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愿你称王
墨黎听到这里当下就是连忙出声问道：“那他后来真的跳海去做那‘随波逐流的活死人’了吗？”
伯特出神的望着远处的空地，沉默良久才缓缓的说道：“那时的我急忙出声说话，我说‘一定要这样吗？也许会有别的办法可以让您体会到那些心情的，也许您根本就不用去跳海去随波逐流去远离人世，也许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即使是这样您也一定要坚持着去做那远离尘世的活死人吗？’”
“老人回过头来看着我，背后的夕阳将他的身影映射成一道暗金色的黑影，然后我听见老人在笑，那种笑声是一种十分快意的笑，那种笑声是一种看到了希望时如释重负的笑，那种笑声叫人感叹，那种笑声引人神伤，然后我就听到老人沙哑的声音缓缓的传来，他说，‘我从修炼到如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前半生的我一直追逐着那个巅峰之梦，直到我亲眼看着定王石中剑的主人死在我的剑下我才知道天下之大我已经不能再向上攀爬了，只因为我已经身处绝顶。’”
“老人叹息着继续说道，‘后半生的我一直在绝顶处守着自己前半生的荣耀，我当年出发时所立志要守护的目标全都在流年中饱经风吹雨打黯然褪色到模糊不清再也无法记起，然后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当初我之所以拼了命的向上攀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守护那些我所珍视的人和物，但是当我攀登到顶峰后才发现我爬了那么久早已经把最初的愿望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我甚至不知道我要守护的是什么东西，我甚至不知道我要守护的是什么事物，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如何去开心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然后我才知道，人在弱小的时候会因为梦想所以快乐，人在强大的时候却因为梦想所以痛苦。’”
“‘快乐是因为自己能看见希望能凭自己的双手去守护自己所珍爱的一切，痛苦是因为自己早已在漫长的追逐中迷失了梦想，走了那么多的路自然也就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出发。我很庆幸，因为我今天突然会感到快乐，这真的是一种久违了的感受，这种结果是我在来到海边之前所没有想到的，我本以为我今天要去跳海要去做那无思无觉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想的活死人，但是就是现在我才发现，我在快乐，因为我又有了一个梦想，对于这个梦想而言我还十分的弱小，我可以为了这个新的梦想去追逐，去拼搏，去努力，我会感到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会感到我还有着那样光亮的希望，所以我会快乐。’”
“我当时听了老人的话感到很诧异，然后我就问，‘那是什么样梦想会让像您这样强大的人感到自己是弱小的呢？’”
“老人闻言便笑，缓缓地说道，‘我要打造回忆。’”
“‘打造回忆？’我满脸的诧异，随即问道，‘回忆也可以被打造吗？’”
“老人抬头望天，沉默良久然后说道，‘于力量而言，我在这诺亚大陆已经再也寻不到什么对手了，但是唯独在一种东西面前我还是十分弱小的，那就是回忆。我没有了过去，没有了情感，没有了梦想，没有了希望，而现在，我要去别处，我要去那些不一样的地方，我要去那些拥有着无穷未知的其他大陆，我要寻找，我要寻找我失去的一切，我要寻找我未曾完成的守护，我要寻找我不曾知道的喜怒哀乐，我要寻找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回忆，既然过去的我没有回忆，那么我就去亲手打造一场属于我的回忆。我要去爱，我要去恨，我要有愤怒，我要有伤痛，我要把我前半生所有错过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找回来，我要在再次遇见神农的时候亲手将他击败，我要亲口对他说，对，我必须对他说，我要说：我有心！’”
墨黎和白夜听得入了神，然后墨黎就出声问道：“再然后呢？那老人家学会开心了吗？”
伯特笑了笑，看着天那一边的云朵，缓缓的说道：“然后老人就一步一步的向海里走去，我看见夕阳下的海面上荡漾着金红色的光，老人就像那样迈着最初那种从容的步子缓缓的向海中行去，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海水之中，一点一点的远离这片大陆，同时也在一点一点的向他的梦想靠近。从那一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老人了，我很多时候都在想，也许老人已经学会开心了，毕竟那天在海边的时候老人曾经笑的那样灿烂，而这一切总是叫我慨叹，因为我发现，我也有梦想，我也想像老人那样为了自己的梦想而不顾一切的前往。”
“于我而言，虽然我的亲人朋友都已经死去，虽然我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人会在意，虽然我的爱恨过往都没有人能知晓，但是我还有一些全新的梦想，就像老人说的那样，人在弱小的时候会因为梦想而快乐，这种弱小不单单是指实力，可能是因为爱情不顺，可能是因为官运坎坷，甚至可能是经历太少。人生百态，不可能每一个方面都是强者，而我们活着的意义就在于不断的在这些‘弱小’的境地里勇敢的去追逐，直到有一天自己终于能够回首自己走过的路，到那个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坚持最初的梦想会是那样得令人愉快。”
“我说了那么多其实只是因为一种惋惜，因为我觉得你们这样的天才不应该永远活在痛苦阴暗之中。人生不应该只是承受，也许你们会有仇恨，也许你们会有背负，也许你们的世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我今天要和你们说，不管以后遇见了什么事，不管以后成功还是失败，不管以后是快乐还是悲伤，你们永远不要忘了自己是一个人，是人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人就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梦想，是人就应该有喜怒哀乐。”
“你们的人生我无权过问，但是今天你们既然由我伯特带出佣兵之门，那么我也不能看着你们带着这样‘灰暗’的心理去度过此后的人生，我不是什么哲人，我也没有诗人那一套华丽的辞藻，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
“你们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背负那些东西的‘人’，不要在历经千难万险之后才在终点感叹‘这样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这世界上也许有很多东西能够束缚你们，但是你们要记住，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无限的可能，既然同样是去拼搏，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保持自己幸福的前提下再去拼搏呢？为什么不能既让自己幸福，又让责任得以完成呢？”
墨黎听了伯特的话顿时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之中，白夜在一旁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静静的笑着。
许久之后，墨黎突然间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伯特，沉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伯特先生的教诲。是我错了，我太悲观了，总以为既然是背负那么就不能够再想其他的东西，说白了是我不相信自己能够成功。你说得对，人有无限的可能，凭什么墨黎就要痛苦的背负一切呢？既然这世上有奇迹，那么墨黎就会让这失世界看看，我纵然是背负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东西，却也绝对不会被这些责任所压垮，我有追求自己幸福快乐的权利，而我也必将拥有这个能力。”
伯特笑着看了看墨黎和白夜，当下轻轻点了点头，缓缓的说道：“佣兵之门，愿你称王。”
……
越过回廊里蜿蜒的黑暗，墨黎和白夜回到了最初的那扇大门。
推开门，仿佛推开两个世界的隔膜，外界的喧闹光芒一瞬间就将二人给带回了繁华的尘世，那感觉，墨黎以为是恍如隔世。
墨黎看了看手中的紫色重剑，又看了看白夜肩上扛着的血色大刀，当下就是轻轻笑了起来，轻快的说道：“阿夜，我突然感觉很幸福呢。”
白夜笑了笑，默然的仰头望着冒险者大厅四壁的火焰文字，似乎是在享受着外界的繁华喧嚣。
“墨黎，白夜。”巴伦迎面走来，一脸笑意的打着招呼。
墨黎微笑着看着巴伦，轻快的说道：“巴伦大叔，我们成功了。”
巴伦用力的拍了拍墨黎和白夜的肩膀，痛的二人一阵龇牙咧嘴，然后就听巴伦说道：“好小子啊。这冒险者之家可是都传开了，有两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不仅是小小年纪就达到了三级的青铜战士巅峰境界，而且还在‘十连招’审核中拿到了青铜战士里有史以来从未颁发的SSS评分，可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呢，果然不愧是三焚先生的学生啊。”
墨黎斜拄巨剑，笑着说道：“大家都知道了啊，我还以为冒险者之家的审核结果会保密呢。”
“怎么会。”巴伦大笑着说道，“‘钱名武权’，这四样东西是修炼者们梦寐以求的，你们得到了那么大的成就，那自然是要公告天下，最迟到明天这个时候，你们的名字就会在全大陆所有的冒险者之家传开了，可谓是真正的斗气天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