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候盯着松了一口气的铁老虎冷笑:“卓先生此刻留你的命只是为了让你为他卖命,你何必高兴的这么早?”
铁老虎黑着脸不言语。卓东来却笑了。
“候爷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刀,岂不是也不甘愿不明不白的死了?”
“是!老朽是败的很惨!但命是老朽自己的!老朽若是不想做大镖局的活字招牌,谁也奈何不了我!”金刀候悲愤道:“别忘了,司马超群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还在老朽的手中,黄泉路上,老朽也乐得多几个人陪伴!”
“候爷是聪明人,怎会一时间执迷不悟?”卓东来冷笑道:“你辛苦的谋划了半生,不就是为了和你的师兄杨步亭斗气,毁灭他建立的血衣楼吗?”
金刀候一愣,迟疑道:“把话说清楚!”
负手而立,冷笑忽然延开成绝美的微笑,卓东来缓慢淡然道:“卓某不是已经成全候爷你了吗?此刻的血衣楼还能叫血衣楼吗?杨步亭的心血既然已经毁于一旦了,你又何必继续执着于胜负?”
停顿,见金刀候垂首不语,卓东来复又继续道:“卓某不计较你摆布慕容越李来杀我,也不计较你在自己家门口埋伏下属劫镖,更不计较你劫持司马的家眷。卓某只是希望,以后我们可以冰释前嫌,同心协力对付第一楼!”
金刀候和铁老虎同时一凛,不禁惊道:“第一楼?”
“是的!”卓东来轻叹道:“他手中握有另外半个金矿。有钱就可以支配很多东西,我相信,他伤愈复出后,第一个要消灭的人就是候爷你!”
金刀候拧眉不语。
卓东来淡道:“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敌在暗,我们在明,和他的争斗以后将会精彩非常,候爷,你愿意错过吗?”
金刀候抬首冷道:“我的人此刻正被你们大镖局的人斩杀殆尽,我还有什么能力和第一楼斗?只怕,以后老朽死的会连尸首都找不到!”
“候爷若成了大镖局的人,情形就会很不一样!”卓东来淡道:“大镖局有的是人!以候爷的智慧和地位,还有手中的银两,以后若要借助大镖局的人去消灭某些露出头的帮派,该是极其易如反掌之事!”
“呵呵!”金刀候笑的阴沉:“后生可畏!卓先生,利用我候广牵制第一楼,亏你想的出!”
“我相信候爷的判断力!”卓东来笑的更加邪魅阴沉:“司马的家眷能有多大分量?他们实在不值得为候爷你陪葬!”
抚须轻笑,金刀候点头道:“卓先生,你从不着急问我司马家眷一事,原是你早料定我会同你合作!”
卓东来垂眼微笑,眼里的光华尽敛于双睫之下:“候爷,你是不是有个属下叫郭壮?”
金刀候一惊,随即变色道:“你……你知道他?莫非……你已经收买了他?”
“不错!”卓东来抬起眼,黑眸流光溢彩的漂亮,却闪着凌厉狠绝的冷笑:“郭壮早在一年前就在司马的府上当差了,做他小孩的教习师傅。这次候爷你刚好派遣他劫持人质,恐怕他正好带着那些家眷去游山玩水一回。候爷,你派郭壮在哪儿买的宅子?是杭州么?”
脸色由青转红,又恼恨的转成白色,随即逐渐变成了颓丧的灰色,金刀候木楞的身形终于彻底垮下了。
抖着身子,金刀候拱手对卓东来道:“卓先生,老朽这把老骨头以后就仗着大镖局庇佑了!还望卓先生……”
“候爷务须见外!”卓东来微笑着拱手还礼道:“候爷是武林前辈,卓某是后生晚辈,以后要请教候爷的地方会很多,还望候爷不计前嫌,以后多多指教晚辈!”
“不敢当!不敢当!”金刀候连声笑道:“不打不相识。卓先生,你身上的伤还是拜老朽所赐,老朽实在是……”
“不碍事!”卓东来淡道:“虽然是重伤,但幸好卓某有些奇药,所以仍能行动自如!”
“哦!”金刀候点头称奇:“应该是灵蛇洞中的宝物吧?难怪,你在重伤之下,功力还能保留五六成。讲起来惭愧,方才老朽见你吐血,还妄想赶过来暗算于你,唉,老朽真是老糊涂一个!”
“若非卓爷方才不演那场戏,只怕候爷你早就抹腿开溜了!以在下的这点轻功,若去追候爷你,只怕会献丑!”铁老虎抬脚挑起了地上的短刀,一把缩回到自己的袖中,另一把恭敬的递给了金刀候:“侯爷,这一路上,你我虽暗中较量,随时准备出手致对方于死地,但所幸,有惊无险。此刻再回想,你我这一路,却也相处的很是有趣!在下先行谢过候爷一路的照应了!”
金刀候大笑着接刀在手,摇头道:“铁兄弟,以后你我又是同僚,何必见外?”
微风吹过,霎时间,这空谷中人人惺惺相惜起来。方才的杀气陡然无存,四处充满了微笑和温文有礼。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谁若不懂这个道理,那他就是傻子!
金刀候当然不是傻子。尽避他的属下此刻可能已经被大镖局的人斩杀殆尽,但这有什么关系?胜者为王,败者寇,他才不会像陈世元那么傻,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属下的性命。
铁老虎当然也不傻。老楼主已经死了,为一个死人尽忠,远不如为一个智慧有权的人尽忠来的划算。况且,他是真的对卓爷心服口服!
卓东来微笑着,看着山头的夕阳终于落了下去。他知道,明天会有新的太阳升起来,这个太阳当然是大镖局,而其中最光芒万射的那缕阳光,当然是司马!
看着天空中那一片片绚烂的晚霞,卓东来暗道:司马,你会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大镖局更会是人人敬仰的太阳。只要有我卓东来的一天,我就永不会让这太阳落下!
“卓爷,施施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此刻天色渐晚,马也死了……你让属下护送候爷回金刀府,那你……”铁老虎看着天色,担心道:“不如,让属下先为你弄些吃的,等施施回来后,属下再走?”
卓东来摆手,正要说些什么,忽然一个空洞低哑的声音轻道:“不用等了!我已经回来了!”
众人大惊。特别是卓东来,神色虽丝毫未动,挺直的背却兀的僵硬了起来。
施施从一块岩石后慢慢的走了出来。
卓东来背对着她。晚霞照在他们的衣衫上,同样瑰丽的颜色,同样平静淡然的神情。
黄昏的风吹的越发轻柔,夏天的温热终于显现了出来。金刀候不禁流起了汗。心虚的和铁老虎一对视,他干笑着拱手对卓东来道:“卓先生,既然施施姑娘已经回来了,那在下就先行一步了!”
铁老虎也连忙拱手道:“卓爷,属下也告退了!”
他二人不待卓东来发话,正欲拔腿而走,却听得施施一声娇喝:“慢着!这里谁也走不得!”
“唰——”一声清脆的剑啸,施施手中的剑已然出鞘。
夕阳晚霞下,施施虽美若天仙,却冰冷平静若没有生气的死水。她的剑尖在彩霞的映照下,闪着绚烂的杀机,直看的金刀候心头不禁发寒。
“施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你何必……”
“你闭嘴!”施施身形不动,眼波不动,声音冷若寒霜:“我不是施施!我叫聂红霜!我是血衣第七楼主聂红霜!”
卓东来缓缓闭上了眼睛。晚霞映着他的紫衣,也映着他平静却突现悲伤的面容。
命运总会让人身不由己,可是还得去坦然面对。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他也从来不屑于去做一个好人,只是,他真的不愿意去伤害他在乎的人……可是,为什么?这些人,总认为是他伤害了她?蝶舞如此,就连施施此刻也是如此!命运使然吗?哼哼!
卓东来忽然冷笑起来。淡淡的冷笑,在他英俊苍白的脸上蔓延,也在他的心底蔓延。缓缓的,他转身回首,似笑非笑,淡淡的对上了施施冰冷的凝视:“聂楼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卓某不会介意你是一介女流,只要你肯为大镖局做事,卓某可以向你保证,以后绝对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冰冷的凝视着面前这个优雅决绝,英俊淡笑的紫衣人,施施横剑的素手不自已的颤抖起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刀片一样,刮过她的心口,痛极,也呼不出声。无边无际的绝望悲痛堵在喉中,她张口结舌,想回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她知道此刻自己像根木头似的没用。因为,她的眼前又开始一片模糊,他只是一团绚烂的紫色的影,在梦幻似的摇晃,她看不清,也忽然不想看清。脑中闪现着与他的种种过往,甜蜜的,伤心的,一幕一幕,刹那间像是渡过了百年。
这个狠绝的男人,她给了他自己的一切,可他,却连最后的一点自尊都不肯留给她。她从来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她只想要平静安逸的生活,还有一个他——可这个男人,到了这一刻,仍会这样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