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华虽出了华山门下，但毕竟曾是华山派的首席大弟子。他公然在花旗镇上抢镖，这样的事，肯定会惊动贵派。陆掌门侠义为先，肯定会赶着阻止他，维护武林道义的。”
“不错。”陆明成仰头喝完了一杯酒：“我听到消息后，连夜追赶大镖局的镖车，想亲手清理门户，却到底晚了一步。”
“陆掌门人在天山，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入川，却只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这等功力，实在罕见。”
“可惜。”陆明成轻叹：“我的这些弟子们却没一个成器的！”
华山派的弟子一个个羞愧的无地自容。雷不若自惭的神情更像是要当场撞墙。
还好，陆明成并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盯着卓东来，缓道：“慕容越李与血衣楼同时闻名江湖，他的飞刀是不是真的已超越了小李飞刀，根本无人知晓。”
“是的。”卓东来叹道：“凡是见过他出刀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死人。”
陆明成突然笑了起来：“你好像很忌惮他？”
卓东来竟然也笑了：“我要说不怕他，那就是骗你了。”
仰头喝下陆明成替他添满的酒，卓东来轻叹：“我一向都很敬重陆掌门的为人，所以，我并不想骗你。”
陆明成点头，神色似乎有些凄然：“看的出来，你伤的不轻。这一路上勉力支撑了这么久，你确实算是一条汉子！”
卓东来仰头大笑。笑毕，他也替陆明成添满了酒：“难为陆掌门不嫌弃，与卓某这个走镖的惺惺相惜。”
陆明成摇头叹气：“走镖的怎么了？现如今的江湖，谁不知道大镖局？说句实话，这趟黄金保的，连血衣楼都扯了进来，想不震惊都不行！包何况，还死了个陈世元，来了个慕容越李？”
卓东来淡然一笑：“只可惜，大镖局的这趟镖就快保砸了！”
“卓先生不必过谦！”陆明成缓道：“你神机妙算，堪与诸葛孔明齐肩，这趟镖定然会平安保到的。”抬眼见卓东来面色沉静，神色不动，陆明成继续道：“你从未见过慕容越李，却算的出他信中的字，更明白他信中的深意，这样的智慧，你还怕自己斗不过慕容越李？”
轻轻摇头，卓东来淡道：“明白这些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似乎有些疲倦，他闭目轻靠在椅背上：“施施，你怎么看慕容越李今天下午的做法？”
施施低眉沉吟。耳上的珍珠耳环闪闪的亮着，越发映的她清丽绝俗。
缓缓的，她清脆的冷声道：“江湖上，越是地位高，名声大，本领强的人，越不会轻易出手——除非有十足的把握！慕容越李这样的人，能躲在人群中观察大镖局的一切，他自然清楚，当时并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所以，他走了。但是，很不幸！在江湖上，越是地位高，名声大，本领强的人，还另有一个特点，就是越懂得立下马威！对对手，也对一干江湖人！卓爷发现了他，他没有把握不愿出手，但更不愿落下自己闪躲的话柄，所以他派出了大小阿飞。一方面，借此再探大镖局的底，另一方面，也是警告我们，他慕容越李的实力并不差！”
众人听了施施的话，都暗中点头。雷不若更是对她钦佩有加：看这姑娘年纪轻轻，对江湖上的事情却知之甚多，看来大镖局确实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陆明成抚须而叹：“慕容越李连大小阿飞这样的手下都愿意舍弃，可见他是一个多狠辣的人！他的武功，可能也会比他的人更狠辣！”
施施望着疲倦的卓东来，眼里落满了心痛。
眼睛缓缓张开，黑眸闪烁若星，卓东来淡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哦？”陆明成奇道：“难道卓先生认为施施姑娘的看法是错的？”
施施也疑惑的看向了卓东来。
卓东来没有回答陆明成的问题。
他突然轻叹道：“好像这里并没有几个人在吃饭。”
众人一愣。陆明成也怔愣了一下。
卓东来盯着陆明成，缓道：“陆掌门，既然大家都不是为了吃饭而来的，那天色都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劳烦众人都坐在这里？”
陆明成纵声而笑：“卓爷果然不满意在下的酒席了！”
笑脸猛的一拉，陆明成对着正在发愣的雷不若骂道：“一群饭桶！宾！”
雷不若被骂的涨红了脸，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走。
卓东来冷冷一笑。低声的，他吩咐道：“孙通，带大家下去休息！”
孙通虽犹疑不解，但还是飞快的带走了大镖局众人。
“还不滚快些！”陆明成拍桌而起，华山派弟子立马跑的一个不剩。
有些颓然的坐下，陆明成伤感道：“我是一个好掌门，却不是一个好师父！”
这算不算一种更深层的悲哀？能将门派发扬光大固然好，但倘若培养不出优秀的接班人，又有什么用？
大厅瞬时冷清了起来。蛇姬冷盯着卓东来，一字一顿道：“我可以走么？”
卓东来看着她红肿的脸，叹道：“尽避你现在的样子蠢笨如猪，但我还是舍不得让你走！”
蛇姬气的咬牙切齿。
卓东来继续道：“知道为什么吗？”
蛇姬恨恨的摇头。明眸中泪光晶莹的浮现，她真恨自己此刻没有半丝力气再去伪装自己——他方才提起的旧事像是一柄利剑，彻底粉碎了她自我安慰的假面具。她并不是天生那么爱卖笑，那么恬不知耻！她在人前装出的那些样子，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尽避她很清楚，其实那种保护是一种更深的伤害！可是，还能有其它的办法吗？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爱过自己，包括曾让她有过片刻幸福的他——不，错了！他何止是从没有爱过她！这个魔鬼，他根本就是一直想毁灭她！他是魔鬼——魔鬼……
蛇姬一眨不眨的盯着卓东来。泪水在她眼中滚来滚去，却一直不曾落下来。水雾之下恨的火焰汹汹的燃烧着，似乎想要生生吞噬掉卓东来。
卓东来的黑眸中却平静的没有半丝波纹。他冷冷的看向了包着脸的殷小凰：“看好她，别让她又发疯！”
殷小凰木楞愣的直点头。
不再理会她们，卓东来举杯对陆明成道：“陆掌门不是贪财之人！卓某相信你并不稀罕这五十万两黄金！”
“是的！”陆明成冷冷的点头。
一仰头，他二人同时灌下了杯中酒。
“狄华已死，陆掌门也没有必要为了门派之威继续关心大镖局！”
“不错。华山派虽有侠名，但还不至于迂腐至此。”
“这么说来，陆掌门更不是为了路见不平而关心大镖局了！绑下出手斩杀大小阿飞，到底有什么目的？什么条件？”
卓东来淡漠的脸突然刀刃般阴冷起来。黑眸更像是带钩的刀尖，直刺向陆明成的头脸：“华山派从来不在卓某的计划之中！陆掌门此番出手，着实让在下颇为为难！”
陆明成勉强对上了卓东来的目光：“为难什么？”
“我到底该杀了你？还是放了你？”
两人冷冷的对视着。
陆明成克制着心头的阵阵发寒，背后的双手紧张的绞动着。他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自己一定要镇定！
缓缓别开目光，陆明成轻叹：“卓爷就这么有把握，能杀得了在下？”
“是的！”卓东来又恢复了淡漠：“蛇姬一个人就可以对付你！”
陆明成点头承认：“在下的武功和极乐洞主一向是半斤八两。以前为了徒儿的事情，我二人交了很多次手，却从来没有结果！”
卓东来却突然轻叹起来：“现在这种时候，我实在不想让蛇姬为了杀你而耗费精力！所以，我才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