩噩,一国公主经常流连烟花之地,过着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的日子。
如今虽然浅浅笑着,可那笑容里如同艳阳下的暖玉一般,暖融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华丽光泽,与平日里低迷的容楚公主完全不同。
群臣只能感慨一声,到底是一国的公主,身上的气势是不同的。
容楚对他人的打量晃不可见,路过凤千兮的时候,对上凤千兮疑惑的目光轻轻眨了眨眼,后笑意融融的看了帝九叔一眼。
将目光扫向小皇帝惊恐、心喜瞪大的双眼,眸光顿了顿,明显着有融融暖意。
瞬间又移开,目光极其清淡的看了一会儿符轻扬与阮烟娇,直到二人神色现出慌乱掩饰时,才轻笑了一声,最后看向左相。
凤千兮见帝九叔微黑的脸色下,神色依旧沉静从容,不由得想发笑,容楚这是有多不愿意来,一来了就敢拿帝九叔开涮。
不过凭她对帝九叔的了解,容楚这账过不了多久帝九叔就会找他算的。
容楚站在左相面前,弯下腰恭恭敬敬的为左相行了一个晚辈礼,还未及起身,左相忽然站了起来,脸上震惊与欣喜交加,花白发须也跟着一起颤抖。
半响后,哆嗦着嘴唇开口问道,“太子殿下,是你回来了吗?”
容楚本来轻笑缓语的样子顿了一下,眉目间滑过一缕深沉,浅浅一缕,却让看到的人不由得心悸。
顷刻间又恢复了从容,淡笑着看左相,没有接话。
左相脸上的欣喜瞬间黯淡了许多,不由得伸手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再见容楚淡笑间漫不经心的神情,不由得摇了摇头,可依旧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容楚在看。
彷如是第一次见容楚一般。
因左相的话,一直死寂的大殿内忽然间有了一点声响,可那声响躲躲闪闪。
先太子容楚是不可能活着的,当年他们是亲眼所见太子被葬入了皇陵。可先太子死的确实蹊跷,这些年都无人敢多加询问。
今日帝九叔在场,容楚公主又作这样打扮,且模仿景太子神态,怕是想借太子掀起是非。
只是即使明白此间有事,这些朝臣都是些无能、庸碌之辈,除了偷偷的叹息一声,没人敢为当年站出来质问,诉责,助容楚一力。
殿内一时又归于死寂。
太后阮烟娇从看到如此打扮的容景后,先是震惊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原来威仪,端庄的表情。
容景不可能活着,即使是活着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想到此嘴角掠过一丝嘲讽的冷笑。
太后阮烟娇的目光远远的锁定在容楚身上。
符轻扬听着左相的话,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左相虽然年老可也不糊涂,即使是心下怀疑也不可能就这样问出来。
眸光间浮上了层层冰寒冷意,看来左相真是打定了主意要放开北冰国的权势告老还乡了,或者说是要在走之前帮容楚一把了。
不过容楚这个公主到不简单,这么些年颓废堕落,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没想到一直是暗暗蛰伏,今日这般仪表堂堂,气质风华,哪还是那个平日里荒诞公主的样子。
倒是将当年的景太子的风华带出了几分。符轻扬也将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容楚,如同殿中朝臣一般,在等待着容楚回答左相的问话。
容楚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众人的反应,见凤千兮已经了然的神情,忽然间对着凤千兮笑了笑,“王妃今日真是艳压群芳,清丽无人可及,九皇叔好眼光。”
容楚本来长得就俊秀清朗,对着凤千兮暖暖一笑,更是如同三月花开一般。
凤千兮揉了揉眉心,觉得很是无奈,太子的事情显然容楚是不想面对的,今日能来想必是被帝九叔硬逼着来的。
所以容楚一再岔开,看似轻言欢笑,却是在掩饰心底的伤疤。
这夸她的话,哪是夸啊,明显是在挑战帝九叔的忍耐力和给她树敌。
作为一直靠美色笼络群臣,被北冰国推崇国色天香的太后阮烟娇,此时已经一脸冷色,看着凤千兮也是带着恶毒之色。
她到底是老了,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自打凤千兮来到后,大殿里的目光就会有些躲闪的看向凤千兮,碍于帝九叔的威仪,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打量。
况且她先前引诱帝九叔,帝九叔丝毫不给她面子,将她完全当做是陌生人一般冷脸相对。
现在容楚竟然毫无顾忌的将这话说了出来,太后阮烟娇不禁带了几分恼色的轻瞟了凤千兮一眼,接话道,“王妃姿色艳丽能得九皇叔青睐,就连我们北冰国的公主也甘拜下风。”
阮烟娇这话看似说容楚容貌不及凤千兮,实是在说容楚与帝九叔在北都出双入对之事,借此事给凤千兮难堪。
未及凤千兮说话,容楚已经开口回应道,“就连太后也觉得王妃容貌过人,不知太后认为与你相比,谁更胜一筹?”
阮烟娇自持美貌无双,即使年纪大了,也不肯屈居人下,更何况是承认不如凤千兮,在她心里,凤千兮废后的名声很是不堪。
可若说她比凤千兮美艳,那全北冰国百姓都会说她,狂傲,目中无人,不识大体。
不觉间尽然被容楚僵了一军,太后脸色难看的看向容楚没说话。
“自然是本王的王妃更甚一筹,王妃不以姿容为傲,心绪平静,不似公主这般整日招摇过市,不务正事,不堪大任。”
帝九叔忽然出声,目含警告的看着容楚说道。
容楚无法面对旧事他也容忍他一再拖延了,可她不该拿凤千兮和阮烟娇那样的女人比较。
容楚一丝恼意都没有,看了一会儿凤千兮幸灾乐祸的样子,收回目光扫了下太后阮烟娇铁青着脸,受了打击般呆愣的样子。
心情似是极好,转过身又面对着左相,轻轻笑着说道,“左相大人是想念我皇兄了吧?要不然也不会将我认做是皇兄。
只是我皇兄已死这么多年,如今能记得他的也只有左相了。”
左相好像一直等着的就是容楚的确信回答,知道他不是太子,忽然间泄了力道一般的坐下了。
“是我太想念太子了,竟然将你认作了太子。只是太子当年死的太过匪夷所思,臣是太子的老师,这些年对太子之死一直心怀愧疚。”
说着左相低下了头,垂垂暮雪之颜看着又好似老了几分,几滴清泪顺着脸上的沟壑蜿蜒流淌,无声无息。
凤千兮目力清澈,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心里叹息,左相被帝九叔赶出北冰国朝局只是片刻就坦然放下了。
如今说起太子竟然会悄悄的落泪,再看容楚面色中虽然依带着笑,可那笑容僵硬,明显是在掩饰此时的情绪。
心里对这一幕动容,忽然间开口问道,“一国太子,不明身死,不知当年到底是何原由?”
众人一时都抬头看凤千兮,没有想到众人或躲避,或完全不了解的话题,竟然是九王妃问起的。
不知这是不是帝九叔有意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