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时光荏苒，转眼间林秋水来到纺织厂一年的时间了。实习结束，他写了实习报告送给了朱厂长。朱厂长这段时间很低调，厂里开会很少说话，平时也不怎么跟别人交流。接到林秋水的实习报告，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下，越看越感觉林秋水是个人才，实习报告不但囊括了工艺、设备，对运转管理也提出了自己的独到的见解，比如对待质量问题，明确提出应该建立防疵卡疵制度，使工序上的每一个人都参与到质量控制中来，同时针对疵点类型进行数据分析，从易到难，从多到少逐步解决；另外，对皮辊管理也提出建议，缩短更换周期，同时强化挡车工交接工作，责任到人，减少人为损坏……
实习报告一式两份，刘厂长和朱厂长各一份。朱厂长在看实习报告的时候，想象着刘厂长看实习报告的表情，心里愈发感到沉重。看完以后，认为应该先去找刘厂长商量一下林秋水实习结束后的工作安排。
“刘厂长，林秋水实习结束了，工作怎么安排？”朱厂长找到刘厂长问。
“实习报告你看过了吗，感觉他实习的怎没样？”刘厂长反问道。
“不错，这个小伙子工作认真踏实，对问题有股钻劲，完全达到了实习的预期。”
“技术科力量还很薄弱，现在就靠郑科长和吴丽萍两个人，刘宝山刚回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真正顶上。我的意见，让林秋水留在技术科，协助郑科长，你看怎么样？”
“职务呢？要不要让他来当技术科副科长？”
“技术科副科长是魏晓笠。不要实习一结束就提成中层干部，对这些学生，应该给他们一个磨练的机会，一步步从最底层做起，到时候才能全面发展。”
“哦，那就这样定了，让林秋水留在技术科，具体工作由郑科长安排吧。”朱厂长心里暗喜，如果刘厂长把林秋水提成副科长，吴丽萍还不得恼死，对他这个干爸还不得恨死？
其实，刘厂长也有顾虑。第一，林秋水正和自己的表妹谈对象，如果现在宣布他当技术科副科长，很容易让人认为自己是以权谋私，第二，纺织公司的熊经理对林秋水印象一般，几次打招呼让他照顾一下准外甥媳妇吴丽萍。如果提林秋水不提吴丽萍，熊经理这一关也不好过，而技术科只能提一个副科长，所以，对待林秋水一定要慎重，不能因为他而导致各种力量失衡。现在最主要的是集中精力，抓住机会，把沂蒙纺织厂规模扩大，使其具备一定的抗风险能力。
当郑科长告诉林秋水实习结束留在技术科时，林秋水并不感到惊奇。对他来说，纺织厂的工作既不能解决自己的温饱，又不能给自己带来荣耀，他现在需要的是让别人、尤其是他的同学羡慕他，他需要出人头地，而纺织厂给不了他这些。
大姑一直忙着照顾侯洁，还有三、四个月才生孩子，但已经不让侯洁再去上班，而是集中精力在家里孕育新生命。这次大姑本来打算再去做个B超看看，但就连老梁都坚决反对，他说不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他梁家后代他都要，是女孩更好，长大了*心少，还知道疼人。所以，林秋水去大姑家打听调往宣传部的事的时候，大姑只是泛泛应付，每次都说朱部长和张副部长对林秋水很赏识，正在给*作调动的事，让他继续写文章，还是要争取多发表。
李子悦到县招待所上班后，和林秋水的约会本来就少现在更少了，原来还能三四天见一次面，但最近，一周都见不一次面。每次见面，林秋水明显感觉出李子悦的变化，就是她越来越会打扮，穿着越来越洋气，人看着越来越漂亮，这使得林秋水越来越不安。
“子悦，你天天打扮这么漂亮干吗？”林秋水跟李子悦见面后问她。
“趁着年轻的时候不打扮漂亮点，到年龄大了，想打扮也没得打扮了。秋水，你是不是看我漂亮，很嫉妒我啊？”李子悦开心的说。
“我嫉妒你干嘛？男人靠的是能力，只有女人才靠脸蛋。”
“那你就是担心我。你是不是担心我被别人拐跑了？”李子悦依偎在林秋水的身上，心满意足。
“我是担心。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好几天才见一次面，你不认为很残忍吗？”林秋水闻着李子悦的清香，伸手把她揽入怀中，享受着她柔软身体带给自己的愉悦。
“我问你两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李子悦把胸脯贴在林秋水的胸前，温柔地抚摸。
“什么事？”林秋水温柔地问道。
“第一，你是处男吗？”李子悦低着头，林秋水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怀疑我对爱情的忠贞？”
“我是想，你跟你的大学同学，还有兵工厂的那个识字班，还有王娟，你们没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你想什么呢？”林秋水把李子悦推开，双手捧住她的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睛，这双眼睛足以让天下男人忘乎所以。
“你是不是处男？”李子悦温柔的执着，让林秋水欲罢不能。她把头从林秋水的手里缩回去，继续趴在林秋水怀里。
“是。”林秋水底气很足的回答。
“说的假话吧，你脸红什么？”李子悦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脸色绯红，自己也羞红了脸。
“子悦，我没骗你。说句实在的，有时候真的很想，尤其在看过黄色录像之后，有时候憋得难受，而且梦里还几次跟你在一起，但都无功而返。但是，我奉行一个原则，这么圣神的事，我必须给我最爱的人。”林秋水信誓旦旦的说。
“我是你最爱的人吗？”李子悦的脸色已经变得绯红，喘气也有点粗。
“截至目前为止你是，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林秋水有点不知如何回答，他对自己和李子悦的感情，真的不知道最终会是怎样的结局。
“那么，我现在问你第二个问题，你想要我吗？”李子悦说完，把头深深地埋在林秋水的怀里，脸烧得厉害。
“什么，你说什么？”林秋水其实很清楚李子悦的意思，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好借反问来给自己争取考虑的时间。
“你是傻子！”李子悦掐了林秋水的腰一下，双手紧紧的抱住他，含糊地说。
“子悦，这件事我看我们还需要商量一下。我把爱情和婚姻看的很神圣，在没有结婚之前，不应该那样。”
“你真是孔夫子的好学生。秋水，其实，我就是想试验一下你，看你能不能把持住，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自从这次见面之后，李子悦好像有意躲着林秋水。林秋水理解为李子悦明确提出两个人关系进一步发展被他拒绝而害羞，所以不好意思见他。
在此期间，李剑飞也把档案转回了沂蒙县，到沂蒙纺织厂报到分配在了设备科。今年的学生进厂竟然还不如去年，去年好歹还来了林秋水、许东鹏、欧阳珍等人，但今年除了李剑飞，其他的学生一个也没有，连中专生也没有，这让刘厂长很失望。
厂里基建在尹厂长的领导下按部就班的进行，预计在冬天上冻之前施工会结束。而结束施工就得安装设备，设备安装完就得开工，到哪里去找管理人员呢？这件事真的是伤透了刘厂长的脑筋。
而正在刘厂长火急火燎的时候，清花车间又出事了。
纺织厂使用的化纤原料包每包重量都在300公斤左右，由铲车铲起，码放在原料库内。车间按照技术科的配料表到原料库拉料使用，而拉包工就归清花车间管理。
这天早上九点多钟，拉包工磨磨蹭蹭的在更衣室聊完天，换好衣服开始拉料。其实每天也用不到拉多少料，所以他们清闲得很，4个人两架平板车，一路打闹着来到原料库。
进库后，高学明跟队长李玉才使了个眼色，借口肚子不舒服要上厕所，李玉才说也想上厕所，就安排马永峰、马永利兄弟两个先从垛位上掀着原料包，等他们上完厕所回来装车。其实马家兄弟很清楚他们又耍滑头，说是上厕所，其实是找地方躲起来，等他们两个把原料包掀的差不多了，再来装车。两兄弟很生气，但几次找邢主任反应，邢主任也没办法，说了李玉才几次，李玉才反而连装车也不装了。
两兄弟家住在城郊，家里还有地，现在天长，下班回家还能帮父母种地，所以很想把活及时干完好到点下班。李玉才和高学明看准了这一点，故意磨蹭，反正两个人住在宿舍楼，下了班回去也没事，他们拖得起。
几个人各怀鬼胎，都在算计着让别人多干点，尤其马家兄弟一肚子怨气没处发泄，把原料包从高高的原料垛上推下来，弹跳出去很远，翻好几个跟头才停住，借此发泄对工作的不满。
今天拉的是新垛上的原料，高高的码了6层，离地有七米多高，垛码的并不牢靠，有些原料包一推就倒下去，而有的，任凭两个人吃奶得劲都使上，很难往下掀，因为没有借力的地方。马永利站在垛沿上，拿着铁钩子使劲的拉住包顶，让哥哥用力的掀包底。
“你小心点，看见包往下掉你快点躲开。”哥哥嘱咐着弟弟。
“行，没问题，你使劲……”话还没说完，马永利一脚踏空，从原料垛上滚了下来，而他勾着的那包原料也随着他往下滚。
“闪开，快闪开。”马永锋看见原料包和弟弟一起滚了下去，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跟过来，站在垛顶上高喊。但一切都晚了，马永利滚落到地上，还没爬起来，原料包紧跟着过来，从他的右前臂上滚过，从胳膊肘处，把整个手臂压在了原料包下。
李玉才和高学明就躲在不远处的墙角处在吸烟，听见马永锋惊恐的叫声和马永利失去人声的尖叫，甩下嘴里的香烟赶紧跑进原料库，来到原料垛处一看，马永利的右前臂被压在原料包下，地上已经有血水渗出，马永利脸贴在地上，正在没命的呼叫，他的哥哥一次次的掀起原料包，但因为包太沉了，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把它掀起来，抬起一点点的缝隙，马永利根本就抽不出胳膊来。
李玉才和高学明顾不上询问，赶紧过来帮忙，把原料包掀起来，但包底是一段血肉模糊的断臂，已经整个的从上臂上断下来，被原料包压扁压烂了。
李玉才傻了眼，高学明还算清醒，提醒他赶紧找厂长要车送医院。李玉才跌跌撞撞的跑到刘厂长办公室，结结巴巴的对刘厂长说：“不好了、不好了，胳膊压、压扁了，满地是血、血……”
“怎么回事？你慢点说。”刘厂长看到李育才的表情也吓了一大跳，但还没把事情想得太严重。直到他随着李玉才跑到原料库看到断臂以后才明白，沂蒙纺织厂又一个残疾人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