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孤变得不好了么?”褩青的父王伸展手臂魂魄纱织就的外纱袖边翻飞出绝美灵透的轨迹,这一刻吐出的声音和蔼而满是善意,充满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仿佛是褩青冤枉了他。“况且汝这等贱民,如何是孤的女儿呢?没看孤的王后正贴心伴随,孤的爱子在为孤挡风遮雨?”一派大义凌然之气,丝毫不考虑听到这些的褩青必定心如刀剜。
“父王……父王……你不是我的父王……”褩青眼中的光彩尽数敛去。“我是我父王最爱的泓青公主……我的父王最爱他的兮榕王后……父王……父王你在哪呢?原来是我骗了自己……”眯上眼睛径自拥住昏迷中的临渊,也许这个时候的褩青就剩下怀中这一个人了。
千华恶鬼,子为避膝,女化璎珞,妻织为衣。
万善千华,天荛为烬,唯渊独存,离要公约。
“不要用汝那脏手玷污了孤的善!”白衣男子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教导自己的孩子,不要用手摸地一般,随后便发出风刃直割向褩青。
听到这语气的瞬间,褩青的眼泪夺眶而出,再也无法抑制剧烈的心痛。
……
当年褩青父王亲手杀了自己的王后和爱子,就在褩青的面前,至今那笑容还铭刻在褩青心里。明明那笑容与平时谈笑间别无二致,那语调就仿佛就在给自己的孩子夹着菜,偏偏就是那样的令人生寒。
而后召来的众臣在褩青父王一顿激扬的说辞中,一段手谕颁布天下‘太子叛逆,杀孤王后,逆子为孤所杀。至于泓青公主从此废缀,她不过就是一个我出游时王后捡到的婴儿。’满朝文武乃至黎民竟没有一个认为不是这样的。
再也没人看褩青一眼,再也没有人关心褩青的去留,只在最后褩青默默离开碧麓宮时,父王托了一个宫女前来解释说是心魔突发,需求朱龙心来补救,让褩青离开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并且说泓青是自己最爱的女儿。
离开后的褩青迷茫地走着,甚至都不知道朱龙心为何物。在旁边一个宇宙里一个随便的茶馆里,就能碰到告诉她朱龙心为何物的说书先生,因为占地引发的矛盾就能牵扯出关于朱龙心的交易。
朱龙心并非及其常见的普通之物,炼制本源圣恩时必不可少甚至决定了本源圣恩炼制出的数量,然而它本身就是由宇宙死亡时其中众生怨毒凝聚而成的。单独来说只是一颗恶毒的魔心,丝毫没有遏制心魔或者净化心魔的作用,而这一点却是褩青在清波境醒来后从临渊安置她的房间中垫桌脚的书本里发现。
……
当年寻找朱龙心的顺利程度就让褩青知道大约都是父王都安排好了的,也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过去那个善良和蔼的父王再也回不来了。只是不愿意相信,也许下一刻褩青的父王就会回来,告诉她母后和哥哥都还在,一会儿去盛庭饮宴就能见到。
一直都活在父王宠溺放任中的褩青并不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那薄薄的风刃看起来那么的美,轻轻盈盈的就像一缕薄雾,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飘来,发愣的褩青只来得及把握着黑色束发缎带的手举起来挡在身前。
那风刃却像是见到了天敌,微微震颤中消弭无踪,褩青看着那黑色缎带流苏坠上的两颗墨神玉圣目放出缕缕光华,一个浅淡微薄的防御笼罩在褩青的身上,那气息和褩青怀中的人一模一样。
“咦?这气息真是圆融通透啊,怪不得善会攀身而上呢!”仍旧是那一副高高在上主掌天地的皇帝模样,却一转眼间流露出淡淡的鄙夷,仿佛那块叫做善的石头是个什么窑子里未长大的丫鬟,那一种轻浮掩藏在帝王气息中硬是让人觉得是枭雄的气息。
还未待褩青反应,被褩青称为父王的人眉心处浮现出一枚别致的白色石碑,在这石碑中放出丝丝华彩,那样明媚的仿佛冬末日出时的第一抹阳光。
褩青怀中的临渊似乎是感受到自己束发缎带制造出的防御领域,微微晃了晃头就睁开了眼睛,只是这双眼与褩青平时看到的大不一样,深邃依旧却带着点可以探查得到的情绪。
被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肯定不会太好,至少临渊是这样觉得,本就是美人靠半躺半坐的又多了条胳膊垫的颈椎仿佛折了一般,当然这是在夸张。
“你是谁?”略微思考了下临渊张嘴就问,然而回答的人却完全不是想知道的那个。而一旁拥着他的褩青,震惊的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孤乃邕西宙之主精灵神诺辛王,汝身负千华至善,可愿与孤一同前往鬼泽一探究竟?”竟眉开眼笑不知真假,那枚位于诺辛王眉心的白色的石碑光彩熠熠。
褩青只看到临渊脸上也泛了笑意,此时却抬眼看向褩青,竟是让人忍不住微微躲闪的注视。
“你想去么?”临渊此时脑中真正的算是空空如也,不知不觉带上了点滴稚气,像是一个不愿写作业的顽劣孩童。没在多想多说什么,见到褩青的躲避便收回目光,静静地说了句“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称呼呢?”惊觉有点点温凉湿润的水滴滴在脸上,再度抬起头看向褩青时她已是满面泪痕。
褩青脑中满满的都是蹲在自己身旁,手中撵了银白色光珠的身影,以及那短到至极的‘忘了吧。’泪水模糊了褩青的双眼,却越来越多,直至打湿了临渊的领口和褩青最爱的那件淡绿色披风。
只是那位诺辛王等不及,周身汇聚的华彩愈见浓郁,而鞍轿外那只叫做若萤的芜蛟早已死去,只留雪白的骨骼散落在地,鞍轿则安静的躺在那圈白骨中间,轿沿上是深绿色的墨玉打造的风铃,却在无风的情况下叮呤的传出清越的声响。
“我想去看看,那让我父王迷失的地方……到底有什么魅力,超过了他重要的臣民,超过了他挚爱的王后,超过了他一直引以为豪的爱子与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声音里苦涩的味道极重,却呼喊出任性的味道,偏偏带了点绝望那么的煞风景。
“好。”临渊只是翻起左手,一枚白色的石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个善字正镌刻的一丝不苟。在感受到诺辛王额头的那一块玉碑后光芒瞬间消失,诺辛王身上的华彩也消失了。
转眼间整个鞍轿都一片黑暗,又能看到天上正有一颗发着蓝紫色光芒的太阳正在苟延残喘。而临渊此时已经躺在一片宽阔的地上,与一旁的褩青正靠在一起。
天空再次变得明亮,却是铅灰般的阴沉,半空中悬浮着一颗人头大小透雕的多层玲珑珠,青黄白紫黑红竟都能从那珠子的玉质上看个清晰,有许多层的精湛透雕,层与层之间相互转动,偶尔从每层的镂空孔缝中闪出一点光亮。
诺辛王眉心的玉石碑不见了,临渊手中的那块也不见了,遍地都生长了灰白色的植物,却若隐若现得让人看不真切。
诺辛王脚下的植物愈加繁盛起来,从灰色中透出冰晶般的色彩转眼间便开出血红的团花,反观临渊脚下大片的植物都颓败直至消失不见仿佛本来就不存在,甚至就连肥沃的土地都变得浅淡,透着虚无的色彩。
褩青这才抬头看看周围,她的正对的父王背后那面苍凉直致空无一物,连接天边的地方虚幻模糊,似乎随时都会化作烟尘消弭世间。相对而立的临渊背对着的那面却华美至极,每一朵植物都是完美无缺仿佛从画中拓印而下,纠缠而在一起的植物每一个弯度都美得无可挑剔,天边有一座奇山光芒万丈华彩缤纷,一条鹅卵石路蜿蜒在植物丛中却同样与仿佛边界的那些灰败的植物一样消失在临渊脚下那片方圆之中。
“哈哈,善啊,你说我要的东西是不是就在那边?”举手投足风度翩翩,此时的诺辛王忧虑尽去,整个人都显得舒展起来。抬起手臂比出请的姿势朝向临渊的背后,略显亲切的仿佛故交老友,像是放下了自己的身段架子,像一个笼络人才的伯乐真情流露。
褩青的眼眸被繁华的景色抓住,似乎还听到了什么静谧的声音,直楞楞地站起身向着消失在临渊身边的那条石子小路踏步上去,脸上似乎还带着什么笑容。只是她手中黑色丝绸束发缎带上那两枚墨神玉圣目不期然的撞击在一起,嗒的一声清脆响起,霎那间褩青就醒了过来,震惊的看着前方的华美景色,此时在褩青心中就像是嗜人无数的魔窟。
就在褩青回头的同时,临渊竟也扭过身来看她:“这两面你选哪一边?”这时临渊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褩青的面庞。
随后临渊用手撑着地起身虽快却明显有些吃力,站稳后左手拎起披风搭到右臂,顺便用左手掸了掸雪白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是表情依旧从容:“如果你选任何一边,都必须放弃自己,无论善恶。”满满的有恃无恐,但从褩青的角度上看却清楚的看到了思虑。
“哦?竟然有这等事?我说怎么虽然想迈步却根本抬不起脚呢?哈哈原来是这等小事,嗯?……”诺辛王脸上的表情从舒缓的畅快与隐藏的一丝狠厉中过渡,怅然与沉思表现在脸上,试探的将要开口却硬被自己按住微微的抿着嘴。
褩青的眼里闪过几丝敬重却被爱慕掩盖了过去:“临渊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柔弱的双手就要伸过去牵临渊的衣袖却被什么挡住了,明明就在咫尺,却无法碰触。这样的现象引得褩青眼里浸润了些许恐惧。
“难道,难道这里其实不能回头?产生的距离再小也不能消除?不……”尝试抬起脚向临渊这边迈步,竟真的也寸步难移,脚下的空处土地竟然有些肥沃厚实,几丝灰蒙的丝缕在褩青的脚下呈现。
“大概每一步都会放弃一些,前缘后果都会依次到来吧?”声音晴朗却有些含糊,解释的却很透彻。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又说了句:“嗯,原来我叫临渊,这名字真不错,我以后就叫这个名字好了。”清淡的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次临渊更快了一些,双手托至胸前,一抹白光带着空洞的感觉呈现在掌心相对的位置。带着调侃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如果什么都不做可就一直只能站在这里了,早晚也是要在这片地方做些什么,或者选些什么。”
这一句话使得诺辛王父女俩振动不小,分别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时,临渊又开口了:“那么,你选哪边呢?”临渊手中的白光渐渐变得凝实,与那个奇异的多层玲珑珠相互呼应,隐隐的似乎形成什么阵势召唤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