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拱手，卓东来转身对司马超群缓道：“明日正午就是大镖局与金刀候约定的交镖日期！大镖头不可歇息，当尽快带领大家赶往金刀府！”
司马超群敛眉沉目，点头道：“东来，你尽避调派大家。不过，孙达就不必随我们保镖了，还是让他照顾你回蜀都养伤要紧！”
“大镖头费心了！”神色冷淡着，卓东来语气缓慢，但却毋庸置疑道：“剑门关到金刀府这一路，虽不长，却绝对危险万分！这次出动整个大镖局来保这五十万两黄金，半点岔子都出不得！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还望大镖头带领大家，一路上要加倍小心才是！”
司马超群神色一急，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看着卓东来冷淡的目光，却迟疑着没有开口。
地上豹的尸体已经被人用布盖了起来。施施软坐在地上，似乎仍在发愣。
“豹死了……没人保护你怎么行？”司马超群皱眉道：“孙达……”
“不必了！”卓东来的面色突然冷的像冰：“施施会照顾我！大镖头，这趟镖重要非常，这条路的危险大镖头也应该清楚，还望大镖头尽快启程，带领大家护镖的好！”
看着卓东来的冷漠，司马超群的眼中的温暖也逐渐黯淡了。
“大镖头，卓爷，关门已开！”孙通的声音嘹亮的传了开。同时，剑门关内的巨大石门也正在缓缓打开。
微一点头，司马超群走去了早就排好的队伍前面。
快捷轻巧的飞身上马，司马超群的气势像出鞘的剑锋般凌厉闪亮。
“东来，明日下午我会带大家在蜀都与你会合！保重！”
高扬手臂，司马超群沉声道：“目标，金刀府！路上一切图谋不轨者，立斩不赦！出发！”
“遵命！”震天的应答声响彻云霄！
阳光耀眼的闪亮中，大镖局近四五百人的护镖队伍浩浩荡荡的在蜀道上快捷的蜿蜒而过。阵阵尘烟中，马蹄震响中，他们的口号气势雄浑的在山谷中回荡。
“大镖局！大镖局！大镖局……”
声音渐渐远了，卓东来站在飞扬的尘烟中，灿烂的阳光下，冷漠的神情一时间竟也像是痴了。
剑门关里的士兵颤抖着开始清理石门前的尸体。
陆明成，蛇姬，慕容越李，还有豹！
人活着时，地位身份的确很重要。但人若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这些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卓东来的目光缓缓划过那些不久前还灵活生动的脸，黑眸中渐渐浮上了悲哀和沉痛。
看向陆明成时，他嘴唇动了动，似是在说：“我差点死在你手上……”看向蛇姬时，他的眼神除了恨却别有一番痛苦的深意，而看向豹时，他的眼里竟似浮出了泪光。
他很清楚，这个世上，能用性命救他并且一声不吭的人并不多！豹是其中一个！只怕，从此，他再也不会拥有这样忠心且武功超群的护卫了……
眼光看向慕容越李的尸体时，卓东来的黑眸突然又一下子变的冷酷莫测。眸中似有冷冷的笑意在闪动，他唇角邪魅的似笑非笑又浮现了出来。
他好像很得意！他的目的是不是已经达到了？
没人知道。
风吹的温柔而暖和，卓东来闭目微笑起来。
“我刚去石楼里找了些吃的……你先坐下休息……”
将马车上的软椅搬下来，施施扶着卓东来坐了上去。她是个细心的女人。软椅前不仅有各种精致的吃食，还有一盆温清的水。
轻柔的绞好帕子，温柔的擦着卓东来脸上和手上的灰尘血迹，施施的眼神清灵柔婉若水。
帮他擦干净了手脸，立刻轻盈的帮他裹紧了紫色披风。
“伤口裂开了，还是不要见风的好！”看着卓东来疲倦闭目的面容，施施的泪忽然就冷清的落了下来。
一滴，两滴，轻轻的打在他紧闭的睫毛上，苍白冷淡的脸上。
卓东来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深沉若海的盯着施施。
“方才，在一簇簇的飞刀中……我虽然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但我知道，你在拼命的救我……”
“不……”施施低泣着伏在卓东来的膝头：“是豹救的你……还有司马超群……我没有，没有……”
卓东来的手温柔缓慢的扶起了施施颤抖的双肩。
“你会不会离开我？像很多人一样，无情的背叛我，抛弃我？”
施施美丽的泪眼惊讶的睁大。但很快，泪眼中就浮上了自嘲的轻笑。
“卓爷，这句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卓东来脸色苍白如雪。黑眸中似乎隐藏着无边的痛苦，他冷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甩掉些记忆，却更像是在回味那些记忆。施施看着他，心里尖锐的刺痛起来。
人人都知道他是深沉可怕的卓爷，有没有人知道他痛苦的过去？我不知道，只怕这世上根本就没人知道。
眼里噙满了泪水，施施伸出带着丝丝血痕的纤手，温柔的抚上了卓东来冷峻严酷的脸。
“以前，我总觉得别人命好，自己命苦……”泪水滑落，施施哽咽道：“此刻，我突然觉得你才是命最苦的……别人命好，咱们命苦……一样命苦……你能不能留我在你身边？你不再利用我……不再当我是聂红霜……哪怕只当我是个没用的丫头下人，我都愿意，我都……”
盯着施施激动的神情，哀求的泪眼，卓东来冷漠的神情逐渐激动起来。
他忽然一把抱紧了施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拥紧了她。
施施抽泣的几乎窒息。她的泪水打湿了卓东来的紫衣，混在他衣服的血迹上，晕成了刺目的深红。她拥紧了他，心碎神伤在这一刻。
天上的星宿神仙，可不可以用法力让他们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要永远停留……
一阵微风吹过，飘起翻飞的衣袂中，卓东来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抱紧他的施施心里一惊，还没来的及动，就觉得后背忽的一阵温热。
“卓爷……”惊叫着，施施站起身，对着剧咳的卓东来心痛如绞。
他吐的血正缓缓顺着她的背往下滑，她泪眼朦胧的不知所措。
血丝滴落，卓东来在冷汗连连中，对施施缓道：“送我去蜀都！”
碧空。薄薄的悠云缓缓流动。
山腰上有风，吹的正在急奔的两人似乎已经飞了起来。一个灰影，一个黑影，飘飘欲仙。
“真是没有想到，慕容越李最后竟死在了司马超群的刀下！”灰影的叹息声在风中断续的回荡着，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的笑。
铁老虎板着一张黑脸，闷不吭声。
“可惜，卓东来此刻重伤，老朽还要先追上马车尽力救治他。”金刀候皱巴巴的脸上满是痛惜的神情，似乎比任何人都在意卓东来的生死，不过，他话虽讲的多，身形却丝毫没有拉下铁老虎半分。
铁老虎提气飞跃过一道沟壑，猛的顿住了脚步。
金刀候顿住的身形比铁老虎更稳当。温热的风拂起了他花白的胡须，这个痛惜着神情的老人突然僵硬了起来。
他和铁老虎急追的马车兀的像是生了根的石头，任凭施施怎么用力的抽打马匹，就是动也不动。
直盯着施施挥舞着马鞭的心急火燎身影，金刀候僵住的脸忽然喜笑颜开道：“老朽有梅不治亲手调配的‘回魂丹’，对刀伤内伤最有效……”
“候爷真是个有心人！”铁老虎冷冷的打断了金刀候的话，缓道：“不过，我们演了一路的戏，此刻也该歇歇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金刀候拉长了脸：“老朽可是一片好心！”
“好心还是歹心你我心知肚明！”铁老虎嗤笑起来：“你以为卓爷此刻命在旦夕，施施心慌意乱，我铁老虎武功最多和你撑个平手，自己就能追上去暗施杀手了？候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现在马车就停在下面，你还敢过去么？”
金刀候面色阴沉的转着各种颜色。
施施的身影已经匆忙转入马车中。山底下只剩了一匹累的喷着白气的马。马嘶声凄厉的在空谷中回荡，金刀候突然呵呵的笑了。
“强将手下无弱兵。铁兄弟，老朽没看错你！”
“候爷太抬举我了！”铁老虎裂开嘴笑道：“我最大的本领就是装傻，谁知却早早就被你识破，想起来在下都汗颜！”
“哼！”金刀候扯着面皮冷笑：“我除了知道你一定是卓东来的人之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你到底是江湖上的哪号人物？为何会屈就于卓东来？惭愧啊！真正该汗颜的应是老朽我！”
“我铁老虎只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不敢烦劳候爷挂心！”铁老虎低眉笑道：“其实候爷此刻该挂心的是，待会儿见了卓爷该说什么！”
“这是自然！”金刀候面色由青转白，眼里闪过狠戾不甘的光，他一字一顿道：“卓东来给了信号让你现身，老朽若不陪着，可就辜负他的苦心筹划了！”
“候爷果然有大家风范！”铁老虎的笑容忽的也变为了阴毒：“你看了一路的戏，到了最后一刻，若不上场露露脸，那多无趣！”
“不错！”金刀候眼里的光芒转为黯淡，他点头轻叹：“谁都不会一辈子只看戏——该来的总会来，该还的也总要还！人生如戏，戏是人生，老朽又怎能逃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