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章 29 兄弟反目 二
金亮2015-10-27 11:576,139

  在前往长春的途中,宫崎长男发现有人跟踪。此次奉天之行,一无所获。但凡与宫崎长男有过旧交的高级军官,几乎都是东条内阁的亲信。如果不是他脱身及时,差点就落入特高课的手中。宫崎长男虽不怕死,但是东北之行是他最后的一个愿望,那就是竭尽全力为中国的抗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如果所有努力都徒劳无益的话,那么他真是死不瞑目。宫崎长男不敢掉以轻心,他趁火车转弯减速时,跳下火车,沿着林中小道,向长春跋涉而去。

  东北这个地方,对于宫崎长男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他曾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八个年头。在这八年里,宫崎长男来往于东北各城市,与各地潜入东北的日本特务进行联络。为避开中国情报机关的耳目,宫崎常常于深山密林中穿梭。这种特殊的工作不仅锻炼了他的胆识,也使得他更加熟悉东北这方土地的风土人情、地域环境。所以,东北对于宫崎长男来说不是什么异国他乡,而是第二故乡。刚涉足东北时,这里的陌生和思乡情节曾让他产生过厌烦。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神秘和富饶却让他生出了深深的眷恋。以至于当他回国后还念念不忘。只是世事的变迁,人生的感悟也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愧疚,毕竟他在中国干了那么多对不起这方土地和人民的事情。当抱愧日久的宫崎长男察觉到日本政府训练军官是为了侵略做准备时,就毅然辞去了帝国军大总教官的职务。他的超常举动引起了日本军界特务们的注意,本想闭门思过清静无为地了却余生的宫崎长男怎么也没想到,他这是穿上袈裟事更多。先是东条英机派人说服他继续担任总教官,见宫崎长男不答应,就让特务们三番五次上门捣乱。宫崎长男迫于无奈,只好携带家眷离开东京想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避避。令他倍感气愤的是还没等他们走出东京,就被军部派出的特务们以擅离职守的罪名截住,要把他押回东京受审。宫崎长男大怒,与特务们动起手来。特务们仰仗人多,不把宫崎放在眼里。身怀绝技的宫崎长男岂是等闲之辈,几番打斗之后,就把他们一个个撂倒在地爬不起来。当宫崎长男拍拍手领着妻女就要离开时,倒在地上的—个特务趁宫崎不注意向他开了枪。宫崎长男没想到这些特务们敢对他这个大日本帝国的功臣开枪。等他察觉时已经晚了,妻子为了保护他身中三枪当场毙命,女儿也身受重伤。忍无可忍的宫崎一怒之下毙杀了开枪者,并扭断了几个特工的手腕。在那场争斗之后,唯一的女儿也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悲痛欲绝的宫崎长男潜回东京怒闯皇宫,他要向天皇控告东条英机的罪恶。可是万万没想到,曾亲自受到天皇召见并嘉奖被誉为大日本帝国第一武士的宫崎长男那天却遭到了拒绝。天皇给他下了一道昭令:昭书中严责他擅离职守,有辱第—武士的美誉……云云,并要他要么复职戴罪立功,要么剖腹自杀,以示警戒!心灰意冷的宫崎长男在万念俱灰中来到妻子的灵前举起长刀……

  “想不到不可一世的宫崎长男也有今天,真是报应呀报应!”

  宫崎长男闻言吃了—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内弟丰成秀吉。与丰成秀吉一起的还有他的妻子美村枝子和两个儿子。丰成秀吉愤愤地指责宫崎说:“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死了倒也罢了,倒是我那个可怜的姐姐和外甥就这么被你害死了,我真想一刀劈了你。你死吧,象你这么顽冥不化的人死—千次也没人可怜你!”

  丰成秀吉的话象一把钢刀句句扎在宫崎的心上,他是又伤心又羞愧。即便丰成秀吉的话十分恶毒,可宫崎并不生气,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刀。

  “慢着!”

  眼见宫崎的刀就要刺入腹中,美村枝子挺身上前,拦住了宫崎长男。宫崎长男泪眼微闭,哀哀地道:“秀吉说的对,我宫崎长男咎由自取,早该去死。时至今日,我死不足惜,只是害了菊子和黛儿白白搭上性命。我宫崎长男今生欠你们丰成家两条命,只好来世再还了。”宫崎长男说着又要动手。美村枝子厉声道:“好个糊涂的宫崎长男,什么大日本第一武士,什么智勇双全,你就是被这些迷魂汤灌得不知东西南北了。你为这个暴虐的东条内阁牺牲的还不够吗?看来菊子姐她们死得真是太冤了。两条人命啊,你该醒醒了,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还要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上。你死了,东条英机那条老狗还不知怎么高兴呢。什么誓死效忠,你的上司山本永太倒是效忠了,还不是落得个替罪羊的下场。难道你也要步他的后尘吗?效忠,效忠就是去死?狗屁!这个效忠害死了多少糊涂虫。要说效忠,他东条英机最应该以死向日本人民谢罪,那才是真正的效忠。是他欺骗了天皇、欺骗了日本人民。正是他导演的这场战争,害死了多少优秀的日本儿女。现在以东条英机为首的日本政府到处树敌,几乎成了亚洲及全世界众矢之的。日本士兵无时无刻不在流血牺牲,而他却一个劲儿地向天皇鼓吹胜利。现如今的日本国是四面楚歌,大和民族危如累卵,如此听之任之下去,日本就要亡国,大和民族就要灭种。你这种以死效忠,是不是太愚蠢了?而且,为这样祸国殃民的政府效忠,值得吗?”

  宫崎长男被美村枝子的一番话所震憾,枝子的话不无道理。东条英机虽然可恶,但是他一向视为神圣的天皇也不值得信任吗?宫崎长男想到这些,便愈感迷茫。他垂头丧气地道:“不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于国,我是叛逆;于家,我是罪人。还有被我杀死的那些无辜的人们,对于他们,我活着就是罪过。我老了,每当我想起以前干过的那些坏事,想起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人,常常会在睡梦中惊醒。所以,我真的不想活了,即使天皇不让我去死,我也必须去死!”说到这里,宫崎长男突然间举起了长刀,对准腹部狠狠扎了下去。一直怒目而视的丰成秀占以闪电般的速度—掌劈飞了宫崎手中的军刀。也是宫崎长男悲伤得失去了灵动性,要不然,以丰成秀吉的身手,也不能一击而中。宫崎长男的举动惹得丰成秀吉勃然大怒,他饿虎扑食般地冲着宫崎长男—阵拳打脚踢,宫崎如泥塑般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打击。丰成秀吉越打越气,直到枝子出面阻拦,丰成秀吉才住手。嘴鼻出血的宫崎长男恳求道:“丰成君,你打呀,你怎么不打了?你要是心里难受,你就打吧。你干脆一刀杀了我吧,如此生不如死,我真的受够了。你要是我的好兄弟,就一刀杀了我,让我去给你姐姐作伴呀,你……你怎么不动手啊?”宫崎说着就去抢丰成秀占的佩刀。毫无防备的丰成秀吉眼睁睁看着宫崎长男从他身上抽出长刀却来不及阻拦。就在宫崎长男即将血溅当场的刹那间,一袭肥大的衣袖飘然而至,那衣袖如同长了眼睛般携起一股强劲的风,硬生生把就要穿入宫崎腹腔的长刀卷走了,那刀在强力的胁裹下—下子穿入丰成秀吉的刀鞘。那种准劲却是丝毫不差。刚猛的威力将宫崎长男的虎口震得生疼,宫崎长男大吃一惊,是谁能有如此轻灵的招式和强悍的内力?

  “你是……?”

  就如神仙下凡一般,当众人还在发愣的时候,一位长须白眉、矮矮胖胖的大和尚就出现在宫崎长男他们的眼前。老僧双手合十,声如铜钟般地说道:“恕老衲得罪。施主心中被悲苦之事纠缠,不能解脱,即生厌世之心。然施主求死不难,可生死轮回,生亦为死,死亦为生。生生死死,—念之间。佛云‘恶生为死,善死为生’。弃恶从善,善莫大焉。施主既生抱死之心,是罪之愧死。罪之愧死,乃弃恶从善之始。若能以余生造善补恶,不也是施主的善缘吗?”

  顿觉的念念有词,让丰成秀吉和美村枝子听得半明半白,可是—脸死灰的宫崎长男却象入迷般听得连连点头,脸色也渐渐由白转红。本来丰成秀吉请了吉祥寺的和尚来为死去的姐姐超度亡灵,想不到—向足不出户的得道高僧却佛驾光临。更让丰成秀吉惊奇的是,顿觉几句话就点化得彻底绝望的宫崎长男满目生光。连丰成秀吉这位日本共产党也不得不佩服顿觉修道的高深。其实,顿觉也是一位热爱和平的佛教人士。顿觉的出现,改写了宫崎长男的后半生。

  宫崎长男潜身佛门,每日吃斋念佛,清灯佛卷作伴,倒也清静。初始,他还有些不太适应。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他会常常想念他的妻子和女儿。那种深深的悲痛铭刻着他对东条英机的仇恨。有时候,他几乎克制不住要偷偷下山去刺杀东条英机。可是晨钟一响,面对佛经,在群僧的一片颂经声中,宫崎长男的仇恨就被化解得烟消云散。几个月下来,宫崎长男心中的深仇大恨就被佛经的声浪砥荡得若有若无。在不断的耳濡目濡和顿觉大师的度化下,宫崎长男不但彻底从绝望和愧罪之境中解脱出来,也渐浸佛理。半年以后,宫崎长男就已经是—个十足的佛门弟子了。已抱定要在佛门了却余生的宫崎长男这天被顿觉唤入内室,向他说出了—个秘密。

  顿觉将宫崎长男引入禅房,拉严房门,然后郑重地问他愿不愿意帮助处于水深火热的中国人?顿觉的话让宫崎深感诧异。宫崎的表现似在顿觉的意料之中。顿觉轻颂佛号,随即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当今乱世,佛门亦非清静之地。宫崎长男的行踪已被泄露。东条英机马上就要派人来抓他。吉祥寺今非昔比且自身难保。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前往中国,凭着你的本事,为苦难的中国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可以弥补你以往犯下的罪孽。如果宫崎长男愿意,顿觉可以推荐他到中国少林寺方丈不慎大师处落脚。顿觉说着话拿出一封信,递给宫崎长男。宫崎长男看着顿觉,知道吉祥寺再也不能安身。宫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接过信揣在怀里。顿觉好象一块石头落了地,轻舒了一口气,他又拿出一个木漆盒子,十分郑重地递给宫崎长男,说这是—个中国友人的骨灰,这位中国友人因为一场意外死在日本,临死前留下遗愿:托他有机会将自己的骨灰带回中国葬于五台山下。顿觉说着话,泪眼婆娑。顿觉的表现,实在让宫崎迷惑不解,象顿觉这样的得道高僧,本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可是……顿觉挥动衣袖,抹去老泪,对宫崎长男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瞒你说,我也是—个中国人。”宫崎长男初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待顿觉重复了一遍,他才完全听清楚了,这怎么可能呢?但是,顿觉大师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顿觉又说,“你趁着天黑,跟着秋野去找一个人,—切我都安排好了。就让这个人送你出国吧。在日本,东条英机是不会放过你的。”宫崎长男对着顿觉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拜辞而去。顿觉闭目颂经算是为宫崎长男送行。

  宫崎长男乔装打扮,由渡边出面混上了军火船,才躲过了日本特务的层层检查,由大连辗转来到了长春。宫崎长男没有按照渡边的吩咐去东瀛会社,而是悄悄地在一处小客栈里住了下来。

  宫崎长男知道,送他出国的渡边可能是共产党。宫崎不想再跟任何党派有来往,他只想凭着自己的良心为中国的和平去努力。他仔细盘算了—下,目前只有联系自己在军界的弟子和学兄学弟们,让他们联合起来反对这场战争,这样才能实现和平停战。宫崎长男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到的第五天,东条英机的触角就伸到了东北。那天,东条英机的特务们在宫崎长男前脚刚走,后脚就赶到了吉祥寺。他们在吉祥寺扑了空以后,狡猾的东条英机就马上意识到宫崎长男有可能潜逃中国。所以,他几乎在宫崎长男刚刚到达东北的当天就向日本住亚洲各占领国家发出了通缉宫崎长男的电令。这给宫崎长男的活动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宫崎长男在奉天碰壁后,不得已再回长春。特高课的眼睛无处不在,也幸亏宫崎长男是老特工出身。所以,在去长春的火车上,还没等特务们嗅出味来,宫崎长男就弃车而逃。

  在冰雪覆盖的密林中跋涉了半天的宫崎长男是又累又饿。他抓了一把雪含在嘴里,又掏出怀表看了看灰茫茫的天,不大不小的雪花零零散散地不时飘下来。宫崎长男看了—下地形,在心中盘算着到长春的路程。这个地方叫野猪窝,对,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块突兀的石头。二十多年前的—个冬天,宫崎长男还在这里杀死过两个猎人,没错!宫崎长男一想到死去的猎人,心中充满悲伤。他站起来,慢慢地向前走。如今的他旧地重游,却是判若两人。宫崎长男走到大石跟前,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他似乎还能记起这两个猎人的面容。那一年,宫崎长男在执行任务时被人跟踪、逃跑时,他遇到了两个正在打猎的猎人。为了防止这两个人泄露他的行踪,宫崎长男就对他们痛下杀手。如今想来,宫崎长男如万箭钻心,其实,象这样被他无辜杀害的人何止两个呀!宫崎长男看着那块大石头,好象看到了当时的情景。那天,那两个人死时眼睛睁得老大,他们—定是不放心家中的妻儿老小……宫崎长男想着,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就在他倒地的时候,他的膝盖被埋在雪地里的东西硌了一下。宫崎长男扒开雪,原来雪里埋着—具尸体。宫崎长男不由—惊,他卧地探听了一会儿,不见什么动静,这才仔细察看起尸体来。此人除了脖子上的勒痕以外,其它部位—点伤痕都没有。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并不明显,它没有一般勒痕出现的瘀血,只是淡淡的一圈白印。假如换了别人,也可能看不出什么名堂,可宫崎长男却非常人,他不但精于本派武功,对日本本土有影响的几派武功均略知—二。故尔,宫崎长男不看则已,一见就知是忍术惯用的追魂索。这种追魂索涂有药粉,一般用于偷袭和暗杀。遭追魂索暗算的人,不是内行是很难发现死者死于何因的。索上的药粉能在短时间内化解死者受伤部位的瘀血。故有“追魂索,杀人不见血”的说法。此暗器配以高深的武功,往往—招致命却不留痕迹。这种残酷的杀人绝技是忍术派系的不传之秘。就是本门弟子,不是出类拔萃或地位极高者,也不得传授。宫崎长男翻遍了死者的衣袋,除了钱币,还有一些女人用的饰品外,几乎找不到能够确定死者身份的东西。从死者的表情看,他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就糊里糊涂地丧了命。再看此人打扮,白色棉帽、反白绵羊大衣、外加白色棉裤,躺在地上跟雪一个颜色,如此不伦不类,实属罕见。死者身上还背着枪套,但枪却不见了,可能是暗算者拿走了或扔掉了。从穿戴上推断,死者不是一般老百姓。由此,宫崎长男的心情才松驰下来。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宫崎长男依据所佩带的枪械确定他不是日本人,他可能是一名山匪。根据经验,此人虽然身子已经僵硬,但从他的瞳孔扩散程度上不难发现,他死了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宫崎长男围着尸体的周围转了转,发现一行马蹄印向长春城而去。看来杀人者除了埋藏尸体以外,没有故意隐藏行踪的迹象。偷袭者是有备而来,但他不是劫财,却是为了其它什么目的,到底是为什么呢?宫崎长男知道,单从追魂索就可以断定,偷袭者不是一般的特工人员,他的武功极高,且具有一定的权力和级别。象这样的高级特工,在日本军界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的,他应该是谁?带着无数疑问,宫崎长男不顾自己的危险,跟着马蹄印一路追去。

  宫崎长男—气追了两个多小时,直到那马蹄印的清析度和新鲜感越来越明显时,他估计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经快要接近目标了。如果没有猜错,那人可能在不远的几十米之内。他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有暴露的危险。他决定爬到树上,这样居高临下更容易发现目标。此时的宫崎感到是又累又饿。由于情况突然,他身上没带什么吃的东两,饥饿象虫子般在嗜咬他的胃部。他的眼睛就探宝—样四处搜寻,他企望有个什么意外的发现,得到一点可以充饥的食物。然而,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树木,就是积雪。抬头仰望高大的松树,他想到了树上的松子。轻功不错的宫崎长男吃了几口雪,待缓过—口气来,就噌噌地爬上了*的树干。宫崎长男毕竟年事已高,加上没带辅助工具,又没吃饭,还没爬到—半,他的虚汗就下来了。想当年,象这样的把戏他简直可以说是易于反掌,可现在不行了。宫崎长男把住树干,略略休息一下,重新爬了上去。他坐在—棵树杈上,干透了的松子用手—动就掉到手里。宫崎长男顾不得休息,一边磕着松子,一边向远处眺望,前面不远的树上好象有人,这一意外的发现—下子抓住了他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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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许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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