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一个冰冷却明显极不自然的声音颤抖着响起了：“卓……爷，是我，施施……天太凉，我拿件披风给你……”
卓东来又恢复了贯有的冷漠和那抹残酷的似笑非笑。
“进来！”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施施虽冷着脸低着头，但匆忙狼狈的脚步却出卖了内心的难受与不安。
急急的将紫色披风递给卓东来，她扭头就走。
卓东来却叫住了她：“等一会儿！”
屋中的三个女人都木头般僵在了原地。
卓东来冷淡的缓道：“蛇姬，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懂得我的意思！”
“卓爷缪赞了！”蛇姬又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吃吃娇笑起来：“你方才说了些什么，我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你是指以前那些甜的能腻死人的情话，还是……”
“啪——”卓东来手一挥，娇笑的蛇姬就被打飞，重重的跌倒在地。
“你给我听清楚了！”卓东来面无表情的冷道：“没杀了慕容越李之前，你最好不要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极乐洞所有一切都在我手上握着，包括你的师傅，你师傅的师傅，直到你师祖的秘密都被我握的紧紧的！你若不想你们这个传了几百年的族派被世人唾骂，你的师傅师祖被世人唾骂，你和你的一干弟子被万蛇咬，千蛇噬，百毒浸，你就要听话，乖乖的听话！明白么？”
蛇姬红肿的脸已经被怨恨扭曲的变形了。她咬牙媚笑道：“我会的！我一定会很乖的听话的！我会活着，会活的好好的，会活到你落在我手上的那一天，更会活到你死的那一天！”
卓东来冷笑一声，突然盯紧了殷小凰：“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
殷小凰颤抖着细声道：“你……随时都可以杀我……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师傅交给陆明成？”
卓东来冷眸一怔，随即就闪过了一丝不耐烦：“你胆子倒不小！你在教我做事吗？”
殷小凰软倒在地，惊恐道：“我……没有……我从没有那个意思……”
“起来吧！”卓东来冷笑道：“你会很有用处的！此刻杀了你，对我可半点好处都没有！”
缓缓走到门口，卓东来转头对目中已经杀机尽现的蛇姬冷道：“不要蠢的跟猪一样！难道我随便使个离间计，你就要杀自己的徒弟么？”
蛇姬木楞原地。
卓东来冷笑着迈脚出了门。施施僵着的身形动了动，看着蛇姬的明眸也浮上了同情，但到底，她也低头匆匆走远了。
蛇姬软趴在地，肝肠尽断的恸哭起来。殷小凰怯怯的去扶她，却被她一掌打倒了。
“我毁你的容，还不够吗？难道你让我挖了你一只眼，断了你一条腿，你才肯醒悟？你说，你怎么这么下贱，这么下贱！”
殷小凰虽然仍抖的像秋风中的落叶，但她却流着泪看向了蛇姬。
“师傅，你若不带我下山，不让我遇到他，我就不会这么下贱了！”眼见蛇姬双目喷火，直向她冲了过来，殷小凰竟平静的闭上了泪眼。
泪水倏然滴落时，她悲伤道：“你岂非和我是一样的？方才……你成功的用‘失魂香’迷惑了他片刻的心神……你……这香药可是你熬过了两年的蜂蜇之苦得来的……你为何不趁机杀了他？他……他的手放在……放在……你脸上的时间，够你极乐洞主杀他十次了！你怎么不动手？”
蛇姬扬起的手掌颤抖着滑落。她整个人也破布般滑落在地。轻轻拥抱着殷小凰，她凄然道：“你竟然知道我的整个计划……那你呢？你那时若出手，卓东来不是照样也活不了？”
殷小凰抱紧师傅大哭起来：“师傅——你为什么要带我下山？我情愿一辈子老死在山上，一辈子守着那个满是毒虫的极乐洞，也不愿意下山啊……”
蛇姬的泪无声的滴在殷小凤的头发上。她们师徒到底谁更可怜？谁更可悲？
大镖局和华山派在这家客栈直住了三天，看情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街角拐弯处，灰衣老人正和铁老虎喝着糊辣汤。
铁老虎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朝客栈的方向望了望，随后就叹着气放下了碗。
“大小阿飞死了，大镖局又似乎和华山派交上了朋友，再加上极乐洞主，施施……看来，好戏已经到头了！”
灰衣老人抚须微笑：“还没看到最后呢，你着什么急？”
铁老虎瞪眼道：“本来就是嘛！下来的结局就是众人合伙杀了慕容越李嘛！出了蜀都，再向前走半天路，就是剑门关，出了剑门关，再向前走一天的路，就是金刀府了！大镖局保镖成功，这事儿已像铁板钉钉一样稳当啦！”
灰衣老人微笑的越发开心，连眼睛都笑成了两道线：“是么？恐怕不见得吧？”
“那还会怎么样？”铁老虎不服气的大喊。
“不要忘了金刀候！”灰衣老人突然拉平了一张脸：“他的名气似乎并不比慕容越李差！”
铁老虎木楞起来。呆呆的，他迷惑不解道：“金刀候？”
灰衣老人目光灼灼的盯了半晌铁老虎，忽然又笑了。
“你跟了老朽有不少日子了吧？”
“嘿嘿！”铁老虎摸头直笑：“老丈你不是嫌我傻，要赶我走吧？后面的戏虽然没什么看头，但你我好歹作伴一路了，你总不能说赶就赶吧？”
“哈哈哈！”灰衣老人仰头大笑，过后，他目光深远的盯着铁老虎道：“你还想继续跟着老朽？”
铁老虎忙不迭的点头，一副坚决的神情。
“好！”灰衣老人霍的站起了身：“那就走吧！”
“去哪？”铁老虎摸不着头脑的惊道。
“剑门关！”
“啊？那大镖局……”铁老虎眼珠子瞪的像要掉出来。
“咱们走他们前面，先占个看戏的好地方，呵呵！”
“你怎么知道……”铁老虎犹疑道：“好戏一定在那开锣？万一……”
“没有万一！”灰衣老人截口道：“老朽半辈子的江湖可不是白跑的！”
“是是！”铁老虎见这老人似有怒容，忙赔笑道：“那现在就走？”
“不！”灰衣老人轻叹口气，忽然又端起了碗：“等老朽喝完了这碗汤！”
清晨的阳光还不是很强烈，风也吹的凉爽而惬意。卓东来临窗远眺，楼下一路熙攘热闹的人群。
他身后桌子上，端坐的几人虽表情各异，但都同样沉默不语。
终于，陆明成开口道：“卓先生这么早请在下来，不知有何赐教？”
“卓爷，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不要打哑谜……”蛇姬绕着一缕青丝，娇滴滴的嗔笑：“会让人家胡思乱想嘛！”。
施施斜了她一眼，目光里有嗔有怜。殷小凰缩在蛇姬身边，头直低到了胸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卓东来会有意让她知道许多的密事。早上孙通拱手讲：“卓爷有请！”时，她就开始忐忑不安，手脚发冷。她有预感，卓东来要说的话和自己有关。
缓缓的，卓东来转过身，冷峻的黑眸静静的注视着众人。一阵风温暖的吹过，扬起了他的衣角，也拂过了他脸上那道残酷的似笑非笑：“对付慕容越李不仅需要大家的齐心协力，还需要一些方法，一些可以增加胜算的方法。”
陆明成肃着脸，点头道：“只要是你卓先生想出来的方法，定然不会错！”
卓东来如同冰冷的大理岩石。寒眸一闪，突然就豪无情绪的看向了殷小凰：“殷姑娘，你认为呢？”
殷小凰只觉得脑中“轰——”的空白了一片。颤抖着捏绞着衣角，她轻晃了一下低垂的头。视线逐渐变的模糊，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边轻飘暖和的风，温柔的吹拂着她，让她脑海中忽明忽暗的闪现着那个记忆，那个似已记了一生一世的记忆：“你叫殷小凰？”微风里，斜阳下，他对她冷笑：“去为你姐姐报仇吧！”
福来客栈这几天一直很冷清。
掌柜的黑着眼眶缩在柜台上发呆。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像个通红的圆火球。他可以感觉到热气涨潮似的腾腾的从地底蒸了上来，雾蒙蒙的笼罩着周围的一切。可他却顾不得脱去身上的长褂。他已经沮丧至极。
“又是一天……第四天了……这帮煞神还不打算走，天哪！还让不让人活了？”哭丧着脸，他忍不住低声嘟囔。他打算过了这一劫后，就立马去拜佛。
“掌柜的！”孙达突的大喝，威风凛凛的站到了他面前。笑着等掌柜的发完抖，他才亮出手中大锭的银子，继续说了下去：“今晚我们就启程！大镖局劳烦了贵店这么些天，一点心意，笑纳啊！”
激动的几乎跪下去。也不知是不是高兴疯了，那掌柜的竟然结巴道：“啊？晚上走路……危险……不如以后再走，多待几天……”
孙达瞧着这生意人满头大汗的窘迫样，不禁哈哈大笑：“只怕再待下去，你会在肚子里把我们这帮煞神骂死！”
掌柜的尴尬的直想钻地缝里去。
“啪——”一通巨大的摔门声陡然响起，连寒颤还没来的及打，掌柜的就看见两个白衣女子飞似的从楼上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