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小东走近和“白大仙”悄悄嘀咕几句什么,又近前对柏尺帆调侃道:“兄弟,这会儿认输了吧?你要是想请客,就随我们去太白酒楼。要是赖账,就赶紧走人,我们也不缺你那顿酒钱,就让这位胡壮士替你代劳吧!”胡一刀就说好!谢小东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敦敦实实的胡一刀,又用蔑视的眼神瞥了柏尺帆一眼。就和那位叫大仙的白胡子老头一前一后撒开脚步径直往前走去。那胡一刀一手牵马,紧随其后。走时不忘朝柏尺帆嘲讽道:“你要是想蹭一顿,本人也不差那一双筷子和碗,来吧!”说着向他招招手,然后才一脸得意地上马。柏尺帆哪受过这等嘲弄?他呼呼喘着粗气,想着回敬几句,却又不知所言。他想不就是一顿饭吗,你不差难道我还差了?人争一口气,佛求一柱香,柏某人可不是随便被人小瞧的主。如此想来,心里就憋了一口气。今日无论如何他都要做这个东,而且一定要叫他们看看,啥叫一掷千金。柏尺帆打定主意,这才伸手去摸腰中的口袋,“钱怎么没了?”
他不由惊叫一声。当几次的抓摸让丢钱确定为事实时,柏尺帆就在大脑中搜寻丢钱的线索。他否定了所有的可能,却突然想起那谢小东近前和他说话时眼神怪怪的,还故意蹭了他一下,难道是他?柏尺帆豁然开朗,不由口中骂了一句:“他妈的,我说不对,你们不光是骗子,还是贼。”于是就跑步追赶,吊远看见那胡一刀正撒马小解,那匹肥壮的大黑马也在原地刨蹄子。柏尺帆见有机可乘,情急之中壮了壮胆子,抓缰上马就跑。胡一刀一见,扒提着裤子紧跑几步,喊一声“站住!”可那马还是扬尘而去。望尘莫及的胡一刀胡乱骂着。柏尺帆见此,回过头来向他招手喊道:“老兄,对不住了。你慢走,我去去就回。”胡一刀骂一声找死,拴好裤带就紧跟着追来。柏尺帆一路赶来,眼看着快要追上前面的师徒两人,两人回头看了看,不但不停,却一转身钻入树林不见了。柏尺帆就想:这两小子肯定是贼,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白大仙,骗子,我一定抓住你们,看你们往哪里跑!
过了一片树林,柏尺帆就望见前面放步如飞的师徒俩。他两腿一夹马腹,那马便奋蹄飞奔。转眼工夫,柏尺帆立马横在两人面前,生生把他们拦在路中央。柏尺帆立在马上大喊一声,“跑什么跑,你们这是去酒店呢还是要撂杆子,就这么悄没声地走了,就没想到会让我这个做东的人下不来台?”
“白大仙”说:“知道你要追,我们不跑,你能到这地儿来吗?”
柏尺帆一听口气,好象中了什么诡计一样。他四处端详一番,这里除了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难道林子里有埋伏?想到这里,柏尺帆倒也心惊。但他毫不示弱地截住两人,非要他俩把偷的钱交出来。“白大仙”倒也不生气,他挺有耐心地说:“你就那么肯定是我们偷了你的钱。俗话说‘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你一没证人,二没证据,凭啥说我们偷了你的钱,这不诬赖人吗?”柏尺帆出溜从马背上跳下来,一把拽住“白大仙”,“你敢说没偷?走,跟我到局子里去!”那“白大仙”却并不害怕,就那么让白尺帆抓着他的衣领,挖挖鼻孔望了一下天,慢腾腾地说了一句让他费解的话:“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看来上辈子欠的,这辈子非还不可呀。”
柏尺帆说“胡咧咧啥,你这个老东西,骗骗别人倒也罢了,跟我玩这空手道的功夫,你这不是找灾吗?”
“白大仙”说:“年轻人,找不找灾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自己的灾祸就在眼前,可你却执迷不悟,那可得有苦头吃了。”
柏尺帆并不摸这大仙的底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发虚。自己单枪匹马地跑到这不见人影的地方来,如果对方真的来个图财害命,他柏尺帆那可是阴沟里翻船。正当柏尺帆心慌之时,忽听林子里扑啦啦一阵响动。柏尺帆心里一惊,以为要他命的人来了。立刻松手上马就要开溜,可那马却象跟他较劲一样,任凭他怎么吆喝抽打嘶叫着只是原地打转。柏尺帆又急又怕,汗都出来了。大仙见他那狼狈的样子,一声大笑,吓得柏尺帆身子发虚,不敢动弹。此时,却听林中一声口哨,那马长嘶一声,前身直立。不等“白大仙”师徒动手,柏尺帆自己身子一歪,一屁股摔倒在地上。柏尺帆疼得是哎哟连声,爬不起来。
“白大仙”戏谑地对着不断叫疼的柏尺帆说:“我说不是,你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说着这话,一边使眼色让谢小东将他拉起来。柏尺帆刚开始还怕得要命,一见师徒两人对他并无恶意,就立刻大起胆来。他抓着谢小东的手爬起身来,却又不松手,直瞪着两眼说是谢小东偷了他的钱。正纠缠不休时,胡一刀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一见柏尺帆,就用手枪指着他的脑袋,气愤地骂道:“兔崽子,什么玩意,敢抢老子的马,今日不把你的脑袋钻个透眼我不姓这个胡。”胡一刀一边说着话,一边咔一声掰开机头,假装要来真的。那“白大仙”手疾眼快,他象年轻人一样异常机敏,飞步上前,抢在他扣扳机之前下了枪。柏尺帆吓得妈呀叫了一声,就屁滚尿流地跳开身子,连声求饶说:“兄弟,兄弟,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胡一刀是余怒未息,可那“白大仙”不愠不火地说:“且慢且慢,圣人有云,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刚一见面,怎好就动手动脚的?”他见胡一刀不肯罢手,就劝架似地上前拍了一下胡一刀,佯装不悦地说:“你要不听话,以后就别想再见我老头子!”
这凶神恶煞般的老胡倒也听从“白大仙”的话,见“白大仙”如此说,胡一刀方才罢手。
“白大仙”朝柏尺帆招招手,让柏尺帆走近点。柏尺帆迟疑了一下,但见胡一刀向他瞪眼,他只好心怀戒备地走向“白大仙”。“白大仙”一脸和善地对他说:“走近点,走近点。别怕,别怕,我老头子不打你不骂你,有什么可怕的?”
胡一刀跟上来照柏尺帆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那柏尺帆向前踉跄几步,才站到“白大仙”的跟前。
“白大仙”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刚才说我们偷了你的钱是吧?那我告诉你,钱不是我们偷的。没有人偷你的钱。要想找到你的钱,不难……”“白大仙”说着这话,却没了下文,只是一脸神秘地看着柏尺帆。柏尺帆尽管有十分的火气,却也不敢写在脸上,他看看谢小东,又看看胡一刀,见两人正满脸嘲笑地看着他。此时的柏尺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不明白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是图财还是害命?或者两样都要。他真是悔青了肠子。那“白大仙”一开始就设个套,他一头撞进来,却步步走错。想到目前的危险,他只好试探地说了一句:“算我错了,那钱我不要了,我全部奉送,全部奉送。”“白大仙”就说:“年轻人,你又想歪了,钱真不是我们偷的,我们也不是啥江湖骗子,更不是劫财害命的胡子。我们行走江湖,凭本事吃饭,愿者上钩,两相情愿。你要是不信就走人。要是想找回你丢的钱,我再跟你打个赌,只要我算一卦,你身上带了多少钱,丢在哪儿,一目了然。倘若算不准,你丢多少,我赔多少。”他又对胡一刀说:“胡壮士,把你带的银元先借给我一用吧。”胡一刀摸出那袋银元,掂量掂量递过来说:“这本来是孝敬师父您的,啥借不借的。”柏尺帆有些犹豫,可一想已经这样了,看看他的本事也好,便无奈地说句行。“白大仙”从身上摸出三枚铜板,谢小东又把一快白布铺在雪地上。按照“白大仙”的吩咐,柏尺帆依次摇了六次铜钱。每摇一次,白大仙就在雪地上划杠杠。柏尺帆摇了六次,他划了六次。柏尺帆恍然大悟。这是用《易经》中的六壬解卦,他见表哥演过。难道这老头也会?既如此,不妨听一听他说的是白是黑。“白大仙”又划又算地足足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便郑重其事地说:“三十一块大洋加五百新币。”话音一落,众人都一齐看他。柏尺帆见他说得这么准,却也服气,只是他并没表态,只说了一句,“钱在哪儿?”“白大仙”就说在东南方二里地一棵树下,一个时辰之内,保证不出这十里之地。
“那要过了一个时辰呢?”柏尺帆话刚一落音,胡一刀对着他的肩膀拍一巴掌,“傻呀,那不叫人捡去了?快,找钱去!”
一行几人原路返回,果真在柏尺帆掏枪的地方找到了装钱的袋子。看着自己的钱失而复得,柏尺帆是又惭愧又佩服,让他更为感动的却是那“白大仙”分文不要,并让他快快回家,免得家人记挂。柏尺帆提出要请客,也被大仙拒绝了。此时的柏尺帆一下子颠覆了以前对他的看法,一个劲地千恩万谢。自始至终站在一边的胡一刀冷着脸子一言不发,让柏尺帆多少生出些顾虑。出于信任,临行前柏尺帆让大仙对自己的未来指点一下迷津。那大仙看着他,脸上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说:“说来你我前世有缘,也只能今世相报了。你呀,跟着上辈子祖宗沾光。要不然,就凭你现世的所做所为,不光要断送你柏家的祖业,就连你们柏家的香火也要毁在你的手里。实话告诉你,五十年前,我白家被皇上诛灭九族,是你曾祖拚着身家性命,救下白家三条人命,才不使我白家断子绝孙。为报前世之恩,白某知你有难,这才前来搭救于你。如果你造化大,逃过此劫之后,重新做人,定有转折。”
柏尺帆听着,一脸茫然。
“白大仙”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半信半疑,等过了一个月,我所说的一切都会应验,那时,你就信了。别忘了,一个月后的逢十之日,我还在这等你。且记且记!
“白大仙”扔下这话,就拉着谢小东向北去了。
柏尺帆愣愣地站在雪地里不知所措。那胡一刀骑上马跑出一段路,又圈马回到柏尺帆的跟前。柏尺帆见那胡一刀去而复返,怕他找茬,钻入树林就窜。胡一刀下马将他迎头拦下,用枪指着骂道:“都是你这个混蛋坏了我的好事,老胡好不容易才找到白大仙,却因你的捣乱,让我请不到军师。象你这等靠日本人吃饭的汉奸,本可人人得而诛之。看在大仙的面上,就饶过你这条狗命。但死罪饶过,活罪难免,今日本大爷给你在身上留点记号,也好让你长点记性。”胡一刀说着就从身上掏出一把匕首,上前就要动手。柏尺帆一见,吓得脸都白了,他腿肚子打颤,哀求道:“好汉,饶过我吧!都怪我多管闲事,冲了您的买卖,该打该罚,由您说了算。只要你饶了我,我身上的钱都归你。”
柏尺帆说着赶紧把全身掏了个空,将所有的银元和钞票捧在手里,递给那胡一刀。胡一刀却看也不看,恶声骂道:“我呸!你把老子当要饭的花子了?就你这俩破钱,还不够大爷逛一趟窑子。”他一把抓住柏尺帆的衣领说:“今日先留下你一只耳朵,作个念想。”眼见那刀子就贴上耳朵,柏尺帆可真害怕了,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苦苦哀求道:“好汉高抬贵手,只要你今日放过我,柏某它日定当厚礼重谢!”胡一刀刀子一压,就在那耳朵上划了个小口,柏尺帆嗷地叫一声,同时一跑热尿哗地呲出来。胡一刀见好就收,厉声说道:“好,算你识趣。你真有这个孝心,爷爷不妨先放你一马,看看你的表现再说。记着,回去买五千斤大米,存在太白酒楼王老板那里。老子啥时高兴就啥时去取,你要是耍滑头”他说着端起手枪指着他的脑袋,“老子就取你这吃饭的家伙”柏尺帆见他用大张着机头的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生怕一不小心走了火,连连说道:“一定一定!”胡一刀又说:“记着,别想着去给日本主子报信,老子的眼线可不是白放的。不过——你乐意报就报吧,你今天报了,明天吃饭的家伙就搬家了。这账你可得算明白了,老子要是没这点本事,早让那小日本收拾了,信不信由你!”眼见得柏尺帆捂着流血的耳朵筛糠,胡一刀不忘嘲笑他一句说:“看你这德性,还想装大爷,就你这狗胆,蒙张虎皮也会把你吓得个屁滚尿流,快滚回家去让你的老娘们给你洗裤子吧!”
胡一刀说完这话,哈哈大笑着骑马飞驰而去。
柏尺帆是又羞又气,当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的时候,却满屋子找不到弹夹。他一拳砸在柜子上,说声怪蛋。想想受的羞辱,那是又恨又怕。他把莺莺找来,问起弹匣的事,莺莺就说是你自己昨晚上擦枪放在那儿的,怎么又赖起别人了?柏尺帆就跟她解释说不是这么回事,又自言自语说哪去了哪去了,我怎么就想不起来了?柏尺帆颠三倒四神不守舍的样子,让莺莺心烦,她数落柏尺帆一进家门脸色就不好看,整个人象丢了魂似的,不是叫狐狸精迷上了,就是赌输了钱,她*着柏尺帆说清楚。柏尺帆把遇到的事跟她说了,那莺莺怎么也不信,就认准了柏尺帆看上了哪个女人,因为不得手才神魂颠倒。柏尺帆真是苦笑不得。
想来想去,柏尺帆还是不想惹那姓胡的胡子。三日之后,柏尺帆还真的买了五千斤大米,避开日本人的眼线,送到太白酒楼。
那日,当胡一刀教训了柏尺帆之后,这小子还真听话。这样一来,接下来的连环计就走活了。只可惜柏尺帆中了圈套,还蒙在鼓里。抗联是一举三得,既骗了他的人,又白得了粮食,还给他脖子上套上个枷锁。就凭他柏尺帆给抗联送粮这事,日本人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柏尺帆吃了哑巴亏,自然是又气又恨,可他既不敢跟日本人说,又不甘心。而每每想起“白大仙”的话,就疑神疑鬼。以后的日子,柏尺帆无论干什么,心里老是有一个阴影——那就是白胡子老头的预言。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柏尺帆在期盼和疑虑中度过了一段凄惶的时光。
当他莫名其妙地当上丹江市府顾问的时候,一时的高兴却让他忘乎所以了,他几乎忘掉了白胡子老头跟他说过的话。
直到柏尺帆大难不死,才突然想起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就象有人早就设计好了一样。他柏尺帆只不过是这场戏里的某个角色。而导演呢,难道真是这位善知过去未来的“白大仙”吗?
柏尺帆是既信,又不信。
但情势所迫,他又想按照“白大仙”约定的时间去赴约。
当官,顶头上司姓黄,血光之灾……等等又是何等的巧合。柏尺帆打定主意,他无论如何都要去会会这个白胡子老头,看看他有何能耐来破解自己目前的危难。
柏尺帆临动身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美村秋子好象粘上了他,无论柏尺帆走到哪里,她几乎寸步不离。天生好色的柏尺帆对美村秋子的美色本是十分迷恋的,可如此一来,倒也让他感到生厌。柏尺帆决意要甩开她,好去见“白大仙”。在他看来,这是决定他下半生命运的大事,所以,外人是不能够知道的。