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雪歌一步一步向着君亦垚走去。
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仍然代替不了君亦垚在雪歌心中的地位。
安逸之微微的皱了皱眉,他不明白断冥指刚刚的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雪歌应该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什么叫强行在一起,什么叫做雪歌必有一劫,他更不明白明明世界上绝无解药的银针之毒怎么会在雪歌离开后就会痊愈,断冥指似乎看起来会知道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好似根本无法解释一般。
沐雪歌此时早已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人的存在,她的脑中、心中、眼中只剩下了君亦垚一人,她就要离开了,只有她的离开,他才会没事,而他们也该各归各位了。
曾经埋怨过,自己为何会穿越至此,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现在竟然痛恶自己为何还会回去。
果真,爱上一个人,便会恋上一座城。
而她沐雪歌,竟然因为爱上一个人而恋上了另一个时空,一个根本不可能与她接壤的时空。
一切,就快要回到原来的轨迹了,不知道君亦垚醒来见到她已经不在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不过,不管他是什么反应,总之他能醒来便好。
沐雪歌靠在床榻边缘,细长白嫩的柔夷轻轻的抚过君亦垚细腻的俊脸,棱角分明的面孔好似鬼斧神工一般,昔日里那双冰寒交迫的眸子已经紧闭,饱满的双唇亦是变成了青紫色,微微的抿着,即便他如今是这般憔悴,仍是遮盖不住君亦垚眉宇之间的英气和俊朗。
沐雪歌满是心疼的望着面无血色的君亦垚。
“垚,”沐雪歌微微的张了张唇,忽而苦涩的轻笑一声,“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也会因为离开一个人,而这般心乱如麻。”
安逸之身子一僵,脸色微苦,慢慢的转身,抬腿,缓缓地走了出去。
他想,这个时候,雪歌怕是需要一个和君亦垚独处的机会吧。
沐雪歌抬手抚着君亦垚如墨般的长发,唇角微微一勾,薄唇缓缓而动:“你知道么?起初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不过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傲娇大将军,拥有能够洞察一切的自信,拥有显贵的身份和权力,拥有别人无法模仿的冷贵气质,
紫凤国的百姓敬你为天神,紫凤国的群臣敬你为权力的统帅,紫凤国的国君表面上给你足够的敬重,但内心却是视你为眼中钉,因为你的优秀、你手中的权力和你在百姓心目中树立的光辉伟大形象,远远超出了他,所有人都说,你是祁阳大陆的传奇。
可是,你在我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需要被人疼爱的孩子。”
沐雪歌音落,轻轻的笑了笑。
“你说,我是不是该幸运,我见到过别人见不到的你,你的伤疤,你的过往,你令人心疼的身世,他们只看的到你外表的光鲜,却从未见过你内心真实的痛楚。
越了解你,就越会发现你的可爱,你的宠溺,和你的一身孩子气,你看似老谋深算,心里年纪早已超出了你的实际年纪,那不过是因为你内心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只有我知道,你还是个会吃醋、会撒娇、会对自己所爱的人万分小气的孩子。”
沐雪歌又是轻声一叹,“你说过,自从遇到了我,你变得有些不像你,而我,又何尝不是呢?不过我们彼此都知道,这样的我们才是最真实最快乐的我们。”
沐雪歌轻轻地抬手,抹了抹眼角中不经意间滴落的泪。
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君亦垚的脸上,他紧绷的肌肤微微的皱了皱。
而令沐雪歌没有发现的是,君亦垚的眼角处,亦是涌出了长长的泪痕。
“我不管你是否能够听到我说的话,你都要答应我,在我离开以后,你要好好地活着,就当是替我在这里继续将生命延续下去,你也要答应我,找一个能读懂你、了解你的人,继续爱你。”
说了这么多的话,沐雪歌恍然发现,自己面颊之上,早已布满泪痕,而身下君亦垚的胸襟之上,更是湿润一片。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古代呆了大半年了,竟然对这个地方比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现代更加不舍。
沐雪歌一声长叹,继而俯身,窝在君亦垚的怀中。
就这样,再让她享受一晚被君亦垚抱着的睡眠吧。
这样的夜晚,她才能睡得更加安稳,可是今夜,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一会抬头瞧瞧双眸紧闭的君亦垚,一会低头紧紧的闭着双眼,她就是睡不着。
明日的离开,就注定了再也无法相见了吧。
沐雪歌抬起头,欲要将君亦垚的面容狠狠地印在心中。
这一夜,安逸之静静的立在窗前,静静地看着沐雪歌,静静的咬了咬双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这样,沐雪歌在屋中辗转反侧,紧紧的盯着君亦垚,安逸之在窗外一动未动,静静的看着沐雪歌。
黎明的阳光总是这么快的到来,令这屋内屋外的两个人皆是意犹未尽。
沐雪歌理了理自己略有褶皱的衣襟,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眸子,轻轻的下了床榻,立在床榻之前,不舍的眸光在君亦垚的身上环视几圈,便转身,决绝踏出房门。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沐雪歌踏出门口,便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安逸之,她抬头问道。
“刚来。”安逸之失声一笑,他知道雪歌现在的心里定不好受,他也不想再给雪歌的生活徒添烦恼。
“我要下山了,你呢?”沐雪歌口吻波澜不惊,不知是喜还是悲。
“我陪你。”安逸之勾了勾唇,虽是带着笑意,但眸中更多的是对这件事的坚持。
“好。”沐雪歌轻轻应着,却令安逸之喜出望外,他没想到,雪歌竟然会这么痛快的答应让他跟着她。
“去哪里?”安逸之的语气中更是轻快的问道。
“紫凤国,沐府。”沐雪歌淡淡道,便抬腿走去,欲要向断冥指告别。
“丫头,你醒了?”断冥指早已在院落门前,手中拨弄着花草,对着沐雪歌说道。
“师父,我要走了。”沐雪歌神色黯然,语气略微低沉。
“好,从小到大,你决定的事情,就没人能够阻拦。”断冥指缕着胡须,轻轻说道。
“师父,我回去之后,还会再见到你么?”沐雪歌眸光一闪,对着断冥指问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亦假,假亦真,真的已经出现,假的亦是不复存在。”断冥指轻声道。
“雪歌,明白了。”沐雪歌低了低头,紧紧的咬着双唇,这次回去,所有她熟悉的人都要离她而去了么?她忽而抬头,对着断冥指继而问道,“师父,那我会有一天知道这究竟是为何么?”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断冥指又是幽幽的说道。
沐雪歌拧着眉头,额间的雪莲皱在一起,她忽而俯身跪地,冲着断冥指连叩三个响头,口中梗塞的声音渐渐地传了出来:“雪歌谢师父养育之恩。”
“快起来。”断冥指扶起沐雪歌,手抚了抚她的肩膀,“一切都是定数,是你的还会是你的,下山去吧,记得师父所说,以不变应万变。”
“是,师父。”沐雪歌微微的点了点头,一脸不舍的瞧着断冥指,慢慢的转身,向着瓦房外走去。
断冥指立在沐雪歌的身后,挥了挥手,轻叹了一口气。
“师傅,你说这个坏女人就是师姐?”小童子玉儿在沐雪歌走后,便从房门中走了出来,挨在断冥指的身旁,看着沐雪歌渐渐离开的背影,口吻愣愣的问道。
“是啊,她就是雪歌,师父门下唯一的女徒。”断冥指在提到沐雪歌之时,神色略有忧伤。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其实你救得了大师兄呢?”玉儿不解的对着断冥指问道。
“因为,她该有她需要面对的劫难。”断冥指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挨过去,她与亦垚才算是真的修成正果。”
“那若是挨不过去呢?”玉儿皱眉问道。
“若是挨不过去,他们二人必将阴阳两隔。”断冥指悄然说道,这是雪歌的劫,除了她自己,任谁也无法帮她。
“那在师姐身边的那个男子是?”玉儿继续问道。
“他?他是镜月国的南王,还是绝情谷的谷主,更是这场劫难的终止人。”断冥指轻言道。
“原来师傅早已知道一切了。”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喜欢那个坏女人,但是他却总听师傅所说自己唯一的师姐是多么多么的出众,有多么多么的优秀,在他的心中早就想一睹师姐的英姿了,如今看来,那个坏女人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玉儿,你还小,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个简单,快去捣药吧。”断冥指摆了摆手,继续投身于他的花草之中。
“是,师傅。”玉儿领命,便继续走进了屋中。
翠岩山上伴随着沐雪歌离开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