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主任安排说:“你们师团政治部门立即组成调查组下部队找相关人员落实了解情况,记住一定要广泛征求基层干部战士的看法和意见,汇编成材料,同时初步拿出一个处理意见一并交给军区,我先到军区汇报今天的情况!”
在征得一致意见后,军主任无不担忧地说:“如果对方扩大事态,蓄意将事件提到两国外交层面,以保护在华投资商人身安全的理由向部队施压的话,结果会很难预料!为了大局,部队做出牺牲是可能的。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的意见可能不会有多大作用!”
凝神叹息的师政治部主任建议说:“我建议有必要控制教导员和副营长再和日方接触联系,查!把他们的问题查清楚,先给日方一个处理结果和态度。”
军主任定睛看着他:“我看你有个人感情倾向吧?不过你的建议我同意!”
团主任说:“建议现在开始暂停宁笑冬工作,配合调查处理,暂停工作虽不是最终处理意见,但起码也是我们给出一个严肃对待的态度,但愿能够息事宁人!”
三位管干部的首长在取得一致意见后,小会议室就剩下师主任双手抱在胸沉思,起初他想和笑冬单独谈谈,但是此刻觉得谈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小会议室:“宁营长,组织上决定先暂定你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
笑冬立正回答说:“服从组织决定,我已经考虑好了,建议营里的工作在新营长到任前,由五连长秦西路暂时主持工作,正式处理决定下达前,我时刻不离驻地,随时配合组织调查处理!”稍稍思量后又说:“让团里把我屋里的电话撤了吧!”
主任赞许地看了笑冬几秒钟,然后把眼光移向远处,有些伤感;“去吧!笑冬!”
宁达光在刘朝东的电话里得知此事,抓着电话思虑半天,镇静地对刘朝东说:“不过问,不参与,不干扰!服从组织,相信军队!……”
没隔多久,朝梅火急火燎地匆匆赶到老屋,对看着花草愣神的宁达光问:“宁爸爸,我弟弟有电话来吗?”
宁达光抬头:“没有啊,怎么了?朝梅。”
朝梅怀疑的眼神看着宁达光:“我娘一天好几个电话问我笑冬出什么事了?她说她梦见笑冬奶奶告诉她说笑冬被毒蛇咬了……”
宁达光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嘴上敷衍着朝梅:“不会吧,他在部队,怎么会让蛇咬了呢?别瞎说!”心里却惊叹;“秀芹妹子,我知道你和我娘惦记笑冬,我娘真有那么神么?”
大咧咧的朝梅没有发现宁达光的细微表情,她焦急地追问:“那我打电话怎么突然就找不到我弟弟了?”
宁达光回避了她的眼神:“孩子,部队的事,我们不瞎打听好吗?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笑冬好好的!告诉你娘,笑冬好好的!叫她放心!”
朝梅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她随即匆匆告别宁达光走出院子,从包里拿出砖头一样的大哥大拨通了何若阳的电话:“若阳,我是朝梅……”
没容朝梅继续,何若阳就打断说:“朝梅姐,我知道你什么事,电话里说不清,晚上你把霏妈约出来,我赶回来,咱们外面说。”
挂了电话,朝梅忐忑不安地自语:“真有事啊,我娘真这么神?”
市区一家安静优雅的茶室里,刚刚赶到的何若阳一看朝梅和徐霏焦急疑虑的表情,觉得任何寒暄客套都没有必要,坐下后直接开始:“你们不必这么焦虑,笑冬人好好的,麻烦的是他遇到的事情……”
性急的徐霏按耐不住紧张恐惧,伸手打断:“若阳,事情慢慢说,先告诉我最坏结果……”她抚着自己的胸口,像是快要承受不了!
若阳定神想了想:“据我打听到的和我自己的分析,最坏结果现在真不好说,对方的态度很关键!”见徐霏瞪大眼珠子疑惑地看自己,她又解释到:“事情本身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在于对方是日本商人。”
徐霏依然盯着他问:“真没什么大事?”得到若阳肯定的点头,徐霏无不轻松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个混蛋捅了天呢!”
若阳不理解地看着徐霏:“霏妈,这还不严重啊,这和捅了天有什么区别?说不定就开除军籍,扒了军装了!”在朝梅的催促下,她把自己了解到的事情真相仔细地叙述了一遍。
确定何若阳说完了,朝梅既惊讶又不满;“啊……不就打了一个巴掌吗!再说是小日本该打,部队怎么能这样处理呢?”
若阳赶忙制止朝梅:“你小声点,我现在说的是最坏结果,虽说部队是会坚持实事求是,按律处置,可是日本人是个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现在已经正式提起外交照会,说中国军人侵犯了日本在华投资商的人身安全,武力违反合约,使得帮助中国发展经济的日本投资商遭受严重的身体伤害……。闹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考虑国内现在的大气候,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改革开放的大气候,保护外商利益以及建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吸引外资就是大局,所以我们不得不做最坏打算,我这绝不是耸人听闻!”
朝梅愤懑地说:“扒了他的军装,还不跟扒了他的皮一样,我看不如干脆枪毙他!”
“啪”的一声,徐霏拍了下桌子:“朝梅,别胡说八道,我看这未必不是好事,这个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兵我看不当也好,凭我们笑冬的能力和才学,干什么能干不好,干什么都能比当兵过得好!”
何若阳谨慎小心地对徐霏说:“霏妈妈,以我对笑冬的了解,我觉得朝梅的话是对的!”
徐霏很不满但是也很无奈地看看两个闺女:“朝梅,拨通刘叔的电话!”
朝梅愣了一愣,赶紧在包里掏出电话,拨了刘朝东家的号码交给徐霏:“他刘叔啊,我是徐霏,哎哎……您老也好!我想去部队看看笑冬,您觉得合适吗?”
电话里刘朝东说:“看来你们知道笑冬的事了,达光的意见是对的,不过问,不参与,不干扰!服从组织,相信军队!我建议暂时不要去看了吧!”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刘朝东突然说:“不过作为宁笑冬家长,找领导谈谈还是可以的,我建议你和老苏一起去,以老苏的身份找军区政治部门了解下情况,谈谈看法不过分,我安排大作家陪你们去,他对笑冬很了解也很赏识,也专门为笑冬的事找过我,我让他陪你们去好吗?”
徐霏激动地说:“哎哎,好好!小混蛋总少不了麻烦您,您这一辈子算是欠上他的了!”
刘朝东朗声笑了:“你这个干儿子是个什么东西呀,和我们的大作家还是朋友,还忘年交,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是把我折腾死了,我也会笑着走!”……
师医院休息室里,一位上校和一名中尉随从对教导员和刚赶到的副营长说:“大家都熟悉,就不客套了,今天我们是代表组织和二位谈话!一,干部处原则上同意你们两个的转业请求,身体不好可以住院,不适合在位工作的可以提出来。二,宣布条纪律,在你们两个转业手续正式批复前,不得离开部队,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接触日方以及合约相关范围里的任何人。这是纪律!没有意见的话就请签字!”……
送走了两位政治处的干部,副营长颇有些得意地说:“能够全身而退不错啦!宁笑冬这次死定了!呵呵,猖狂到顶必然摔得惨重!”
教导员摇头叹息:“只要摔不死,也必然弹得更高!你要懂得‘得道多助’!”
副营长眨巴着不喝酒也松垮的眼皮问:“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还得有所作为?”
教导员摇头感慨:“我是不想和他斗了,这么多年我的自信都被他剥光了,其实他一来我就预感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我非要不甘心!”
看着副营长不解地直翻眼,他无奈地低下头:“我们这次如果能全身而退,都是沾了宁笑冬的光,我们将会很不光彩地离开部队,而宁笑冬即便离开军队也是虽败犹荣、豪情悲壮!说实话,斗到今天,我是佩服他的,年纪轻轻,缜密多学,才干超群,干事业胆大霸气,对战士心如慈母,要是部队干部都像他一样,我又何至于有今天啊!你死我活的斗了近两年,到今天我是真心不希望他离开部队啊!”
曾经到昆明军区总医院看过笑冬的大作家由此欣赏喜欢上了笑冬,并和笑冬有多次联系,如今也已白发上头的大作家在接待徐霏和苏俊起时坦言:“笑冬出了这样的事,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背景复杂,老实讲,我时刻想要冲动发言,但是军人是要讲政治的,任何带情绪的言论不仅于事无补,甚至会反受其害!所以刘老和宁老的态度是对的!无为而治,相信组织相信军队会有公正的处理!我约了军区主要领导,苏先生和徐女士你们可以随便谈,我不发表任何意见,我就带一段录音给组织……”
军区政治部主任和笑冬的老团长以及几个首长聚在军区机关接待室,老作家介绍了苏俊起和徐霏的身份,彼此一一握手相识坐定后,老作家表情肃穆地发言:“今天是我约了苏先生和徐女士见各位领导,我不想参与宁笑冬的事,也不参加宁笑冬家属和首长们的谈话,我只给大家放一段录音,麻烦在座听一下再聊,就五分钟,这是宁笑冬八四年参加老山轮战前给家里的话,在他重伤住院我专程探望他后,觉得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很、费琢磨,所以去他的连队通过留守战士在他的抽屉里找到的,因为宁笑冬没有牺牲,所以至今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听过……得到在座首长许可后,老作家打开了录音机……立红离开连队的第二天,战备出征的号令没有任何先兆便悄然而至,不!应该是如晴天惊雷令所有受令者措不及防,然而,明知下一步必定是战场,等待的煎熬似乎更令人难以忍受,寂寞等待之际,我也想到和亲人们说说话……;连队给每个战士录了几分钟最想对亲人说的话,对着录音机,他们每个人都哭了,他们的眼泪,不是懦弱胆怯,是对老母的不舍、是对兄弟姐妹的眷恋以及为自己年轻岁月能为国出征而激动自豪,那是壮士的悲情、是尚稚嫩的身体里新鲜的血液在沸腾在升华……连队留守人员名单公布时,平时吊不啷当的文书断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写下“誓死报国,绝不留守!”,他父亲中年过世,家里有一个卧床的老母和两个年幼的妹妹,生活靠地方救助和他每个月可怜的津贴……面对他们,我有太多的伤感,亦有着更多的哀怜无奈……一个入伍刚半年叫谢石金的福建小战士腼腆地问我;副连长,还有磁带吗?我想再给我的小侄女说几句话。我无法拒绝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拿出一盒音乐磁带给他,他没有什么特别感人的话,就是一些喜欢孩子、逗孩子的话,最后他问,你会想叔叔吗?叔叔不管到哪里都会想你!我的心里堵得难受,他自己还是一个嘴边长着细细的绒毛、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当他知道我是擦了音乐给他录的这些话,他哭了,他说;副连长,早知道我还不如直接把你的音乐留给我小侄女,那肯定比我说的话要好听得多……!你们知道吗?一旦他的侄女听到他录的这些话,就意味着他将只能魂归故里……我紧紧抱抱他,我无语……在军校读书的时候,同学们经常议论自己崇拜的偶像,好多气盛志高的同学崇拜美国的巴顿将军,我很不解,巴顿有那么值得崇拜吗?巴顿最多能值得我研究和怀疑,有一定的学术价值,我还真没佩服过他,更谈不上崇拜!同学们的眼神和表情在告诉我,你宁笑冬年少轻狂,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能这么评价巴顿!我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崇拜麦克阿瑟,他一样是二战中功绩卓著的名将,甚至比巴顿还自信还骄横的人物,形象也比巴顿要好得多,难道就因为他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手下败将吗?如果是这样,那么说明任何所谓的英雄都是他的对手他的敌人造就的,巴顿的辉煌以及他不可一世的骄傲是二战造就的,其实他真不算什么,他只不过是比麦克阿瑟运气好罢了,因为他没有遇到真正的对手,假设是他遇到中国人民志愿军,我坚信,这个轻狂的家伙一样会无力支撑他自以为粗壮的脖子,一样会耷拉下他目空一切的肥厚脑袋!因为中国人民的军队是不可战胜的!要说崇拜,我崇拜我的爷爷,崇拜我的父辈,崇拜在装备差,几乎没有后勤保障的条件下,把号称世界第一的联合国军屡屡*到谈判桌上的彭大元帅……今天,当我真正了解了这些可爱的战士,我要说,我真正应该崇拜的,是这些战士!他们才是战胜一切、无坚不摧的胜利源泉,身为战士的一员,我宁笑冬藐视一切敌人,包括现在的越南鬼子以及将来任何敢于挑战的敌人!……虽然我没有像战士一样哭泣,但是我内心的感受和他们是一样的,这些天,沂蒙山的苍松黄土和古城的小桥流水,像两幅巨大的画轴挂在我的脑海,一边是粗犷博大、遒劲有力,一边是精致秀丽、优雅舒展……我深深眷恋自己的两个故乡,切切思念我两边的亲人,都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我要说多情才是真豪杰,我的父亲一生戎马,经历过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无数的战友和他阴阳相隔,没有人见过他流泪,但是我可以感受到,他是用难以想象的毅力把泪水往胸膛里咽,让泪水去浸泡悲痛欲裂的心房……离开大学就要当兵的那个那晚上(坦白一下,先上大学是我为了弃学当兵求刘叔叔帮我想的权宜之计),刘叔叔为我饯行,我们爷儿俩喝了不少酒,刘叔叔告诉我,在朝鲜前线,我妈的琴声曾经令父亲对着祖国对着家乡任凭泪水汹涌而出,我知道,那是父亲把一生的多情思念洒向故土、洒向爹娘、洒向父老乡亲……说到这一段,在我心里和父亲一样冷峻刚强的刘叔叔也流泪了,那晚开始,我对父辈们不仅仅只是以往单纯的敬畏和仰慕,还有更为坚实更为饱满的爱戴……当我在沂蒙的溪河边哭别了我的秀芹娘来到古城徐家,美丽善良的母亲为了和我尽快消除陌生、建立沟通,给我拉了一首欢快的小提琴曲,优美的琴声让我惊讶,原来自己除了喜欢抢,还喜欢琴!年幼的我便有预感,此生我和这个家分不开了……这个家伴随我成长的除了无尽的呵护关爱,还有那个年代赋予这个家无尽的苦难和不公……所有人都痛恨那个动荡的年代,可是今天,我认为那是上天对苍生的赐予,它给我们以苦难,却教会我们懂得珍惜,当我们饱受苦难开始享受自由幸福的时候,它悄然对我们说;记住,这就是生活!……我要感谢上苍!感谢那段苦难的岁月!让我拥有人世间最美好最无私的亲情,感谢它让我明白,在这个世界上苦难是暂时的,利益是暂时的,唯有苦难磨砺出的真情是永恒的!得到的时候,我们不要忘记为了得到而必须付出和必定要失去的……此一去,和所有的战友一样,我也考虑过生死,都说此去生死两茫茫!我深深理解亲人们对我的不舍与担忧,亲人们饱含对我宁笑冬无比关爱无比牵挂的泪水,时刻都在感动着我,但是我的亲人们,你们的爱在感动我的同时,更是在激励我!因为我知道你们内心期望我宁笑冬做个什么样的男人,我清楚我宁笑冬应该做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对得起你们给我的爱!我日夜思念的亲人们!我时刻惦念的父老乡亲们……临行前,笑冬了无牵挂,坦然傲笑,因为笑冬对祖国对你们的誓言是;此去生死两昆仑!和我的祖辈父辈们一样!活着提刀杀鬼站疆场,死了马革裹尸魂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