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老谈没吱声了，恶狠狠地瞪着庄暮，那两只肿着的眼睛因为疯狂，显得格外可怖。
庄暮继续问他，“你扪心自问，是不是在几年前就留了一手，借用我的名号在外面招揽生意？你儿子也不是不愿意读书，而是你不敢相信别人，想让他跟着你一起做，他的死，和我根本就没关系，去年他被抓进去，并不是因为我的原因。”
“怎么不是你的原因！那些警察要不是听到你庄暮的名声，也不会抓我儿子进去！”老谈立刻大声吼了起来，“庄暮，你要是个男人，就一人做事一人当，做过的事不要不承认，别让人看不起！”
庄暮又笑了两声，两人的声音在空荡的建筑里不断回响，
“我离北方市场太远，怕运了太多的货过来难以周转而被警方抓到，一向小心谨慎，所以我给的北上的货根本不够那些要货的人塞牙缝，而你是负责北方市场的，于是你就不安分了，想要从别处搞来更多的货，这些我都有耳闻，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警察抓你儿子的理由很充分，你们搞来太多的货，甚至还供给私人，有两个人因为吸毒过量而死了，这是去年年初的事，不知道你还记不得记得，你儿子当时给了对方多少货，警察也不是傻的，事情搞得这么大，还死了两个人，当然得以命抵命。”
老谈没想到庄暮竟然全知道，脸色越来越难看，举着枪的手也开始发起抖来。
“我想要救你儿子出来，就算我知道你们瞒着我在暗地里搞了这么多事出来，我还是顾及跟你之间的情分，我想你儿子在拘留所里吃了几天苦头，大概就知道要收敛一些。”
庄暮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但是他太年轻了，以为有我的庇护就能无法无天，在警局里嚣张到没有人能忍受下去。”
“你瞎说！你根本就没诚心想救出我儿子！”老谈大声咆哮起来，打断他的话，“不可能！你庄暮想救出一个人，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老谈，我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我的能力仅限于救出能救的人，你们害死了两个人，那是两条人命，警察一逮到机会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儿子不仅害死了自己，还害死了我的两个弟兄，害得他们一起被枪毙，这我都没有计较，还用钱帮你摆平了他们家人，没让你操一点心，可是你呢？你现在反倒恩将仇报反咬我一口。”
庄暮说话间，慢慢朝霍心遥他们这边转过身来。
“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老谈听着他的解释，渐渐失了神，见庄暮正在试图转身，立刻继续用枪抵住庄暮的脑袋威胁他。
“庄暮，既然你说了这么多，他的良知还没做出决定，那多说也是无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一直默默听着他们争吵的阿四忽然轻声开口。
可是他们的枪都已经扔到地上了，还怎么反抗？霍心遥心知阿四是故意不出声，一直忍到现在，但是周围的人手里还拿着枪，他们手无寸铁，阿四速度再快，能快得过子弹吗？
她更加紧张，扭头看向面色平静的阿四。
“你是谁？”老谈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阿四身上，“真是大言不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庄暮！”
老谈说话的同时，阿四腾出一只平举的手，慢慢摘掉头上戴着的鸭舌帽，他左颊上方长约五厘米的一道刀疤，渐渐在昏黄的灯光下显现出形状。
“你是……”老谈错愕地看着他的脸，即使他没见过阿四，也听过他这个人，听过他这道疤是怎么来的，一瞬间惊得张大了嘴。
在老谈失神的瞬间，阿四猛地一下扑倒霍心遥，就地两个打滚，躲过随即扫射过来的子弹，然后松开了霍心遥，用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勾住最近一个人的脚踝将他拖倒，抢到他手里的枪。
真的非常快，就是在他松开她让她多滚了一圈的时候，已经抢到了枪，抵住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的脑袋，快到让人瞠目结舌。
而那边趁老谈注意力在这里的时候，庄暮一记重击就击倒了老谈，抢过他手中的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抵住老谈的头，“都不准动！把枪放下！”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势就扭转过来。
“过来。”阿四朝惊得目瞪口呆的霍心遥低声吩咐，迅速拖起地上的人，挡在自己身前，顺势用自己的背挡住霍心遥的身形。
“庄暮，他知道的太多了，必须让他死。”阿四移动的同时，立刻沉声朝庄暮开口，“这个人不死，麻烦会越来越多。”
放了老谈，无疑是愚蠢的行为，难保他不会为了自保而告诉警方所有实情，而今晚上老谈已经背叛了他，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做错的事不可能再回头。
庄暮紧咬着牙，没有说话。
“剩下的人让我处理，但他必须死。”阿四又重复了一遍，“庄暮，现在可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霍心遥躲在阿四的背后，死死盯着庄暮，他不会杀老谈的，她知道，因为庄暮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对方和他有了很多年的交情，他是个重感情的人，绝不会下手。
果然，庄暮犹豫了很久，始终没有扣下扳机，阿四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抬手击中挡在面前的人的太阳穴，面前的人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昏了过去。
周围的人已经都放下了手枪，见阿四动手，想要反抗，但是还没来得及捡起地上的枪，阿四已经用手中手枪的枪托砸晕了所有人。
只有霍心遥看见了他是怎么出手的，他的身形犹如鬼魅，下手的动作也快狠准，比起庄暮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下不了手，那就我来。”他做完这一切，稳步走到庄暮面前，抬起手中的枪，瞄准了老谈胸口的位置。
“不行！”在他扣动扳机之前，庄暮忽然一把紧握住了他的手腕，朝阿四用力摇了摇头。
·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一则新闻早就让全公司上下纷纷议论起来。
霍心遥在进办公室之前，已经听到了只言片语，一坐到办公桌前，立刻打开电脑搜索本地新闻。
有一则新闻版面占据了电脑的小半个屏幕，非常显眼，上面还配着一张汽车烧毁的图。
新闻大概是这么写的，昨晚深夜十一时许，几名黑帮成员在郊区聚众吸毒，吸食过多而导致出现幻觉，开车上高架绕着北环乱逛时撞毁高架栏杆，汽车瞬间爆炸烧毁，没有一名幸存者。
只字不提车上人的具体身份，还说到影视城附近工棚的工人在那之前听到了几声枪响，警察前去搜查，确实找到了跟那几名黑帮成员身上所配枪支口径相同的弹头。
这件事定性为黑帮内部人员斗殴所致，看来是不打算深究下去了。
霍心遥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张图，想起昨晚上之后发生的事，庄暮和阿四都没有动手，但是他们把所有昏迷过去的人都抬到了一辆SUV上，老谈也在上面。
之后这辆车怎么撞毁的她就不知道了，是阿四把车开走的，她和庄暮两人走了另外一条路。
正在沉思的时候，外面办公室忽然传来一小阵嘈杂声。
她开门听了下，原来是警察来了，直接上了顶楼庄暮办公室。
她愣了愣，立刻跟着几名看热闹的人上了顶楼，上去的时候，有两名警察站在办公室门口维持秩序，房门紧闭，看不到也听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趁人不注意，她立刻从兜里掏出庄暮休息室的备用钥匙，悄无声息钻了进去，办公室和休息室仅隔着一道磨砂玻璃窗和房门，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庄先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公司的职员是贩毒涉黑份子吗？”她紧贴着房门，听到了严浩钦的声音。
“我很抱歉我的职工给你们带来了烦恼，但是我公司的职工有几千人，不可能说我全都清楚底细，毕竟我们这是一家娱乐公司，人员身份复杂一点，只要他自己想隐瞒，谁都察觉不出的。”庄暮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和沉重。
然后室内沉默了很久，严浩钦忽然轻声笑了起来，“看在庄先生这么配合的份上，以往的事都可以既往不咎，我也可以假装不知道去年枪毙的那个人，是你们公司经纪人的儿子，我只希望诸如此类的事自此不再发生，庄先生能保证吗？”
“我们老谈发生意外之前，曾受到过很严重的人身攻击，医院里都留有案底，严局最好能去医院一趟看看，如果老谈昨晚没出意外，我想我今天已经拿着诊断书向法院上诉了。”
庄暮虽然说话时也是笑着的，但言辞间丝毫不退让。
办公室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昨晚的事，确实跟贵公司没有任何牵连，但是我临走之前还是得提醒庄先生一句，千万看好手下的员工，别让他们再出任何意外。”
紧接着，她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门外嘈杂的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
她立刻打开通向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轻声问坐在办公桌后揉捏着眉际的庄暮，“阿四呢？”
“回南方了。”良久，他轻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