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岁月长河滚滚流不尽人世间太多的欢喜悲忧亿万年峥嵘几度春秋
倾尽五湖水作墨遨遍四海笔当舟漫漫十年寒暑浩浩一气撰就侃颛顼共工不周英武晒符坚投鞭断流甚糗……
却还是成王败寇兴亡轮流——若为那始始终终爱对对错错真怎个惨惨淡淡白了少年头有道是日出日落终无期青山怕老始言愁待醒了千秋梦才知那乾道坤道无中有
谁言帝王无哀事真荒谬身前万人喊万岁身后万人骂不休英雄一腔血文人几滴泪洒去坟前土一抔笑荣华富贵如梦古往今来争不够到头来莫不是古道烟尘飘悠悠……
叹过阴晴圆缺事又编沧海桑田歌惊回首地老天荒纸上留阅尽浩浩史册只不过一朝风流数辈荣羞……
清光绪三十四年八月秋(公元一九零八年九月),慈禧太后假帝诏告各省督抚:今圣躬违和,调治日久,尚无大效,诏令诸臣保荐天下名医进京侍驾。此诏书一出,舆论哗然。是年冬十月二十一日,帝驾崩于西苑瀛台涵元殿。翌日,慈禧亦殁于仪鸾殿。
京,腊月,大雪。
涥亲王府在一片银装素裹中愈发严肃得没了一点生气。当日头刚刚爬过屋顶的时侯,家丁王武哈着热气慢腾腾地推开那两扇透着威严的大门,门外的一幅风景让其大吃一惊:台阶的积雪中,直挺挺地横亘着一人。家丁定定神,大着胆子走向前,他想看看此人是死是活。要是活着的话,就给他一顿鞭子。是谁人这么大胆?竟趴在王府门前睡觉,真是不想活了。家丁用力一脚踢在那人身上,没反应不说,还被硬梆梆地很硌了一下。家丁心里不由得冒出一股凉气,敢情这是一具死尸,这可怎么办?近来王爷多烦心事,可千万不能让王爷知道了,他得赶紧去跟管家报告,趁着王爷未知,早早处理掉。管家哈六闻报,慌慌赶到门外一看,哪有什么死人?连台阶上的雪也是平整的。管家气得踹了王武一脚,骂道,你见鬼了怎地?一大早咋咋呼呼的,唯恐天下不乱。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家丁尽管满脸委屈,可望着静悄悄连只鬼影都不见的王府大门口,也只有自认倒霉。他苦丧着个脸,毕恭毕敬地看着管家甩手而去。管家前脚刚进去,家丁也想跟进时,一眨眼的工夫,面前一白衣白裤白发的老人堵在面前。家丁吓得一哆嗦差点瘫在地上,嘴里大叫:“鬼啊——”
管家哈六的脚刚刚跨进大门,听得喊声,即刻返身回转。
面对着这样一个人时,管家也有些魂飞魄散,他大着胆子问:“你——是人是鬼?”
“哈哈!管家爷也有害怕的时侯。哪有鬼魂敢在大白天露面的?世上本无鬼,心虚鬼才生。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要见到你家王爷才能说。”
“我家王爷是你随便见的吗?”
“那你得去问问你家王爷。”
“狂妄!”
话说到这份上,老人转身就要离开。管家平日里仗着王爷的威风,那也是跺跺脚震动四方的人物,哪容得一个乞丐般的老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他对家丁使个眼色,不怀好意地说了句:“既然你对王府这么感兴趣,那就让我陪你进去逛逛吧。”
老人听了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说:“那就是说要请我到府上做客了。都说王爷好客,果不然的,这下可好了,有吃饭的地方了,我可都好几天没沾荤腥了。”
老人说话的当儿,还没等管家反应过来,就一闪身从管家旁边绕过去,直向王府大门里走去。王武前脚刚迈进大门口,这老人后脚就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那动作快得让人不敢相信。就在管家一眨眼的工夫,那老人就闪身而过。管家截之不及,忙喊王武阻拦。要是被这样一个叫花子闯进王府,王爷还不得怪罪?王武听得喊声,急回身与管家一前一后拦截,可老人身轻如燕,几个跳跃,就躲过两人,往王府深处跑去。管家慌了,这还了得?在没弄清此人身份的情况下,就让他闯进去,受责是小,万一他是心怀不轨之徒,弄出点意外,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近来外面风传革命党人猖獗,暗杀事件屡有发生,不得不防。事到如今,管家也顾不得惊扰王爷之嫌了,立刻从腰里拔出手枪,来不及瞄准,朝前砰就放了一枪。管家这一枪人虽没打着,可让清静的王府一大早热闹起来。
管家一边差人去向王爷报告,一边调集府兵搜索。
管家自己领着一干人马在王府上上下下翻了几个来回,折腾了大半个上午,那老头就像蒸发了一样,不见人影。这可愁坏了管家,因为王爷还等着结果呢。他只有招集几个府兵头目商量办法。就在这时,王爷的贴身侍卫过来传话说王爷要管家遣散兵丁,该干啥干啥,并让管家去书房听命。管家还以为是听错了,待再问无误时,这才下令解散。说完,管家心怀惴惴地跟着侍卫去了。
管家悄悄走进书房,就见王爷一人静坐在椅子上神情忧郁地发愣。也许是注意力太过集中和专注,他对管家的到来并没有在意。直到管家向他请安时,他才回过神来,并一脸疲倦地抬眼看了管家一下,无精打采地说:“哈六,你说今天是溥礽走了第十天了吧?”哈六虽低着头,但还是悄悄拿眼去瞟了一下王爷,他没有立刻回话,他在想王爷问这话的意思。王爷这时侯找他来,不问刺客的事,却偏偏又提起贝勒爷这一让人顾忌的话题,在没有完全揣测明白王爷问话的真正意图时,他不能贸然回答。哈六转了转眼珠子,一时也没想明白,但又不能不回答,心里一急,加上室里炉火正旺,就感到身上一阵燥热。王爷好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样,随口说了一句,“你紧张什么?找你到这里来,就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在这个地方,没有第三者,但说无妨。”哈六一听这话,就更紧张了,由于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急得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王爷话虽这么说,但自己毕竟是奴才。王爷对自己信任不假,可这是什么,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作为一名奴才,谁当皇帝谁不不当皇帝,本是于己无关的事。但哈六更懂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而今大公子要行逆天之事,这祸离自己也就不远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哈六更不例外。他多么想对王爷陈说利害,阻止大公子的莽撞,可每每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这不是他奴才该管的事啊!因为直到现在,他并不明白王爷的真实意图。在此情况下,如果他贸然插嘴,不但于事无补,弄不好,还会先把脑袋搭进去。要说,也得等王爷先挑明了再说,但这可能吗?人家再和不来,也是亲爷们,自己在王爷眼里再怎么有份量也是奴才一个。这哈六虽是一名奴才,但是禀赋蛮高,在这王府,一待就是十几年。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忠诚,赢得了王爷的信任。虽是如此,可他从来都能摆正位置,该他管的他管,该他问的他才问,其余,则是不多说一句,不越雷池一步。正是凭着这手绝活,历经十几年,才到了今天。王爷今天问他的事,那是投石问路,其轻重他非常明白。在哈六看来,王爷父子俩的事,最好没有第三者知道,而当事者又何曾不是如此想?可现在王爷这样问他,难道是王爷有所察觉,还是试探?他最怕王爷问他有关大公子的问题,可偏偏王爷问了,怎么办?哈六不愧是有名的六鬼子,也就是一转眼的工夫,心里就打定了主意。他说王爷和贝勒爷都是洪福齐天的人物,正所谓贵人自有天助,贝勒爷他很快就会回来的,王爷不必着急。王爷听此言,坐直了身子,直视着他说你知道溥礽去了哪里?哈六就说贝勒爷临走的时侯嘱咐过奴才,说自己要陪奕亲王去承德住几天,让奴才我好好照顾王爷。王爷闻言,似信非信地说,是吗?他都跟你说了,可连我这个当爹的也不吭一声,真是儿大不由爹呀!王爷跟大儿子素来不和,这在王府是人尽皆知。但外面的人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慈禧老佛爷在的时侯,曾有意废掉光绪皇帝,遂先立大公子为大阿哥,一俟时机成熟,即行废立之事。可这大公子不但跟老佛爷指婚的正室生不出子嗣来,跟其他侧室也一样毫无动静。这可给了朝堂上那些政敌嚼舌根的机会,这也成了淳亲王的一块心病。要知道,大清自同治帝至光绪,两朝无后。若承大统,断不可无嗣,这是关乎到溥礽能否被立储的关键因素。正在王爷一家为此事着急无奈之时,有得道高人指点迷津,说大公子跟正室八字不合,方才无嗣。若要破解,得找一八字相合的女子同房,待生得一男半女,此厄即可化解。王爷虽然半信半疑,可情势所迫,不由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