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红自打来到这个她叫不出名的福地后,她的人生轨迹就开始了巨大的转变。如果说她以前过的是孤苦伶仃受人指使的丫鬟生活,那么现在的她就宛如到了天堂。
以前的她是伺侯人的,现在的她则由人伺侯。
而那位与他同床共眠的男人,更象谜一样让小翠红不得其解。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她已在此居住数月。数月来,这位神秘的公子却是来无踪去无影的,而且常常是三更半夜突然而至,第二天不知何时又匆匆离去。
春宵几度,小翠红自然而然地更加喜欢上这位对她恩爱有加的公子。曾几何时,她也想趁着那份热乎劲儿,探一探这位高贵的男人到底将对她如何安置?而每当此时,对方就象知道她的心思一样,以一句我不会亏待你敷衍了之。每每小翠红对此纠缠时,他就又说只要你能给我生个儿子,我一定让你安享富贵。
小翠红摸不清此人的底细,心中难免有些猜测。她想,是不是他是背着老婆在外养小的富家公子?既便是那样,自己也不会怪他呀!可这个象谜一样的男人,总不给她露一点口风,如此一来,也难怪不让小翠红心怀惴惴了。虽然说此人对自己知冷知热,但他把自己偷偷养在这里,前前后后这么一大排房子,十几口子人前后照应着,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是大户人家在外养小?
小翠红总想从下人那里打听些什么,可每当问及此事,一个个都象害怕什么似的,吱吱唔唔,避之尤恐不及。
从柳绿花红的春天她第一次被这个神秘男人挨身,到草长莺飞的夏季,小翠红经历了一段最难熬的日子。自从在睡梦中被陌生人挨了身子,接下来是身体的一系列不适和反应。然不谙世事的小翠红并不知怀孕为何事,伴随着身体的异常变化,她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月。正因如此,早些时侯的小翠红曾想一死了之。幸亏她大难不死,才有了今天这段甜密的日子。躲在这私宅安心养胎的小翠红,尽管有许许多多让她猜不透的谜,可这种不缺吃不愁穿的平静日子还是很利于胎儿的发育。眼看着自己的腹部随着日月的增长而如发面样越来越大时,某种焦虑也在潜滋暗长。倒是在她身边服侍她的这位年轻女人却时不时流露出某种大功告成般的喜悦。这日她送走郎中亲自给小翠红端过来一碗燕窝粥,美滋滋地看着她说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是个福人哪,你不仅人长得好看,连身子也这么争气。就这么几个月就有了,那要是真给东家生下个儿子,你可是大贵呀。到时候,可别忘了我红莲这么贴心地伺候过你。
小翠红听了这话,有些不理解,什么大贵不大贵的,自己稀里糊涂被人弄到这里来,名不正言不顺地给人家生孩子,可对方连名和姓都不告诉她,这叫什么事嘛?这孩子要是生下来,是姓张还是姓李?小翠红听了红莲的话,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十分地忧郁起来。红莲越说好话,她就越不高兴。最后,小翠红干脆掉开了眼泪,她这一哭不要紧,那红莲吓得脸都变了。她赶紧安慰小翠红,见小翠红不理睬,就骂自己多嘴。其实,小翠红一点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心里憋闷。
可是红莲却不这么想,她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不好,让小翠红不高兴,故尔才如此这般地请求小翠红原谅她。起先,小翠红对于红莲的举动倒也没往心里去,可一想又觉得其中大有名堂。是呀,自从小翠红被确定怀孕之后,她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抬到这里来安营扎寨,而这里的人也突然多了起来。不说前院后院都加岗加哨,就是佣人,也多出了几个。连郎中,前前后后换了几位。看那郎中的派头,也不象一般的江湖郎中,一个个咬文嚼字的很有学问。她在王府里呆待过一段日子,也见过去王府看病的太医院的御医。那医术,真是个个了得。单把脉这事吧,那真叫神奇。这御医给女眷看病,都是用红线拴住女病人的手腕,他只须拽住另一头,闭上眼睛,慢慢地捻捏,就可以知道脉象好坏。小翠红忽然从这事联想到,前些日子,那位给自己望诊的郎中不也是如此吗,难道他是太医不成?如果真是太医,那么,能请动太医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在京城,除了皇上,就是王爷、贝勒。再往下一步说,那也得一品大员才有资格。如此看来,此人非同一般。红莲方才的话里,多是巴结的意思。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她要巴结自己,无非是因为……小翠红想到此,就有了主意。她把眼泪抹干,换上副笑脸,用手拉住红莲说:“莲姐,自家姐妹,有啥怪罪不怪罪的。再说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一时高兴,才掉几滴泪。这些日子也多亏了你前前后后的照应,我感谢还来不及,哪能责怪你呢?”
红莲一听这话,神色立刻轻松起来。
“真的吗?哎哟我的姑奶奶,刚才可吓死我了。你要是在东家面前说我半个不字,我们全家可是掉脑袋的罪呀!你的大恩大德,红莲没齿难忘。从今往后,你叫我红莲往东我不会往西。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不推辞!”
小翠红看着眼前这位叫红莲的女人如此这般地信誓旦旦,就在心里忍不住好笑。她想还上刀山下油锅呢,问你点东家的来头你都不肯说,谁会信你的鬼话。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不问白不问,权当试一试她。于是,小翠红就把红莲拉近身边,用好话套拢她说:“我的好姐姐,我自幼丧母,上有兄长,下无弟妹,除了一个体弱多病的父亲,在这世上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了,今日我们在这里碰到一起也算是缘分,如果你不嫌弃,我就当你的妹妹,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了。”
“不敢当不敢当,使不得呀!”
小翠红一说这事,这红莲却是万般推辞。
这会儿小翠红真是莫名其妙了。也是,小翠红又哪里知道,隔三差五来她这里的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当然,小翠红虽然一直蒙在鼓里,但从种种迹象猜测,这位公子哥的身份却是非同小可。但是,这位他到底是啥角色,却是小翠红万万没有想到的。
小翠红这下真得不高兴了,她小嘴一撅,脸一绷,“你看看,刚才是怎么说的,我这还没让你上刀山下油锅呢,就把你吓成这样,我小翠红是那样没心肝的人吗?看你红莲人好,我才把你当成姐姐,要是换了别人,求我也不干,好象是我巴结你似的。算了算了,你走吧!”
红莲真是下不了台。小翠红这一激,真让红莲无地自容。其实红莲想的是自己能有这样一位妹妹,那才是八辈子烧了高香。说心里话,她是一万个愿意呀。可她要答应下来,东家会同意吗?这事要是背着东家那罪可就大了,那偷偷地也不行,万一小翠红要是当着东家的面叫自己姐姐,自己可要遭殃了。红莲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这里的规矩她可是一清二楚的。她曾亲眼见过东家处理过那些不规矩的佣人的手段,以前有位名叫红袖的小丫头,因为偷拿了东家一只玉佩,就被东家的手下杖毙于庭下。
小丫头死时大睁着两眼合不上,那样子很难看也很恐怖,迄今想来还令她心有余悸。因为她曾经告诉过红莲,她家有生病的母亲和哑巴弟弟,为了养活他们才被迫出来当了丫头。可她这一死,母亲和弟弟又怎么活下去?红莲一想这事,头皮发麻。可是面对小翠红的误解,她又不能无动于衷。情急之中,她只好如此说来,她说能有小翠红这样的妹妹是一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自己命贱怕承担不起。再说了,东家这人是最忌讳下人与主人结什么亲的,红莲不敢坏了这里的规矩。
“是吗?”
小翠红冷冷地说。
红莲诚恳地说了一句:“红莲不敢撒谎。红莲无福与姑奶奶您结成姐妹,可红莲永远把您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但愿你说的是真话,我小翠红平生最恨的就是口是心非的人。”
“红莲不敢,红莲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说谎。”
小翠红直视着这红莲,“那我问你,东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红莲一听,刚想说不知道,可是一想到方才说的话,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说:“姑奶奶,您就是杀了我,红莲也不能告诉您半个字。”说完这话,红莲低下头,不敢正视小翠红的目光。
小翠红一见她这么坚决,知道再*问下去可能也不会有结果,就叹了口气,“有这么严重吗?你越不告诉我,我就越想知道。可是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去。再说了,这地方我也出不去,你怕什么?我不会跟东家说的。算了算了,我也懒得问了,管他是哪路神仙,只要对我好就行了。”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传话,说东家来了。
红莲一听神态有些慌恐,立马就要告退。小翠红觉得现在要想从这个红莲身上知道点什么,怕也难上加难,也就顺水推舟地让她下去了。
红莲前脚出,东家后脚就进。还是那位年龄不小的男佣把东家的外套脱下放好,然后看了一下东家的神色就退出去了。
小翠红察觉出这位东家此次与往昔不同,往常来的时候常常是眉开眼笑。一进屋,就要先抱一下小翠红,然后是宝贝长宝贝短的,可今日这是咋了?一言不发不说,还满脸阴云。小翠红好生纳闷,难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他在外遇到了啥不顺心的事?小翠红陪着小心,款款上前,慢声细语地问了句,“您累了吗?”
东家没有答腔,好像满腹心事地想着什么。小翠红走近,轻轻靠上去,抓着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肚腹。
东家好象意识到了什么,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揽过小翠红。他们挨得很近,彼此的脸贴在一起。
“红儿,我对你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东家突然问起这话,小翠红不太明白他问话的意思,只好照实说:“东家待我那是没说得,只是东家来无影去无踪的,撇下小女子一人难免有些孤单。”小翠红说这话时,眼圈就有些红了。
男人听了小翠红的话,也有同感,就说:“让你受委屈了,我也想多来陪陪你,只是……只是身不由己。人呐,来到这世上,就那么几十年,非得争个你死我活,想一想,也真是没多大意思。有时候,我倒真想什么也不顾,和你找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过天王老子都管不着的生活那该多好?”
东家说着话,用力握住小翠红的手。小翠红并没太在意他说的话,只是让他试试肚子里的孩子。男人感觉到胎儿在腹中跳动,就有些高兴,他说这要是男孩就好了。
小翠红却说:“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只有闺女,才是娘的贴心人。这男人,只要是娶了媳妇,他的心也就跟着媳妇去了。”
男人说:“那不行,你要给我生个儿子,只要你生了儿子,我就明媒正娶把你抬回家,你要生的是女孩,我就是想娶你回去,也怕做不了主!”
“女人谁不想要个名份,可我小翠红真就没那么想过,我是不敢想,我们在一起都已经小半年多了,你到底是哪方神圣我都一点不知道,我还敢奢求名份?只要你待我好,啥名份不名份的,想那么多干嘛?我天生是丫环命,哪还敢想做太太呀!”
女人的话让他觉得不对味,为了证明自己对小翠红的情意,他说:“对于你的未来,我一定会好好安排的。
小翠红从东家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以前没有这个男人,也倒罢了。可现在既然他有能耐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就应该让自己活得体体面面的。几个月的鱼水之欢,小翠红简直有些得意忘形了。现在自己大了肚子,要是这个男人把自己一脚踢开,这以后让她怎么活?小翠红不免担心起来。
男人也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了,所以就安慰她,让她别想歪了。
小翠红尽管十分不满,可她毕竟是受过生活历练之人,故而,她把憋在心里的担忧使劲压了下去,苦笑一下,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从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这个结局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小翠红说到这里,十分伤感,泪水忍不住哗哗地留下来。
男人上前给她抹泪,小翠红一闪躲开了去。
男人就说:“红儿,你误解我了,我不会抛弃你的。我只是想让你避一避。”
“好一个避一避,说得轻巧,天下之大,哪有我小翠红的立足之地?”
小翠红无意中的一句话,触到了这位东家内心的痛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东家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小翠红也看出来了,可她又怎么能猜得出东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小翠红当然不会知道,这位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东家遇到了麻烦。而且这麻烦还与她这位身微言轻的平头百姓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她永远也不会想到这其中的麻烦是如此之大。
这位东家不是别人,他就是淳亲王的大公子。
大公子年过三十,结婚多年可就是没有子嗣,这可愁坏了淳亲王。为了这事,这老王爷是没少*心。期间给这位大公子续了几房女人,这些女人就没有一个是能下蛋的鸡。那些御医们表面上一个个阳奉阴违的,净捡好听的说,就是没有多少实话。这些年方子没少开,办法没少试,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老王爷愁得头都白了。
老佛爷对这位大公子也是宠爱有加。当今皇上不太安分,老佛爷一怒之下将其软禁起来,朝廷暂时没有对外宣布皇上退位,但这皇上实实在在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下一步,只要皇上被废,新主子有可能就是这位淳亲王的大公子。
偏偏这位大公子就有这种说不出口的毛病,淳亲王觉得这事临到他家头上,是上天对他的不公,他有无限的不满,但是这种不满也是只能憋在心里。淳亲王心有不甘哪!他不再依靠那些太医们,他找偏方,又找人看风水,算命。听说有一位叫白大仙的能人,他就花重金去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大仙没找到,只找到了他的徒弟。大仙的徒弟见淳亲王献上重金,收了。见面后递给淳亲王一封信,淳亲王接过来拆开一看,原来这位大仙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