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冬刚穿上军装成为一名新兵的时候,一个出人意料、大胆且荒唐的“撒盐事件”,算是他军旅生涯所犯的第一个错误,也可以算是遭遇的第一个挫折。尽管这个错误使他最终不仅没有得到严厉的惩罚,反而因祸得福地得到首长的赏识,这其中的缘由,笑冬心里自然十分明白,所谓的运气里面包含了机智圆滑的老副连长的赏识、洁身正直的老连长的爱惜、以及外粗内细的老营长及时对自己“当头一棒”等诸多因素,他对自己所犯错误的认识始终是“动机不错,手段卑劣”!
一切与军营不相适应的人和事依然是他所厌弃所不容的!要说教训,他始终认为只是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何作为,即便是无所作为也必须洁身自好不放任随流……
军人常离别,军人常出征,酒,这种最传统的诉请和燃情工具,自然被外人误解为是和军人形象以及部队文化密不可分的东西。对于酒,笑冬一向是讳莫如深的,首先是自知不善饮酒,能喝一点但是从不嗜好贪杯,酒量也就是必须依靠自己的伶牙俐齿竭力躲避才能勉强应付的水平,即便如此,自己还是多次有过醉酒失态的往事!以至于几年的军队生涯使他对饮酒颇有心得;酒少助兴,酒多瞎兴,酒疯扫兴,酒滥败兴。
如果说笑冬在部队犯的第一个错误和和酒有关,那么他在军旅生涯中的第二次错误依然和酒有关,惊人相似的还在于两次错误都不是因为自己喝酒,那么第二次还会有第一次那么幸运吗?……
恢复军衔制的第三个年头,笑冬接到调令赴下属某团二营担任少校营长,这个营笑冬是熟悉的,刚转业的营长是作风过硬的战士出生,守过老山前线,立过两次二等功,闻传与教导员在工作中长期不和且矛盾激烈。
教导员来自偏僻农村,长期在基层从事政治工作,对象谈了不少,但三十四岁仍未成家。工作能力强,为人自信,工于心计,酒量和他的口才一样闻名。
听说和这么一位能说能喝的教导员搭档,笑冬心里确实不太有自信,不是对自己的工作不自信,而是对和教导员密切关系,和谐配合不自信!果然,刚到任,教导员就不真不假地给笑冬来了一招……
上午笑冬到了营部,没有见到教导员,便和副营长以及营部的书记员、通讯员相互熟悉下,看到自己先两天送达的住宿行李和书籍物品依然堆放在会议室,笑冬也不过问,也不打听教导员去哪了,叫上通讯员走到老营长的住宿问:“怎么还锁着?不知道我要来啊?”
通讯员怯懦地回答:“报告营长,里面有教导员堆放的东西,要不我们早给你打扫安置好了。”
笑冬心里“呵呵”笑了,果然是有心计啊,明知道我今天要到任,先占着屋子看我怎么办?妈的!老子是来当营长的,跟军事主官玩这套,不就是想看看我什么心态什么作风吗?行,老子当参谋是当参谋的作风,今天让你看看老子当营长是什么作风!
他虎着脸指着门上的挂锁说:“把门打开,看看教导员堆放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通讯员为难地说:“里面放的是教导员房间的几张凳子和一张小床,我只有门钥匙,挂锁钥匙被指导员拿走了,他昨天说去师医院,到现在还没回来!”
“找个锤子榔头什么的东西给我!”笑冬平静地命令说。
副营长赶紧阻止说:“营长,再等等,等教导员回来再说吧!”
笑冬早听闻这个副营长和教导员是一条裤子,心说等教导员回来不就是你们玩这一出的目的吗?就是叫我承认教导员不在家,我这个营长什么都干不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立刻板着脸对傻站着的通讯员说:“我的话没听见吗?”
通讯员边看看副营长边迟疑地迈开脚步去拿工具,副营长发话说:“要不我打电话找找教导员,看他啥时能回来!”
“不用了,别影响教导员治病!一把小锁起不了什么作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砸了不可惜。”笑冬话里有话地回答。
通讯员缩手缩脚地拿来一把小铁锤,不敢砸锁也不敢主动交给笑冬,见营长伸手,他极其为难地把锤子递上……“宁营长!”特意过来看望新营长的五连长精神抖擞地喊了一声,并对笑冬行了一个军礼。
循声一看,老熟人,在机关共过事的秦参谋,笑冬快步上前回了个礼:“哈哈,是你啊,秦参谋!”握手之间,秦连长嬉笑说:“我现在是你的下属,五连连长……”
他抓过笑冬手里的小铁锤说:“刚上任的营长怎么能干这事呢?”副营长立即附和说:“呵呵,是啊,没准一会儿教导员就回来了!”
没曾想,秦连长的话还没说完,也没容笑冬阻拦,几个跨步到门前,扬起手轻轻一锤子砸开挂锁:“这活应该让下属干!”
笑冬看着正要对秦连长发话的副营长,及时吩咐通讯员说:“把屋里的东西搬到走廊里,屋子给我收拾干净,把我的东西安置好,那箱书我自己整理!”
副营长补充说:“教导员的东西先放到会议室。”
笑冬强势地厉声喝到:“不行!会议室堆得乱七八糟的象什么话?下午一点通知各连正副主管和排长到营部会议室开会,一是相互熟悉,二是汇报各连生活和训练情况。”通讯员和刚到的书记员被笑冬对副营长的厉声呵斥吓得赶紧离开分头执行命令……
副营长无奈地背着手,摇摇头走了,他很清楚笑冬所说的会议目的是为了告诉他,营长来了,除了政治工作归教导员主管,其他工作新营长都要过问都要管,教导员不在,会议照开不误,以前那种职责不清,谁玩得转谁谁说了算的混乱局面结束了……。
秦连长和笑冬朝训练场边走边说:“宁营长,你看到了吧,营长的行李搁那两天没人过问,得知你今天早上到,他昨晚就去医院,你可要小心那,这个人善于权术,鬼心眼很多,老营长厚道耿直,但是没什么文化,被他玩惨了!”
笑冬说:“呵呵,身正不怕斜量!为了工作有分歧很正常,只要不影响大局,求大同存小异吧,但是一味只顾玩斜的不问正事,妈的我绝不客气,这是部队!”
笑冬转脸看着秦连长问:“你怎么到基层当连长还这么气盛啊?”
秦连长愤愤地说:“改不了,就是看不惯就是憋不住,妈的,成天的吃吃喝喝,你看副营长,每天起床时眼皮就是眨巴不开,那都是喝酒喝的。你说一个军人,部队的本职从来不问,战士的情况从来不关心,最上心的是到处搞关系,到处搞横向,还他妈像当兵的吗?我秦西路祖辈也是军人,可从来没教过我还能这样当兵!”
走了几步,他又提醒说:“今天是试探你,看你是软乎的还是硬巴的,不信你看,下一步就是鼓动各连轮番请你喝酒,不喝吧你疏远上下级关系,喝吧,酒桌上你肯定不是他对手,几次下来他自然就成老大了,工作上就没有分工了,都是他说了算……”
笑冬成竹在胸地笑到:“我就不信邪!我还当不了这个营长了!”
下午笑冬主持会议的时候,教导员出现了,一进会议室就热情地伸出手:“哎呀,宁营长,你好你好!”他风度翩翩地握住笑冬的双手,似乎俨然不知道营长砸锁那回事:“你看你一来就忙工作,营部也没来得及组织欢迎欢迎!”
看他和自己握手的姿态和风度,给人感觉他是这里的首长,笑冬热情地寒暄了几句,问到:“我看教导员脸色不太好,是身体不适吗?要注意啊,保重身体!”
教导员咧了咧嘴梢,做出痛苦表情,打了一声嗝,抚着自己的肚子说:“没什么大事,老毛病了,胃不太舒服,!”
笑冬用手捂了下鼻子,意思是挡下他嘴里的酒气,坐下说:“胃不好,酒还是要少喝,要不教导员先回屋休息,我和大家认识认识,了解下各连的生活和训练情况。”
“没事,不急不急!”他坐下后问书记员:“营长的住宿安排好了吗?”
笑冬温文尔雅地替书记员回答:“多谢教导员费心了,安排得很好,小挂锁让我给砸了,宁笑冬来了就用不着这些没用的小东西了!咱两住隔壁,方便交流,你是老同志,经验丰富,以后还请教导员多指教!”
笑冬的话客气含蓄却直接有所指向,在座的连排干部都感觉到新营长凌人的气势。
教导员不提挂锁的事,挥手谦虚到:“宁营长太客气了……”又对在坐的连队干部说:“大家应该都知道宁营长吧!名气可不小啊,文人大才子,年轻有为,恐怕是我们师最年轻的少校营长了,呵呵……大家要跟营长多学习多讨教,争取早进步、多进步!”
然后对副营长说:“营长刚来,为了尽快和大家熟悉起来,方便工作,今天营部先带头,安排晚餐给营长接风!在做各位都要参加!”
副营长欣然领命,他起劲地大家说:“吃了营里的,你们各连队自己看着办啊,营部可是没钱没家底啊!哈哈……”
一听就是老油条的作风。
在座的连首长纷纷点头的点头,嬉笑的嬉笑,没了一点开会说事的气氛……笑冬心想,真让秦连长说中了,那我今天就杀杀这股邪气!他拉下脸,敲着桌子严厉地说:“我说副营长,教导员胃不舒服,你怎么也不体谅呢?这酒先留着,等教导员身体恢复了再喝不迟,这事我说了算!……”
见营长又是敲桌子又是板脸,并且用这样生硬坚决的口气对待副营长,会议室恢复了安静……笑冬转而温和地对大家说:“喝酒以后在座的可以不找我,我不会怪罪大家!工作上的事包括私人生活上的事,你们可以随时找我,我宁笑冬不会剥在座的面子!这事就这么定了!好了,下面我们说正事!”
笑冬就这样开始了营长任职……会议结束的时候,通讯员气喘吁吁地大声喊:“营长!你的信。”
信是寄到师部的,看通讯员的样子是专门跑了趟师部累的。
“小家伙,你傻啊,十几公里你跑来跑去就为了给我拿封信。”笑冬说。
通讯员“嘿嘿”笑到:“这是我的职责,我担心信里要有什么事别给耽误了。”
笑冬赞许地刮了下小家伙的脑袋:“辛苦你了,休息休息,准备开饭!”
信是正怀着孩子的向立红来的,笑冬大概估计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产了,想到自己刚到任营长,工作还没有步入正轨,肯定是回不了家,不能陪着老婆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信:笑冬,你好吗?首先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行,告诉你之前,你必须先克制自己不激动不兴奋!呵呵,能做到吗?今天在医院我实在忍不住去做了B超,你别怪我,我真的忍不住!结果是双胞胎,而且是男孩,下班后,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你能想象家里会是什么反应吗?外婆高兴得老泪纵横,双手合十,这边告诉外公那边感激观世音菩萨,嘴里嘟噜不停……从来不见嬉笑的爸爸背着手来回踱步,我看见了,他低着头在暗自偷笑……嘴里说:“两个好两个好!男女都一样!呵呵,都一样!”
霏妈妈掩饰不住喜悦,用斜眼白着爸爸说:“是真心话吗?”
雯妈妈也说:“我看你就会说现成的,这是在家里,该高兴就高兴,别那么虚了吧唧的……。”……这两个月来,家里什么事都不让我做,外婆那么大年纪了每天亲自监督指导妈和霏妈给我和孩子补充营养,不听她的她老就生气,呵呵,反正家里热闹着呢……!
再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他们要“瓜分”我们的孩子……笑冬,你说怎么办啊?我爸我妈要一个,理由是双胞胎,两亲家一家养一个!霏妈要一个,理由是你管徐霏徐雯都叫妈,两个妈一人养一个!
若阳建议我们再生两个双胞胎,正好够分,她爸妈一个,秀芹娘一个,这样我们才能有一个……哈哈,那样的话,我不就成老母猪了呀……苏爸说等孩子上小学就把哥俩送美国去读书,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能有出息。我心里舍不得也不愿意,咱们的儿子干吗要到美国受教育?我觉得美国虽然先进发达,但是我老公在贫穷的沂蒙山长大,哪点不比美国人优秀?所以到哪受教育不重要,重要是受什么样的教育!要说教育孩子,美国人真比不上咱秀琴娘!你说是吗?
笑冬,我很想你!每当肚子里的孩子在动,我就想告诉你,想让你听……!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努力工作,当个将军让我们的儿子骄傲骄傲!
笑冬,你再不回来,我会恨你!但是我也会理解你!……
通讯员和书记端着饭盆饭碗来到营长屋前,刚要喊笑冬吃饭,不料屋里突然发出“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笑声响得让他两心里发毛,笑冬打开门,满脸春光地对愣神的书记和通讯员一人锤了一下,掏出存折交给书记员:“明天给我去买最好的糖果,要多买,每个战士都要有,还有把我橱里的几条烟也拆了,连排长一人一盒。”
到了饭堂一看,空无一人,通讯员解释说:“教导员和副营长有事出去了,不回来吃饭。”
笑冬说:“你告诉他们,以后出去要和我打招呼请假,妈的!这么多年兵当得连规矩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