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公元2011年2月 第十杀!
伽蓝青灯2015-10-27 12:1212,142

  “儿子,妈不给你打电话,你也总想不起来给妈打一个。今年春节咱们在家自己做吧,去年你非要去那个什么哈尔滨特色餐厅,说什么得莫利大鱼头特好吃,其实我和你爸都觉得一般,而且还贵。”刘铁弗母亲在电话那头,有些抱怨的说道。“妈,今年过年燕飞不回家。我想要不还是去外边订个饭店吧,上次我们请其他编辑部同事吃饭,发现一个好地方叫做‘悦海堂’餐厅,相当不错,环境也好。要不我打个电话赶紧订一下吧,眼看到年根了,再不订就满了。”

  刘铁弗解释道。刘妈妈也是个老顽固,继续坚持道:“就是知道燕飞不回老家过年,我和你爸才合计着就吃一顿家宴,即节省、还显得不见外。当爸妈的也想借这个机会,多和她聊聊。说真的,父母盼你们今年把事情办了,都老大不小的了。在拖下去,爸妈的身体真的没法给你们带孩子了。”电话那头,刘铁弗沉默不言,稍后他缓声说道:“好吧,妈。其实我也是怕你们累着,准备一顿年夜饭,跑前忙后的也得好几天。我这就和燕飞说一下吧。”

  放下了电话,刘铁弗暗自思忖:“一晃又过年了,2011年是属兔的父母的六十大寿外加本命年。自己这个做儿子,过去一年里对父母的表现完全可以用不及格来表现。几乎每个月都有大把时间出差在外(要不然也不会赶上那么多倒霉事),即使在北京的时候,也基本和胡燕飞混迹在一起,下半年更是从父母家搬离出来。而自己在外人面前,一向还舔着脸以孝子自诩。利用这次过年机会,说什么也得弥补一下。时间是补不回来了,不能免俗,只要用孝顺金来挽回一些了。”想到就开始做,刘铁弗迅速穿好外套,从办公室大步流星踱出。

  西单大厦中行营业大厅内,拿着等号牌的刘铁弗在座位上焦急等待着。心里琢磨着,是取一万五,还是一万八?算了,两万得了。二老一人一万,虽然最终都会归咎于老妈那里。尽孝要趁早,不至于为这千八百的孝顺钱犹豫不决。

  “请A2011号到六号窗口”,随着提示广播的一句提醒,终于轮到自己了。快步走上前去,刘铁弗将身份证和银行卡递了进去,随口说道:“您好,取两万现金。”业务员熟练地按照流程*作着,轮到输入密码时,刘铁弗格外细致的一个按钮一个按钮的去摁。终究,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随着业务员的眉头紧锁,刘铁弗开始心神不宁,主动询问道:“有。。有什么问题么?余额肯定够,我上周还在提款机上查询过。”柜台业务员,自言自语道:“奇怪,不是余额的问题。我这边为何进行不下去呢,请您再多等待一下。”

  几句话说得刘铁弗出了一身冷汗,开始坐立不安。半分钟过去了,业务员实在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刘铁弗看到她离开座位向另一侧的值班主任走去,询问了一番。最然刘铁弗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两人一番交头接耳,然后凑在计算机前摆弄了一阵后,值班主任看了刘铁弗一眼,盯住他足有十几秒的时间,然后从后门绕出来,走到刘铁弗面前,拉着他向VIP室走去,身后是一干众人的议论纷纷。进入私密空间后,没等值班主任开口,刘铁弗就直白的问道:“是不是我的账户被冻结了?”换来的是对方的一脸愕然,紧接着回应道:“你自己知道?!那还来取款。从电脑显示看,是中行总部昨天下午四点开始,冻结你账户的。小伙子,你……你不会是……”一把推开柔弱的值班主任,刘铁弗一脸怒色,带着那么一点点窘态,低头快速离开了银行。

  刘铁弗难掩心中的郁闷,走出银行后,不顾道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仰天大吼一声:“姓顾的,你这个狗娘养的,你到底想把老子怎样!”他拼命地掏出手机,愤怒得一时忘了上次那个姓顾的主任告诉刘铁弗该如何找到他,其实刘铁弗已经不相信他的话了,只不过一时手足无措,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马上就要过年了,一个快四十的人几乎身无分文,是什么滋味谁都能想象得到。

  稍微冷静下来后,刘铁弗回忆起来了,迅速的掏出手机,打开键盘后,输入“+86137010XXX26”,很显然自己拨打自己号码,肯定是占线的忙音。他这时也有了耐心,按照顾主任所描述的,等待了多声的忙音后,他将信将疑的挂断了电话。此时,每一秒对刘铁弗来说都是一种煎熬,随着时间一秒秒的过去,毫无反应的手机,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做撒谎,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正当他举起手机,准备向地上狠狠摔去时候,手机奇迹般的来电话了。颤抖的双手,刘铁弗哆哆嗦嗦的向屏幕开过去,“不显示来电号码”!姓顾的,算你小子有种。生怕不小心挂断,刘铁弗看仔细接听键后,着实的狠狠摁了下去。然后迅速将听筒放到耳边,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姓顾的,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大过年的,其他的我都忍了,你冻结我账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一阵爆发后,电话那头出奇的冷静,许久,一个安静的让人可怕的声音平静的回复道:“刘铁弗同志,可以正式通知你,顾开同志犯了严重的错误,正在接受组织调查,现在由我接手负责此事。很抱歉,你是我们重点怀疑对象。在调查清楚之前,你的个人存取款、信用账户将无限期被冻结。我们会再与你主动联系的,但不是现在。”没有给刘铁弗任何解释,乃至央求的机会,电话被骤然挂断了,这次是真正的忙音……

  卧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刘铁弗无精打采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会拿起手机,一会又放下,忽而又拿起准备拨号,然后又是缓缓地放下。终于,他仿佛做了一个决定,从通讯录中找到胖子(李广峰)的电话,拨通后贴在耳朵旁边。只是响了两下,没有人接听,刘铁弗慌乱的挂断了电话。没过一会儿,胖子就主动打过来了,一上来就拿刘铁弗开涮道:“啥意思,响两声就挂,把我当呼机用呢。连个电话费你小子都省,攒钱给胡燕飞花呢?”

  刘铁弗没了和好友开玩笑的心情,鼓起勇气、直奔主题说道:“胖子,哥们儿这边有点急事,能不能借我一万元钱现金。春节一过我就还给你,多了我也不说了。行么?”电话那头丝毫没有踌躇和犹豫的意思,胖子爽快回道:“呦,工资卡都上缴了了吧,没个小金库啊?没问题,啥时候过来拿,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多大个事儿,和哥们还犹犹豫豫的,打了又挂的。”

  说真的,电话这头的刘铁弗真有种要流泪的冲动,要不说落难时方显真情呢。鼻子一酸,声音有些激动,回道:“钱干什么用,老友先不说了。一定尽快还你,去拿钱时候我把欠条写好带上。”胖子这次是真不高兴了,怒道:“你给我滚犊子,什么借条,你敢写试试!赶紧来拿吧,甭废话了。”说完,啪的挂断了电话。刘铁弗心中一股暖流涌动,这就是兄弟!

  到了上班时间,在主编室门口来回踱了很久,刘铁弗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进去。最终理智战胜了胆怯,他推开了主编室的房门。房间内,主编正在埋头填写一个表格,年关将至,刘铁弗知道那个表格是什么内容。主编抬头笑道:“铁弗,有事么?”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刘铁弗结巴的语无伦次:“主编,我……我……那个这个月工资……还有年底的奖金……不打卡里……行么?”主编理了理思路后,反问道:“你是问我,这个月工资和年终奖能不能发现金,不打到卡里行不行?”刘铁弗使劲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没勇气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

  略微思考了一下,主编抬了抬眼镜问道:“铁弗,我也不问你什么原因了。不过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工资和奖金财务关系都在新华社总部那边,每月都是那边的财务统一到银行发放结算。你这种情况我觉得有些困难,倒不是钱本身的问题,主要是新华社这么大一个单位的制度,不能因为你一人打破吧?现在都是财务专用软件管理,每个月都是电脑*作,人为因素很难再被采纳了……”

  一向脸皮有些薄的刘铁弗,这次终于放开了胆子,继续要求道:“主编,您看您能不能向总部打个报告,就这一个月的工资,在加上去年年终奖。以现金形式发给我,好不好?下不为例!”主编依旧笑了笑,摇摇头道:“铁弗,你这可是给我出难题。制度是死的,如果今天你来找我要发放现金,明天小罗再来找我,后天小张也来要,我怎么办?我不能天天去要求特殊照顾吧,做领导一定要做到公平。我也不问你什么原因,如果你现在手头紧、需要现金,要不给我个人先借你点儿?”

  刘铁弗微微一笑,心中却是义愤填膺,他没想到主编竟然拿这种套话来搪塞他,嘴上还是客气的说道:“那不麻烦您了,主编。您自己也不宽裕,我再想想办法吧。”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主编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听不出刘铁弗话中有话,极尽讽刺之能是呢,连忙把刘铁弗叫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刘铁弗,不是我对你有意见。今年你的工作热情可是大不如前了,精力和注意力也不是全放在工作上吧?评级考核分数,你分数可是有些低哦。这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对你的反馈应该是比较真实的。我听说你找了个在酒吧唱歌的女朋友?平日里,被弄得五迷三道的,自己可是要多小心,别被人骗了钱骗了心。不是我说,文体圈有几个好人?”

  刘铁弗难以压制心中的怒火,狠狠地说道:“主编,我的个人私事,不劳烦您*心了!”主编见到刘铁弗有些发怒,更有些洋洋得意地说道:“好好好,私事我管不着。但是你看,这年终奖的分配我也是真为难。你说要是公平公正,和评分和绩效挂钩的话,你应得的奖金可是要少……”不等主编把话说完,刘铁弗撂下一句话,“您愿意给多少就多少,别影响了您的收入就好!”说完转身摔门而出。

  胡燕飞很明显的感觉到,马上要过年了,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备年货、走亲访友,但是刘铁弗却日渐消沉,整日郁郁不乐。有时甚至一天和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这真是让她万分焦虑。如果就因为沉浸在破解那些离奇谋杀事件中,而深深不能自拔还倒好了;最怕是对自己的感情开始变淡了,果真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如果说,就情绪不好也就算了,刘铁弗开始糟禁自己的身体,就更让她揪心。本来前段时间,好不容易因为天气寒冷而季节性减少喝酒次数,让她颇感欣慰;谁知道,这一周多以来,刘铁弗喝酒势头迅速反弹,甚至与炎炎夏日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终日在甲丁坊买醉(认识胡燕飞以后,刘铁弗在甲丁坊喝啤酒享受成本价优惠),哪怕是胡燕飞提前交代服务员不要卖酒给他,都拦不住刘铁弗的执拗,个别几次甚至差点和胡燕飞翻脸。这让胡燕飞倍感煎熬,有几次真的想要放弃了。同时,这也大大影响了她的演出质量,甚至出现了极少发生的忘词和破音情况。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一天,是“安西四镇”兔年春节到来前的最后一次演出,因为甲丁坊店里的伙计和老板都要回老家过年去了。冬季是酒吧最为冷清的季节,但是今天入夜后的甲丁坊酒吧却是人头攒头,都是一群熟客来给“安西四镇”、更确切的说是给胡燕飞来捧场的。刘铁弗依旧蜷缩在最靠内的一个角落里,面无表情,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盘咸华生和一碟鸭舌,然后就是满桌子的喜力啤酒瓶子。

  酒吧内熙攘噪杂的叫好和音乐声,仿佛与他无关一般。舞台上的胡燕飞依旧憔悴而又疲惫,略显沙哑的声音完全代表不了她宛如天籁一般柔美的声线。毕竟是小年夜,很多酒客三五瓶下肚后,头脑也开始发热起来。随着信乐团的《离歌》一个高音没有唱上去,一个坐在舞台下面正桌的彪形大汉拍案而起,将啤酒瓶子往地上摔个粉碎,满嘴酒气的嚷道:“你他妈唱得这是个什么,都没老子的马子唱得好。你给我下来,让她上去唱。

  说完,不顾旁边一个白衣女孩的反对,抱着她就向台上举过去。这一举动,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平日里酒吧有四位保安来回巡视,这会眼看到年根了,只剩下一个刚来瘦小的保安站在边上,却已然都有点吓傻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正在这个当口,忽然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棉坎肩的黑影突然扑向失态的大汉,砰的一声闷响,大汉的脑袋就像开了瓢一般,鲜血汩汩的向外涌出。胡燕飞定睛一看,却不是刘铁弗是谁,左右手各拿着一个空啤酒瓶子,其中一个已经只剩半个了,支棱着玻璃叉子口,那一半刚刚与彪形大汉的脑袋发生了刚性碰撞。与几年前的那次“见义勇为”相比,此时的刘铁弗眼神中多了一丝坚定和藐视,颇有些大侠一般的凛然气质。酒吧的空气仿佛窒息了,反应过来的酒客们纷纷叫喊着向门外冲去。大汉有些被打蒙了,半天没缓过劲了。

  带着血葫芦一般的脑袋,一只眼睛已经被血液和不知道什么黏糊的东西彻底遮住了。他怪叫一声,喊道:“我*妈,你他妈活腻了。兄弟们,给我往死了打,打死了我偿命。”话音未落,同桌的三个大汉蹭的站起身来,手里抄起啤酒瓶子、蜡烛台等东西叫嚷着向刘铁弗扑去。胡燕飞把麦克风向地上一摔,罕见的大喝一声:“安西四镇的兄弟,如果你们还认得胡燕飞这个姐姐,今天就豁出去了。大不了,不在甲丁坊吃这口饭了。”说完,一扫柔弱女子形象,抄起吉他就扑了过去;乐队的几位哥们更不用多说,都是年轻气盛,再加上和刘铁弗本身也是哥们,手里能抓住的东西都抄上了,都争先恐后的向舞台下扑过去。一场群殴,毫无征兆的上演了。

  当刘铁弗再次睁开眼睛,感觉到视线中一片红色:床单是红色的,被罩是红的,头顶的天棚也是红的。连坐在他旁边,昏昏欲睡,头一个劲儿的往下垂的胡燕飞也是红彤彤的。他尝试着坐起身来,顿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阵酸痛,才发现臂部插着好几个管子。胡燕飞也被惊醒了,看到刘铁弗睁开眼、正试图坐起身来,竟然不顾他身上还插着输液管,激动地一下子紧紧抱紧了刘铁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视线渐渐清晰,刘铁弗才看清胡燕飞的头上、臂部也打着好几处绑带,终于回想起上一个场景还是在甲丁坊与人斗殴。刘铁弗将痛哭的胡燕飞一点点从身上挪开,捧着她的双颊仔细端详着,虽然视线还是红色世界,但也能明显看出,胡燕飞憔悴多了:双眼下美丽的卧蚕成了两个水泡,面部整个看上去有些浮肿,头发凌乱的随意一扎,脸哭的和小鬼儿一样。只有那清秀的气质,茕然如旧。

  刘铁弗鼻子一酸,差点就破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规矩,强压住自己的情感,平静问道:“燕飞,这里是?我怎么看什么都是红色的。”胡燕飞抹了一把眼泪,一把哭腔的说道:“铁弗,你可吓死我了。你都躺了两天了,这里是我姑帮我联系的外科病房,你被人家打得眼睛出血,还得过几天才能恢复。刚送到医院时候,医生检测说你血液内酒精含量严重超标,甚至有生命危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说完,又是一阵嚎哭。

  刘铁弗再次温柔的捧起胡燕飞的脸颊,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口。柔声说道:“燕飞,我答应你,再也不糟禁自己那么喝酒了。我不会让你再难过。”两人紧紧拥抱许久,刘铁弗在胡燕飞耳边轻轻说道:“燕飞,你这几天受累了,肯定没怎么睡觉。你自己也受伤了,我真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胡燕飞同样轻柔的回道:“铁弗,我没事,就是一点儿皮外伤。谁说你没有保护我,对方三四个人,你义无返顾的冲了上去。以后可别那么傻了,你受伤,我更难受。最后,那帮人被派出所抓走了。”

  刘铁弗把胡燕飞抱得更紧了,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抱起胡燕飞的肩膀,对着她眼睛问道:“我父母那边,你怎么说的?”胡燕飞露出难得的笑脸,俏皮说道:“你老婆我当然知道不能和父母说实话,免得大过年的他们担心。我给伯母打电话了,说是编辑部派你去郊区采访传统郊县的春节习俗,大概需要几天。山里信号不好,有时候手机会打不通,我刚好没事,也陪你一起去了。”

  刘铁弗轻轻有手指在胡燕飞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赞扬道:“就知我媳妇冰雪聪明地!”却又面露窘色,支吾问道:“这里住院的押金,挺……挺贵的吧?”这次换成胡燕飞在他脑门上轻弹了一下,撒娇的说道:“哎呀,都这个时候,你问这个干嘛。你老婆我积蓄大大地。”就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情骂俏之际,刘铁弗才注意到这是个双人病房,对面床上还有一位患者,浑身上下裹满了纱布、插满了各种管子,看上去木乃伊一般,颇有些吓人。

  刘铁弗冲着对床的那个“木乃伊”努了努嘴,示意胡燕飞背后床上还有一位病人。胡燕飞回头看了看,又转过来对刘铁弗轻声说:“我当然知道了。这个小伙子住进来的比你还早,受伤情况比你严重多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从来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表示。我只是感觉他真的不一般,从来不愿意主动麻烦巡诊护士和医生,什么都忍着。就靠着身上的管子、身下的尿袋天天支撑着。”

  刘铁弗向前凑了凑,努力想看清对床的这位“神人”,嘴里不住的叹道:“哦,哦!他一定很难受,一动不能动最痛苦了。身上的绷带都缠成这样了,哎!”胡燕飞又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小伙子可能在睡觉,于是又趴到刘铁弗耳边说道:“昨天半夜,他可能是喉咙有痰,胡噜……胡噜的格外难受,四肢不断地抖动,就是不肯摁铃找护士。我赶紧帮他找人过来,看见小护士用管子帮他把痰吸出来的。后半夜,我又被同样的声音给吓醒了,这次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护士了。就照着护士的样子,也帮他吸了一次痰。哎,怎么也没个亲人来照顾,挺可怜的。听护士说,他是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还造成失血,至少要恢复三个月才能出院保守治疗。不过头脑意识都是清醒的,说话也没有问题。

  就是,从来没听到他开口说过一句话。”刘铁弗又把胡燕飞搂紧一些,分析道:“可能他也有他的苦衷吧。”在刘铁弗的强烈要求下,胡燕飞实在执拗不过他,另外确实也需要回家换洗衣服、简单拾掇拾掇,于是当晚回到家里好好休息了一夜。由于几天来过于疲惫,竟然一连睡了十多个小时,格外香甜。毕竟刘铁弗已经没有大碍了,她睡得也踏实多了。

  第二天一早,胡燕飞捧着一簇满天星刚踏入病房门,就发现里面几乎沾满了人,大部分都身着军装。而刘铁弗与其中一个貌似军衔最高的中年男子,犹如多年未见的故友一般热情攀谈着。胡燕飞下意识的转身就要向外走去,却被眼尖的刘铁弗瞥到,连忙招手说道:“燕飞,你快过来,人家等着要感谢你呢。”

  胡燕飞只好低着头、有些扭捏的从人群中挤开,走到刘铁弗和中年人的身边,微微抬起头准备问好,却发现面前这位中年人竟然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身材不高,眼睛不大,顶着标准的军队寸头,说不上魁梧、却异常精壮。胡燕飞终于想起来了,激动地喊道:“您……您不是著名航天员杨绍飞么!?您怎么来看刘铁弗了?”

  刘铁弗有些窘态,连忙打断胡燕飞解释道:“燕飞,别瞎说。人家那么忙,哪会专程来看我。人家是来探望手下的。”说着,眼睛向临床的那位病友瞟了一下。胡燕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想想也是,这般重要的人物,肯定是日理万机、难得抽身。但她还是疑惑地的问道:“铁。。铁弗,你还认识这般厉害人物?”

  这次不等刘铁弗发话, 杨绍飞率先笑道:“呵呵,小同志说的对。如果我知道知道铁弗也在这里住院,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专程来看他,我们可是老相识了,铁弗你说是不是?”接下来刘铁弗的解释,让胡燕飞知道了这里面的关系:原来当年杨绍飞成为中国首位航天英雄之后,《寰宇时刊》受到新华社委派,派出特派记者刘铁弗对其做过长篇专访。当时专访现场,刘铁弗并没有按照既定的俗套稿件内容进行例行公事般的访谈,而是从一个男人、一位父亲和丈夫、一位曾经的优秀空军飞行员等活生生的角度,对于杨绍飞进行剖析。当时就给杨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随后针对稿件的几次探讨和修改过程中,杨绍飞更是喜欢和开始欣赏这个小兄弟。为此,还通过新华社向《寰宇时刊》要人,准备充实航天系统的报道团队。

  源于所属不同系统、编制等种种原因,未能最终成行。但是刘铁弗和杨绍飞两人,却通过此机缘成为超越一般工作关系的朋友。联系虽然不多,彼此心里却都有对方的一席之地。尤其是刘铁弗,随着航天英雄杨绍飞步步高升,便主动不再与其联系,尽量做到避嫌。这次要不是刚好凑巧刘铁弗与杨少将的战士同住一个病房,两人说不定真的很难再见面了。

  胡燕飞还有些恍惚中, 杨绍飞主动向她敬了一个军礼,感谢道:“谢谢小胡同志,对我们的战士给予的帮助!”胡燕飞被感谢的一愣,反问道:“我?提供什么帮助了?” 杨绍飞又是笑了笑,说道:“做了好事还想不起来,看样都成为习惯了,真是个好人。我小兄弟铁弗能跟你在一起,我真替他高兴。我这个小战士,嗯……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我也就不遮掩了——他其实曾经是下一任载人航天飞船的候选宇航员之一。在前段时间的一次失重训练中,不幸从十多米高的训练器材上摔落下来,造成全身粉碎性骨折,能保住一条命已经算幸运了。不过,不过也丧失了候选资格。毕竟,载人飞行对航天员的身体条件要求是很苛刻的。所以,他这些天心情非常不好,不要人照顾,也不主动说话。那天半夜,要不是后来你又帮他吸痰,弄不好他就有生命危险了。他刚才都和我们说过了。”

  胡燕飞连忙摆手道:“这算帮什么忙,是谁都会这么做的,您千万别这么说。”然后拨开人群,挤到在床上依旧一动不动的小战士身边,对着他的头部说道:“小同志,姐姐也奉劝你一句。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为你打开了另外一扇门。千万要珍爱生命,在其他岗位上一定也能做出同样的贡献。姐姐会一直祝福你,给你加油的!”四周,有的战友开始有些激动,不住的拭去眼泪。

  眼见病房内气氛有些沉重,杨绍飞连忙转移话题,说道:“铁弗,凑巧在这里见到你,刚好我有事情要麻烦你。不过你放心,占用你的工作时间、私人时间,包括其他方面的物质补助,当大哥的责无旁贷。”刘铁弗努力地直了直身子,一脸愧疚的回道:“大哥,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客气话。有事情你尽管吩咐,于公于私,当弟的都会尽全力。”

  周围的其他部队同事,都识相的陆陆续续走出房间,给二人谈话留出私人空间,胡燕飞更是尾随着快步走了出去。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杨绍飞说道:“铁弗,那我就直说了。现在我们航天特训所内,那些笔杆子我没一个满意的。要么就是那种部队约定俗成的套话空话太多,在不就是文不达意,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想表达的意思。每次汇报上级的稿件,都是我自己忙里又抽出时间亲自修改的。真是让我苦不堪言。。”

  很少见的,刘铁弗打断了对方的话:“大哥,不会又要调我去你们那里吧?这地方的系统不一样,走过的程序不一样,要不上次我就答应你了。我的人事关系在新华社那边。不过说真的,现在还真有些干腻了。一言难尽!”杨绍飞摆摆手,笑道:“铁弗,你让我把话说完。总让我自己审阅、修改,麻烦我也就忍了。但是眼下有个大事,我实在无暇顾及了,你可得帮帮大哥。过完春节,作为部队系统下的航天科工特训所,要针对南美四国——委内瑞拉,玻利维亚,厄瓜多尔和秘鲁进行军事访问。具体意图大哥就不和你多说了,其实你可以自己通过这几年军方动向推测出来。航天员特训这块,是此次走访最为重要的合作事宜。这次考察回来后,汇报的报告重要性非同小可,将直接决定下一步针对南美地区的政策制订。

  走访期间,我个人的日程安排的太满,根本没精力再去顾及每天的行程纪要。那些给我配备的文职人员,我根本信不住。要不,你亲自出马,帮大哥一把?有任何条件,你都可以向大哥提出来。只要我负责范围内的,肯定没问题!”越说到最后,杨绍飞的声音越小起来,毕竟背后还有一个不知是睡是醒的小耳朵。

  刘铁弗面露难色,但又不言语出来。杨绍飞这几年开始从政,察言观色也不在话下,关切的询问道:“铁弗,是不是杂志社那边领导不好交代?没关系,这个大哥刚才也想到了。只要我一纸内部,暂时借调。总部都得开绿灯,别说你们杂志社了。毕竟,这也是重要出访安排。同时,大哥觉得你把小胡也一起带上,毕竟你现在身体还在恢复中,有她全程照顾我也踏实一些。到时,我给你俩全程安排单间,就当大哥给你们过蜜月了。呵呵,南美四国也很不错的。”

  刘铁弗心思还是比较缜密,没有立即应承下来。杨绍飞也不再催他,静静的坐在一边,等他表态,病房内只听见挂钟的秒针“嗒……嗒”的声音。两分多钟过去了,刘铁弗终于开腔说道:“好的,大哥!老弟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带上胡燕飞一起和你们出行,我一定不辱使命。我稍后把我和她的护照等必要信息发给你,日程安排好了,提前一周告诉我就行。另外,大哥你联系我的话,记这个号码13661224xxx。手机里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换成这个吧。”

  杨绍飞太高兴了,使劲的拍了一下刘铁弗的肩膀,也不管他那里到底受伤没有。今天与他而言,最大的收获不是来看不幸受伤的战士,而是见到了刘铁弗而且让他答应了自己的恳求。相当于南美之行,他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本职工作中,而不必再为纪要等笔杆子事情担忧了。熟归熟,称兄道弟归称兄道弟,刘铁弗经过深思熟虑答应下来,也不外乎三个因素:1。杂志社那边,实在让他有些闹心。如果通过这次考察走访,展现出自己的能力,说不定能不再受那个主编老头的控制。2昭武九姓后人的谋杀应该告一段落,自己即使真的是“扫把星”,这次也不会再显灵了。考察团应该能平安返回3。于私而言,能带着最爱的燕飞一起周游南美,天天在一起厮守,确实如大哥所说,就当蜜月过了;另外还有个卑微的小理由,考察回来以后应得的报酬和补助可以向大哥提出现金形式发放。可以部分缓解手头的燃眉之急。

  听着机场广播里那蹩脚的英文不停的提示着:“各位乘客您好,有乘坐秘鲁航空公司由基多飞往利马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PA322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你拿好登机牌由10号登机口开始上飞机,请48排以后的乘客先行登机。感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胡燕飞推醒了靠在她肩膀上,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刘铁弗,“快醒醒吧,天天就知道睡。登机了,登机了。”刘铁弗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站起身来准备和胡燕飞一起,随同考察团大部队排队登机。在杨绍飞少将的照顾下,刘铁弗胡燕飞这一路上乘机都是在头等舱位,往往就坐在杨绍飞的后一排,其实这也是为了工作,为了方便在飞机上才有点儿空闲的航天英雄,听取刘铁弗拟写的当天纪要手稿,以便他第一时间提出修改意见。这要是真拖久了,还真是容易忘记。

  所有乘客都登上了飞机,头等舱总共就四排座位, 杨绍飞在第三排右侧通道靠近过道的位置,刘铁弗和胡燕飞就坐在他身后的第四排,也是右侧通道靠过道的位置。大家都要坐定,准备开始系安全带等待起飞指令时候。一对老年夫妇颤颤巍巍的才登上飞机,在空乘人员的搀扶下,蹒跚着向后面走过去,手里还拎着几个小包裹。

  正当老年夫妇准备经过刘铁弗身边的时候,那位男性老者突然冲着刘铁弗,用更加蹩脚的英文说道:“DearYoungguys,couldweseatyourcoulpespositionshere?Fortheconvenientofuswhengetoffwhenlanded。”很显然,这对老年夫妇想坐在刘铁弗和胡燕飞的位置上,刘铁弗有些意外,一抬头先与这对老者打了一个照面,看上去典型的外高加索中亚面庞的老人。

  刘铁弗感到一阵亲切,加上本来他就是个热心肠,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并且在杨绍飞耳边小声说道:“首长,反正也就一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要不咱们再抽空,我再向你汇报手稿内容。我把位置让给这对外国夫妇吧,那么大岁数,走来走去确实不方便。”杨绍飞也是热心肠,回道:“要不是为了让你们小两口始终在一起,我让座也没问题。没事,你们去后排吧,反正也说不了多久。不差这一会儿,咱们也照顾一下国际老年人。”

  得到了空姐的赞许目光后,刘铁弗起身准备打开行李架,取走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提包等。没想到老者比划着示意,让刘铁弗和胡燕飞不用那么麻烦,把他们的手提几个袋子拿到后排他们座位上方空地就可以,行李也没必要折腾了。反正下飞机时,他们还得经过前排的位置,到时候帮着老年人再把这几个包带过来便是。

  刘铁弗觉得,这两位老者人虽然上了年纪,思维可是还挺活络的。于是也不多言,拿起老者递过来来的几个包裹,拽着胡燕飞就向后排走去。见到只有55B和55C还空着,毫无疑问,就是那对老年人的座位。刚好座位上方的行李架内,还有空位置,随手就把包塞进去,盖好行李架。两人赶紧坐定下来,随手系上安全带。

  由于靠近飞机机翼位置,巨大的轰鸣声让刘铁弗无法入睡。只好无聊的看着胡燕飞,两个年轻人挤眉弄眼的,倒也怡然自得。十几分钟后,嘟嘟两声广播提示音后,播音员用比较清晰慢速的英语介绍道:“请大家注意,现在我们飞机经过的地方,就是秘鲁闻名世界的奇迹景观之一,纳斯卡线条。纳斯卡线条位于秘鲁南部的纳斯卡地区,是存在了近1500年的谜局,一片绵延几公里的线条,构成各种生动的图案,镶刻在大地之上,至今仍无人能破解——究竟是谁创造了纳斯卡线条、它们又是怎样创造出来的、神秘线条背后意味着什么,因此纳斯卡线条被列入十大迷团。由于图案十分巨大,只能在三百米以上的高空,才能看到图案的全貌,所以一般人在处于地面的水平角度上,只能见到一条条不规则的坑纹,根本无法得知这些不规则的线条,所呈现的竟是一幅幅巨大的图案。根据研究人员的发现,这些图案是将地面褐色岩层的表面刮去数公分,从而露出下面的浅色岩层,而所形成的坑道线条,每条的平均宽度约为十至二十公分,而当中最长的则达约十公尺。所以由这些长度不一的线条所组成的图案,其面积也有所不同,例如其中的一幅动物图案就长达二百公尺。

  如果大家对纳斯卡线条有兴趣的话,请见靠背口袋内的更多图案介绍。谢谢大家!”听到播音员的介绍,刘铁弗来了兴趣。纳斯卡线条,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依稀记得好像是从高空向地面看过去,呈现出惟妙惟肖的动物等图案,让人啧啧称奇。很多人认为是外星人的杰作,也有人说是古印加文化与外星人共同结合的产物。因为,以那个时候人类文明所具备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完成即使在当代也非常困难的高空俯瞰策划与地面微距计算的关系。

  刘铁弗信手从前排靠背口袋中,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画图。打开后,看到以卡通的形式、但是严格参照具体方位和位置关系布局画出的一张纳斯卡线条所有图形分布图(如下)

  刘铁弗饶有兴趣的欣赏着老外手绘的可爱图形,心想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蜂鸟,猴子,神鹰,树,鹦鹉,还有手……

  暮然间,刘铁弗突然想到了什么,腾地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仅吓了胡燕飞一跳,而且还差点把后排还没用完餐的乘客的水杯晃倒。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口中一词一顿的叨念着:“都有都有,都在这里!蜂鸟,猴子,神鹰,树,鹦鹉,手,恶魔,三角形,蜘蛛……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

  前后左右的乘客、包括胡燕飞在内,都伸过脑袋看着这个好似突发羊癫疯的怪人。刘铁弗突然大叫一声,这下子连空乘和更前排的乘客都听到了,“不好!不好!宇航员,宇航员!还有宇航员。空乘!空乘!快来人,我要找机长!飞机需要马上迫降!马上!”

  还没等空乘人员赶到他面前,甚至连胡燕飞还没有缓过劲了,突然间,飞机猛地往下坠了一下,紧接着便犹如失重一般,开始急速下坠,乘客空姐乱作一团。胡燕飞面如纸灰,死死地搂住刘铁弗,惊恐的嗫嚅着:“铁弗,铁弗,我怕,我怕!飞机不会要出事吧,我们还没结婚呢。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很多事情要和你一起去做。”说到最后,胡燕飞竟开始嘤嘤的痛哭起来。刘铁弗同样面如死灰,一动不动,没想到这次终于轮到自己发生“意外”了,元凶要收网、斩草除根!

  广播中急速播报:“请大家冷静,请大家冷静,飞机引擎出现故障,飞机引擎出现故障,需要紧急迫降,需要紧急迫降!”驾驶员根本控制不住了,这架载有152名乘客的,其中包括考察团在内的58人的波音737客机,在空中好似陀螺一样,旋着个儿的向地面急速坠去……

  

继续阅读:第23章 纳斯卡图形背后的玄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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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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